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冲鲁巍笑得睡眼蒙眬时,他微愣了一下,眼里似有不信,但也没有说些什么。
一上车,我便主动地靠着他的肩,飞快地进入睡眠。
一直到了黄龙,我才醒过来。海拔已升到了四千多米,同行有不少人出现了高原反应,鲁巍递给了我一盒红景天,让我预防一下。
黄龙可以分两条路上下,另外还有缆车,鲁巍问我是不是要去坐缆车,我想了想,见所有的人都要求徒步爬上去,于是也放弃了坐缆车的想法,跟着大伙徒步爬两千米高的黄龙。
所谓黄龙还是因景得名的,中间有一条常年流水的黄色岩石从山顶延至山脚,远远一看,就像一条直卧在山上的黄色巨龙。我们沿着这条黄龙而上,这里每隔一两百米便有休息的小栈,年轻些的同事脚步飞快,霍霍地就往上跑。上了几百米后,我终于意识到,其实应该选择坐缆车,因为我开始头晕了。
鲁巍一直和我走在一块,同行的人都习惯了我们俩在一块,也不取笑。加之昨天晚上那一出婚礼,他们都觉得有些假戏真作的意味,对我们,似乎都很乐见其成。
鲁巍一直在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他说他小时候的一些好笑的笨事,我就说我小时候也这样;他说他小时候喜欢看什么什么动画片,我就说我更喜欢看哪个哪个;他说他小时候常玩拍纸片的游戏,我说我赢了一抽屉的图片,后来发了霉,全被我妈扔了;他说他玩龙王大象的动物棋,我说公鸡可以吃龙王,我们相视一笑;他说他小时候很喜欢吃白糖牛奶做成的冰棍,每天都等着烈日下背着泡沫保温箱的女孩叫卖着经过他家……最后,我白着嘴唇说:“鲁巍,我们下山吧,我不行了……”
鲁巍轻叹了口气,有些什么似乎梗住了,不再继续说下去,牵着我走进了被葱郁草木围绕的凉亭里,找个地方坐下。我低垂着头,眯着眼,等着体力的恢复。栈道上一阵骚动,我睁开眼侧头一看,一行人抬着一个有高原反应的游客匆匆往山脚下送,我抬头回望了鲁巍一眼,他神色一凛,我的手便被他抓得更紧了。
“我好多了!”我冲他一笑,本想不让他担心,可是估计我的笑容并不好看,他竟连眉头都微拧了起来。
“导游说我们几点钟下山集合?”我问。
他看了一下手表,道:“还有两个半小时。”
“我想躺一会儿,半个小时,然后我们再走下去。”一方面,是我真的觉得头晕得厉害,体力也流失得厉害,另一方面,我喜欢坐在这里的感觉,比起先前的向上爬行,这样坐着,被微风习习吹着,手被他紧紧握着,有种惬意与幸福的感觉。
他点了点头,我就在廊椅上躺下,头枕在他的腿上,他用一只手轻轻搁在我的眼上。我闭着眼,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与舒服,就像行走很久的人被允许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就像饿了很久的人遇上一桌子的佳肴;就像有件很渴望的宝贝已经滚至脚边,心里就那样涨得满满的。
睡到半迷糊时,听到他轻轻叫我的名字,我应了一声,他一时又没了话语。过了好一阵,我隐约听到他又叫了我一声,我极轻地应了一声,然后意识便真正模糊了。我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声音,可是竟然全进不了我的耳朵,风吹过汗湿的脖颈,一片清凉……
被鲁巍叫醒后,下山时我仍迷迷糊糊的,但是比先前已经好很多了。走了一阵后,我的意识清醒了,便像活过来了般,接二连三地开始咋呼。
下山我们走的是右边的栈道,右边的栈道不同于左边的,聚集了很多的小景点,虽然没有登到黄龙的顶峰看据说蔚为壮观的五彩池,但是这边也有很多小的梯田状的池子和小瀑布,瓦蓝瓦蓝的水,看着人的眼睛都湿润润的。我不停地拍照,鲁巍见我没了先前不适的模样,也一扫担心,放松地在我旁边到处照些景色。当想要留影时,便用我的手机拍他,他的相机拍我,两人照得不亦乐乎。
鲁巍找了一个游客,将相机交给他,意思很明白,他想要我和他合影。
反正有些事情说开了,我也就不那么拘泥了,只是,我仍不好意思很亲密地挨着他。我们靠着栈道的护栏,背后是清汪碧透的水,他的手在我肩上抬了抬,在空中停了一会儿,再轻慢地落在了我的肩上,我没动,抿着唇笑。
别人说,看一个人是不是和你适合,就跟他一起去旅行。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适合,但是我似乎沦陷得很快,无论到哪儿,我的眼光都不停地在人群里搜寻着他的身影;不管做什么,我都开始用眼光先征询他的意思。常常,我看他莫名其妙地露出微笑时,我也会跟着傻笑,笑完后又想,我们这是在笑什么呢?
