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个网综导演名叫李新泽,听说现在人在外地出差,苏沅昭本来打算先打电话跟他打个招呼,但是她挑着不同的时间打了三次,都没人接听。
他电话不接也不回,要么是他出事了,要么显而易见,他根本不想要她这个台里塞过去的主持人。
苏沅昭本想向领导反馈这个状况,但是转念一想,她如果说了自己不被接受这件事,暴露的还不是自己无能?毕竟导演的确有权利决定用谁,她一不带流量,二不带资本,导演没什么非用她不可的理由。导演坚持不肯用她,台里也不会硬逼他。
可对她来说,要是这档节目她连上的机会都没有,那她可就真成闲散人员,可以准备转幕后了。
苏沅昭越想越清醒,最后索性掀被下床,穿上拖鞋, 借着窗外月光轻声走出卧室。
关上书房的门,她方才开灯,坐到自己的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搜索栏输入李新泽的名字,想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想坐以待毙,她至少要挣扎一下。
李新泽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导演,网上关于他的资料并不多。1985年出生,现在算是处在一个导演的黄金年龄,但是发展并不突出,从一线台出来之后,进了苏沅昭她们台,做过美妆节目、户外节目,五花八门,共同点是关注度不高,他唯一一档独立担任导演做的综艺节目也是口碑收视双扑街。
就他这履历,新节目拉到赞助都困难,他还嫌弃她?
苏沅昭不免愤愤,敲击键盘的动作不禁重了起来。
她盯着电脑屏幕的时间长了,眼睛发酸。她闭了闭眼,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儿,猛地抬头,竟看见于诚正抱胸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扯下耳机,轻声说,“我吵到你了吗?”
他摆摆手,径自走到自己那张桌子前坐下:“没有,我有点事要处理。”他并没打开电脑,依旧饶有兴趣地盯着她,说,“你在看什么,这么晚不睡,盯着电脑咬牙切齿?”
“那个导演咯。”苏沅昭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说,“他不接我的电话,我准备找个时间去会会他,先看看他的资料,了解一下他。”
“哦?”于诚眉毛一挑,起身走过来,看了一眼她的电脑屏幕,“李新泽?”于诚俯身下来,手放在鼠标上,一目十行地浏览她点开的几个网页上的资料,很快扫完,调侃道,“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知道自己被调去做网综这么伤心了,你确实是去自生自灭的。不过,导演那边估计也查了你的履历,心情大概和你现在差不多吧……”
“喂!”苏沅昭转头怒瞪过去,却猛然发现他的脸离她这么近,近到她差点就亲上他。
他一只手握着桌上的鼠标,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俯身便形成一个围合的姿态,将她笼在灼热又压迫的气息里,而他却仍盯着屏幕,恍然不觉自己的动作已太过亲密。
苏沅昭往外挪了挪,拉开她和他的距离。她被他的气息打乱了心思,忘记要回击他的毒舌之语。
“你不是有工作要处理吗,蹲在我这里干什么?”苏沅昭开始赶人,“你还不快去做事?”
“嗯。”他回到自己的那张书桌前,像平常一样打开电脑,一副开始要忙的样子。
苏沅昭这才收目光,重新塞上耳机,点开李新泽以前做的节目看了起来。
不知是节目太无聊,还是时间太晚了,没多久她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抬头时不经意往于诚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竟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她跳下高脚椅,走过去,轻声叫他的名字:“于诚。”
两三声过后,他才睁开眼睛,眼神蒙眬,看来刚刚那会儿他真的是睡着了。
苏沅昭说:“你到底是要工作还是睡觉呀?你要睡觉的话,就到床上去睡,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于诚的眼神清明了些,他仍趴在桌上没有起身,懒洋洋地看着她,语气软软地说:“我在床上睡不着。”
苏沅昭想起他从前矫情的睡眠习惯,便说:“你去睡主卧吧,你睡那床都睡习惯了。”
于诚眼睛一亮,立刻坐起身,别有深意地说:“那你呢?”
“我?”苏沅昭看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立刻严肃地道,“我当然是睡客房啊!你以为呢?”