当他牵我的手的时候;当他收拢我耳边的碎发的时候;当他为我递来一瓶水的时候;当他帮我将行李搁上行李架的时候;当他将剔除了蒜粒的鱼肉夹进我碗里的时候……甚至到了后来,当在人群中看到他那身长俊挺的背影时,我都会从心底偷偷地窃喜着,就像当初他在机场说的那话,是的,他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回程的时候,所有同行的人们都显得十分疲劳,但都对本次的行程觉得颇为满意,即使路途甚是艰辛,即使参观、购物占了我们很大一部分时间,但九寨沟与黄龙带给我们对自然界的惊叹之情将永不磨灭。
我倒是觉得还挺有精力的,一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停,将小时候的倒霉事糗事还有长大后遇到的乌龙事,甚至连殷以处过的小绵羊都通通说了。鲁巍就只是听,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嫌烦,可是我就是没办法关住话闸,漫长的回程因为我的喋喋不休,似乎变得短了很多。
偶尔,我会担心地问鲁巍:“想睡了没?我会不会太吵?”
他莞尔一笑,半眯着眼缓缓道:“音量适中,语速略急,若是可以缓一点,刚刚好。”
“刚刚好?”我歪头思量。
“刚刚好催眠。”
切!我气鼓鼓地抱胸眯眼佯装睡觉,忽然,鲁巍道:“殷可,我下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一点都不想浪费,一分一秒都不行。”
他的声音非常的轻,轻到我认为只有我才听得到,语气十分正经,我眯着眼,静静地听。
“可能,这么焦急的方式你会觉得不适应,我也想过,对待你我不能急的。那么长的时间都过去了,我不能急于那一时,就像先前我跟你说要交往,那时我错了,我只想着我观望了那么长的时间,我没考虑到你其实对我仍是十分的陌生。可是,自从那次野战后我发现我再不急,就会与你失之交臂了。”
此间,我会因为他的某句话而疑惑不解,可是我还未来得及深究,他就已经将更重要的信息抛给了我,那些疑惑便因为下一句话的影响力而被我遗忘。
“可能,回去后,我们会面对一些让人头疼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另外……”
他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道:“另外,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好,我长得好不好看,一点都不重要,事实上,在我心底,你才是我需要仰视的人,我一直都在卑微地等你看见我……”
我心里一动,某种莫可名状的情感瞬间覆盖了我所有的思绪,他发现了,我在他面前一直都是那么的自卑。
车子将风景一一掠过,沿途的风景,一片葱翠,夏天的我,心思蠢蠢欲动!
终于,当所有的人将大包小包从车子上卸下时,我的憧憬也放下了,脚尖一触及地面,旅途中的轻松就被扔回了车上,现实中的思量又纠结地占满了心头。我拒绝了鲁巍送一程的好意,看着他面有倦色地转身离去,心里莫名沉甸甸的。
回到家里,我将旅途中换下的一大袋衣服塞进了洗衣机里,我妈十分Happy地翻我的包包,将我带回来的特产逐一尝个遍。我夺过她手里的甜食,将山核桃塞她手里,她原本略带哀怨的目光便又被点亮了似的。没办法,她有糖尿病,不能吃甜食。
“殷可,你玩了一趟,就没给人家小许带点什么做纪念?”我妈撬着核桃问。
我一愣,我妈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对人家就这么不上心?你到底想不想嫁人了啊?”我妈恨铁不成钢。
想嫁!我嘟嘴想,咋不想嫁了,但没想过嫁鲁巍以外其他的人。
甩甩头,要不得,我又沦陷了。
将照片拷进了电脑,我逐张翻阅,相片拍得很好,不,应该说是因为风景十分的漂亮,所以照片看上去都拍得不错。我一张张浏览,我妈也凑近来看,看一张哇一张,十分眼馋地说:“闺女,什么时候带你妈也来这儿玩啊,哇,哇,哇哇!”