“哦。”于诚趴回去,恹恹地道,“那算了。”
苏沅昭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他仍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一半脸埋进手臂,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仍能显示出他英俊的容貌,轮廓利落,鼻子又直又挺,可他闭上了眼睛,敛下锐利的眼神,长长的睫毛扫下来,让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平时难见的天真和柔软。
她心里有些不忍,不知如何动作才好。忽然,她听见他喃喃道:“你去忙你的吧,我就趴一会儿。”
苏沅昭只好坐回她的电脑桌前。
凌晨三点多,她摘下耳机,合上笔记本电脑,那边于诚仍旧睡着,姿势都没有换一下。她看了一会儿,最后轻手轻脚去卧室拿了条毯子,搭在他的身上。
他们即便不再是亲密的关系,但毕竟同居一室,他又那样帮过她,举手之劳,她不该吝啬。
第二天早上,苏沅昭起床时,于诚已经出门了,在餐厅桌上留了温在电饭煲里的粥,还摆了几小碟小菜,是上次苏妈妈让他们带回来的。旁边附纸留言一则:投桃报李。
苏沅昭扑哧一笑。
苏沅昭去李新泽那边的办公室转悠了两天,终于探到消息,他今天下午会来。
中午,她吃过饭便守在那边的办公室,那块的工作人员可能有活动,出外勤,好几个座位是空的。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等到一个背着背包、衣着朴素的男人进来。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从机场直接到公司,还没回家。
苏沅昭盯着这个走过来的男人,感觉他跟网上的照片不太像,但是又有一些神似。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来准备问一下,他竟直接从她面前走过去,只留下一阵风。
苏沅昭愣了一下,压下心中的不爽,跟在男人后面,说:“请问,您是李新泽导演吗?”
男人已经走到了最里面的那个座位——就是李新泽的位置。
只见他把包放在桌上,拉开椅子,方抬眼看向她:“你有事吗?”
“我是苏沅昭,之前是《养生堂》的主持人。”苏沅昭走近一点儿,露出礼貌的笑容,仿佛不计前嫌,“我们领导说调我到您的网综节目,我一直想和您聊一下。”
李新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分明没想到她脸皮这么厚。他拒绝的意思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居然还找上门来。他冷冷地收回目光,同时坐下来,俯身去开电脑主机,再挪着椅子,将自己的身体卡进椅子和桌子中间。趁着电脑开机的几秒钟,他挠了挠耳朵,说:“我这个节目你不合适。”
“您还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不合适呢?”苏沅昭不知他如何下的这个结论。
“我们这个节目是针对年轻人的,受众群是年轻人,参与嘉宾也是年轻人。”李新泽顿了一下,说,“你太老了。”
苏沅昭紧紧握拳,最后还是挤出笑来,说:“就台里的主持人来说,我应该不算老吧。”
“不是年龄问题,我是说你的公众形象比较老。我看过你主持那个节目的资料了,你整体形象比较古板,像个老……”可能意识到后面的话太难听,李新泽改口说,“我这人不会拐弯抹角,就直说了。总之,你不适合,我看你还是去试试别的节目吧。”
苏沅昭一时语噎。而李新泽已经收回目光,盯着电脑屏幕忙起来,把她晾在一边。
苏沅昭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见他无视她到底,原本想有骨气点儿直接离开,可转身走了两步,心里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回来,忽然抬头,扯落自己盘好的发髻,伸手将头发梳开,拢到一边,然后俯身撑着他的桌子,微卷的长发从肩头垂落下来。她扬声道:“我怎么就老了?你倒是仔细看看,我老吗!”
李新泽“唰”地连人带椅子退出老远,一脸惊惧地看着这个突然披头散发的疯女人,忽然愣了一下。也不知是她散下头发,解封了原本端着的做作,还是她生气的表情太生动,她的脸竟蓦地生出一种奇妙的娇俏感,整个人一下子活泼灵动起来。
见他一副被震到的样子,苏沅昭更来劲儿了,瞪着他喋喋不休:“你一个做美妆节目的有什么好瞧不起我做养生节目的啊?养生还健康呢!我怎么就配不上你了?你这节目要能请到黎何这样的大牌主持人,我也不上赶着来倒贴了,这不也没有吗?”
苏沅昭最近受多了窝囊气,这会儿是真被他给点着了,嘴巴跟个炮仗似的,突突突说个不停,怼他半天,最后甩出一句:“我还不伺候呢!”她说完,扭头就走。
李新泽半天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台里给他塞人,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塞过来的人就没一个靠谱的,以前就算了,可这次他是想认真做一档节目。他一听说苏沅昭是台里选秀出身,还是第一名,便觉得她可能是一个被内定的关系户,再一看,她常驻的还是一档晨间养生节目,可见她没什么事业心。这样的人他压根不想要,所以一直拒绝,只是今天他才发现,这小丫头竟这么有脾性,嘴皮子也相当利索。
敢情她之前的温顺纯良都是装的啊?