蓝天、藏居、羌房、牦牛、碧水、松鼠、浮木、鲁巍、鲁巍、鲁巍……
我飞快地点了图片浏览器上的红叉叉,青着脸转头看我妈,我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老实点!”我妈正经的时候,其实会让人发抖。
“同事家属。”我一口咬定。
我妈明显不相信,侧着眼睛看我。
“就是同事家属了,我们都是这样拍照的,我拿我的相机拍他,他拿他的相机拍我,互相拍,回来再传给对方,这样方便。”
“他叫鲁巍,比你小一岁,是个警察。”我妈说。
“哇!”我惊恐,我妈怎么会知道?
“过年时你穿他的衣服回来的,还被我看到了身份证,里面还有工作证,你现在大言不惭地说是同事的亲属,人证物证俱在,还狡辩?!”我妈一拍桌子,像拍惊堂木一样。
“《证据规则》里人证是证人证言,物证是能证明案件事实真相的事物,你说的那不叫人证物证,而且证据要具有合法性,客观性与关联性……”我滔滔不绝。
“死丫头,你跟你妈我耍花枪?看不出来啊,竟然背着我们偷偷跟那个野男人出去旅游,还打算脚踏两只船……”我妈不依不饶。
我低头闭嘴,小鲁啊,野男人啊……
“不过啊,如果这个确实不错,脚踏两船也没关系的,毕竟这年头,只要没打证,跟谁不跟谁都不一定。”我妈没品格没原则,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眼里的精光更甚。突然,她的手掌朝我的胳膊一拍,阴笑了起来,道:“好样的,我家闺女越来越出息了。”
越来越出息了?我低头,戚戚然,我倒不希望这样的出息,不管如何,我不玩脚踏两船的游戏。
所以,摆在眼前的还有许承基这个人。
从鲁巍的言语中,我听出了他跟许承基说过什么,而且许承基似乎也给了鲁巍一个月的时间。那么,我现在是不是只需要等这一个月过去,就可以了呢?
心头已有种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执着了,但是目前只能等,等着与鲁巍的这段感情更加坚定,等着与许承基的缘分烟消云散。
在家休息了一天,我又回到了庭里,鲁巍也到了烟草站,上午的时候他抽了个空将他相机里拍了我的那些相片存入了我的电脑。小波开始明目张胆地取笑我们,大波刚开始听闻时,那嘴张得大大的,还有些不敢置信。我抿唇一笑,没否认,他才信了跟着取笑我。我恼火却又无计可施,装作生气又止不住扬起唇角,鲁巍一边好心情地随他们取笑,一边将我拍的一些照片传入自己手机。
晚上跟鲁巍聊微信,一边聊一边猛拍蚊子,现在已经是整个夏天最热的阶段了,我将风扇开得呼呼的,手机也像在发高烧一样,较往常更为缓慢地运行着。
“殷可,你们那儿热吗?”
“热。”当然热,中秋前是我觉得是整个夏天最热的时候。
“我才知道,乡下的夏天原来不只有悠闲,有蛙鸣虫叫,还有这么多蚊虫,还有这么多闷热。”小鲁有些小抱怨。
我想他肯定享受惯了空调,来了这里不习惯。
“太热了,真怀念小时候的冰棍,感觉只要有一根在手,就什么暑气都没有了,那个时候很容易满足啊。”我小时候对冰棍有着独特的情感。
所以,一说到冰棍,我又开始滔滔不绝了。
“白糖冰棍是两毛一根,绿豆的是五毛。”记忆犹新啊,我舔舔唇,从冰箱里找出一瓶矿泉水,咕噜了两口,冰是冰,一点都不甜,没味道。
“你知道哪里有冰棒卖吗?”他问。
我翘起嘴角笑了起来,他被我的话诱惑了,再怎么说,他虽然比我小上一岁,不过和我并没有代沟啊,我们有着相同的回忆呢:“镇上市场周边有一个小超市,里面有冰激凌。”
“你带我去吧。”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不妥……
想了又想,哼,不妥就不妥!
我从床上翻坐了起来,小鸟不是说我不懂爱吗?所以,不能再不妥下去,姐姐我就是要跟一帅哥夜游一回,不妥的是我凭什么没嫁出去。
“好,你等着啊,我们在底下的路口会合。”
挂了电话,我急急地脱了睡衣,换上衣服后,趿着拖鞋在房间里啪嗒啪嗒地乱转了一会儿,觉得修整得差不多了,才哼着小曲儿悄悄地探身出了房间。
很好,庭里漆黑一片,看来他们都睡了,没人能发现我的不轨夜游。
很小心很小心地不让铁门发出大的声响来,关上后才一转身,就被鲁巍吓了一跳。他竟立在了马路的对面,月光洒在他身上,模糊了面容,却显得他的身形越发的颀长,他的白色衬衣折射出淡淡的光华,似有烟波浩渺。啊!秀挺卓尔的男子啊,我所梦寐寻求的啊!
我带着些喜悦轻缓矜持地走过去,在他的面前站立,借着淡淡的月光,看他充满亲和笑意的脸。才准备跟他说些什么,他的胳膊便轻拢住了我,下巴磕在我的肩上,舒缓地叹了一声:“好热!”
“热你还抱?”我竟然将话说得带了七分的娇羞,真不像我。
“有女殷可,惹我烦忧,有女殷可,据我心头;有女殷可,解我暑渴;有女殷可,盼能……”
才明白情人的耳语远非语音长聊可以比拟的,他低沉的嗓音,将每一字句都打进了我心里,我直直地站在那里,在暑意蒸腾的夜色里,莫名湿了眼眶。
“盼能什么?”感动中我问。但是他只是笑而不答。
他立直身体,拉着我朝坡下走去,去找我说的有可能还没结束营业的卖冰激凌的小店。
接下来的时日,鲁巍似乎变得比较忙了,只会在晚上才上微信或打电话给我,要是能在微信聊上一聊,证明还没有把他累垮,要是直接打电话,证明他已经累到连打字的精力也没了。通常讲着讲着,他那边就睡着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每次都是我说多他说少,可是从他那只字片语中,我却能察觉出他的不安与担忧,似乎有些什么让他感觉到十分的疲累。这种疲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如此这般,我便担心起来——这人不是铁打的,能这样用吗?
于是第一次,我在下班后主动去了鲁巍所在的派出所找他。去之前,先拨了他的电话,可是那边占线,想想,如果他真的那么忙,我等等也无妨。
手里拎着的是我熬的排骨汤,本来想鸡汤可能会更补身体一些,可是,问题是煲鸡汤对于我来说,太高难度了。于是我便在市场上让卖猪肉的老板卖些砍好了的排骨给我,我回来放上几根玉米,放锅里一熬,倒出来就是。幸好,盐放得还好,所以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问了派出所的警官,我才知道鲁巍现在下乡去了,他告诉了我鲁巍暂住的房间,我便按他所指的方向走了去。担心他房门锁着,打算问问那人,转头看向那工作人员时,却看到了他眼里怪异的神色来,当时我心里也没多想,觉着他可能在猜测我与鲁巍的关系,也没觉得有多怪异,有点不好意思倒是真的。
“鲁巍的房间锁门了吗?”我问。
“啊,那个啊,没锁。”他向我摆摆手,马上将脸转向了另一边,似乎不想再跟我说些什么,我道了声谢,继续往鲁巍的房间走去。
站在鲁巍的房间门口,我才知道他的门为什么是开着的了,因为他有访客,而且访客我认识,就是林业公安局的妖精美女。
“嗨!”我不知道她姓什么,而且这之前,只是因为培训坐得不是太远才有些印象。至于她的姓名,我没有打听过,所以不得而知,于是我只能傻愣愣地跟她招呼。
她本是全神贯注地在玩鲁巍的手提电脑,听见我的声音,转头瞥了一眼,当场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冲我笑着打招呼,顺手将电脑合上,给我让座倒茶。
“我叫李涵,我知道你,你是殷可。”她笑得落落大方。
我将汤放在屋里的桌上,接过她递给我的茶,好奇地问她怎么有空跑这乡下地方来了。
她跟鲁巍认识我是知道的,可是我没想到他们熟到可以随意给对方看自己的私人电脑了。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表面上却只能冲她笑得随意大方,不能让她发觉我的醋意,也必须克制住自己不胡思乱想。
“我都来好多天了,在这里闷死我了,没想到你居然是在底下工作的呢?”她的声音轻快甜脆,比我的声音好听,但是言语间很明显,将我与她拉开了等级,她是城里的,我是乡下的。
“鲁巍天天忙得跟什么似的,早知道他那么忙我就不刻意在这个时间请假了。”她埋怨时,脸上却不全然是埋怨。
“谁让他前段时间出差那么多天,我太久没看到他了。幸好只有一个月,但现在即使只有一个月,我都觉得好长的。”她继续说着,我却越听,心越是发凉。
“你跟他?”我有些问不下去,而且,问到一半时,我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了,可是李涵就那样看着我,似乎一定要我将话问完。
“你跟鲁巍的关系很好?”我问得小心。
“他之所以会下来都怪我!”她笑道,唇笑抿着,眼光带着压迫感地审视着我。
我一惊,想起了大波说的,鲁巍之所以下来,是因为他始乱终弃,李涵,是被他弃掉的那一个?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表情在李涵的眼里意味着什么,可是我现在确实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做出一个恰当的表情来,然而,我那欲盖弥彰的表情已经将我的心思摆到了脸上,来不及掩饰了。如果说她是被鲁巍“始乱终弃”掉的人,那她现在,出现在鲁巍的房间里等他,又意味着什么?她来的这么多天,又是在哪里居住的?
心里打翻五味瓶般的,复杂得让我快坐不住了。
而且,李涵的眼光太迫人了,我们两人现在这样静默地坐在鲁巍的房间里,很多的东西,已经不言而喻了。我猜测着,她揣摩着,但是不管怎样,我的立场都不如她,她比我更先一步地摆明了事实,她跟鲁巍关系匪浅!
我揣着爱心汤来,就变得十分可笑了。
我仰起脸来,道:“鲁巍前段时间并不是在出差,而是……”
“我知道!”她打断我的话,“这样说吧,殷可,我们都是女人,我也不想伤害你,但是我家里早已经将鲁巍当成我要结婚的不二人选了,而且我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鲁巍他很年轻,爱玩一点都不奇怪,但我觉得你作为一个有阅历有头脑的人,有必要认清楚事实的真相,他可以骗我说他去出差了,但是他也可以对你隐瞒他要和我结婚的事实。”
我呆若木鸡,我学法律的,可能在口才方面会胜不过律师,但是怎么可能让别人如此气势嚣张地将我辩驳倒?
可是我有辩倒她的实力吗?没有!讲证据摆事实,才是辩倒对方的有力论据,可是,我有吗?
我真的了解鲁巍这个人吗?他说的话又全都是认真的?最开始,在他提出跟我交往时,我不就是没当真吗?什么时候开始我把他说的每句话都当真了?我竟是那种抵不起几句甜言蜜语的人,我恨嫁、缺爱,所以,我就那么容易地陷进了自己以为的感情里,是这样吗?
我几次张口想反驳她一些什么,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在我审理的案件中,离婚案件占了七成以上,我总是冷眼旁观,看人家夫妻争论着感情是否存在,从他们的言论中分析真假,自认为中立地判定他们是否还有感情存在,依法决定财产要如何分割。但是,我跟鲁巍的感情呢?真的?还是假的!
寒冷的街头,他说我们“谈恋爱吧”时,是多么的漫不经心;让我下车时,他告知我他有结婚对象时,又是多么的云淡风轻;旅途里,他的拎包递水,多么像刻意的殷勤;月夜下,他拥抱着耳语低哝,又是多么符合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虚空。
我愤恨了,鲁巍,你凭什么让我此时此刻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你凭什么让我面对李涵时显得毫无骄傲,一身挫败?当李涵说“你作为一个有阅历、有头脑的人”时,我只能感觉到她话里深深的讽刺,我想在她的面前挺起脊梁来,可是,我的脊梁呢?
我走的时候没忘了将我煲的汤带走,出去时又碰到先前遇到的那个警官,他背向着我,跟他的同事们笑说着鲁巍的行情真好。我经过他身旁时,他的笑容僵了僵,问:“这么快就走啊?”
我向他扯了个笑容,他的脸色涩涩的。我想,我的笑容肯定很丑,或者很虚假,我的这副模样,明眼人怕是一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真丢人啊,我可真丢人!
在快到单位时,我突然顿住了,脚步一转,我向镇里的西河桥走了去。
夏季的河边,很是热闹,很多的小鬼光着屁股在游水,远处时不时传来他们欢快的尖叫声。
我坐在柳树下的桥墩上,看着潺潺的河水,心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想,也不是很悲伤,但是情绪却很低落很低落。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围的店铺或农家亮起了灯光,耳边听到的多是蛙鸣蝉叫,听得人更烦。蚊虫也渐渐多起来,在我的手臂都快被咬麻时,我愤愤地站了起来。想找个地方悲哀一下,都这么的无法如意,不就是一妖精吗?不就是一男人吗?值得我让蚊子咬成这样吗?将熬的汤统统倒进了河里,可惜吗?一点也不!可以喂鱼喂王八喂青蛙呢,倒掉,就谁都不知道我那么笨,笨到给男人送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