他盯着苏沅昭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最后打了个电话给助理,让她帮他找一下当年苏沅昭的比赛视频。
2
“气死我了!”苏沅昭重复第十遍,“他太瞧不起人了!”
她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家,于诚还没回家,她特意打电话去求安慰当然不行,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们只是“暂时性的室友”关系,他不再有义务听她倒苦水。
苏沅昭思来想去,最后咬咬牙,拨通了这个国际越洋电话,打给了谢邀曼。
难得苏沅昭的大忙人闺密今天正好有时间,表现出难得的耐心。
“所以你最后就这么骂他一顿,然后走了啊?昭儿啊,我难得见你这么硬气一回。”
“反正他看不上我,而且他居然说我老!”苏沅昭大声说道,然后整个人很快耷拉下来,“说心里话,其实我有点后悔了。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我现在回想一下,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疯子,又是扯头发,又是大声说话什么的……”
“你啊,永远硬气不过三秒。”谢邀曼在电话那头笑道,“不过你刚才说他以前是一线台的导演,怎么到你们台里来了?”
“他混不下去了呗。”苏沅昭才不关心这个,翻了个白眼,把手机按了免提后放在床头柜上,空出手来换衣服,“我真不知道他骄傲什么……不过,曼曼,你说我这一闹是不是进他节目没戏了?唉,我还是太冲动了点儿。”
“听你这口气,他也不怎么样嘛,你有什么好求他的。”谢邀曼在国外,平时不玩微博,哪里晓得苏沅昭刚被网络暴力袭击一场,现在不光是爱情上没得选,连工作上也没得选了。
“唉。”苏沅昭叹了一口气。
她今天穿的裙子有点紧,动作受限,绕到身后的手扯拉链,摸了半天也够不到,她心生烦躁,收回手,准备换个方向。忽然,身后的拉链自动滑了下来,一路开到腰部,衣服一开,她顺手将连衣裙从肩头拉下来,一只手从袖子钻出来,这才感觉不对劲儿。她转身一看,背后竟是于诚!只见他睁大眼睛看着她,手还停在刚刚拉链的位置,没来得及收回,他一脸惊愕,好像没想到她脱衣服的速度这么快。她这一转身,更是让他一览无余,大饱眼福。
“啊!”苏沅昭尖叫,迅速拉起衣服,遮住露了大半的胸,吼道,“你干什么?你干吗偷看我换衣服?”
“我进来拿我的东西啊。你自己不关门,我看你够不到拉链,帮你拉一下而已,谁知道你脱这么快。”于诚语气无辜,眼睛却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半点不放过。
苏沅昭气急,随手抓起床上的睡衣,朝他脸上扔过去,叫道:“你还看!”
于诚蓦地被布料兜头罩住,挡住视线,无奈地笑了笑。他顿了一下,等她窸窸窣窣差不多理好衣服,才把睡衣从头上拿下来,披到她的身上,然后转身去翻衣柜,拿自己的东西,嘴上还嘟囔着:“我又不是没看过,你激动什么?”
“于诚!”苏沅昭又恼又气,“你以后不准随便进我的房间!”见他没作声,她又大声强调一句,“你听到了没有啊?”
“是是是,遵命,大小姐。”于诚嘴上应付着,动作很快,拿完衣服便走。只是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住,转过身来,眨眨眼睛,慢悠悠地道:“不过,我觉得你真的不用不好意思,你忘了,你今天穿的这件BRA还是我买的。”
啊啊啊!死流氓!
苏沅昭追上去,“砰”地关上门,用力将门反锁上,然后在门后气得干跺脚。
良久后,她才想起自己还在和谢邀曼通话。她立刻冲到床边,拿手机一看,屏幕上已是待机页面,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通话。
苏沅昭正祈祷一向注重隐私且不理闲事的谢邀曼及时收线,应该没听到什么的时候,苏沅昭突然收到谢邀曼的微信消息:你不是跟他分手了,还找了新男朋友吗?
苏沅昭一边酝酿着说法,一边继续换衣服,换好之后才拿起手机回复:我跟他依然是分手状态,但因为各种原因又住在了一起……
发完之后,她又编辑了半天文字,描述最近种种荒唐的事情。这时,谢邀曼已经发来一条消息:……
谢邀曼是那种从来不发表情包也不发颜文字,纯粹有事说事的人,省略号大概已经是她表达情绪的极限了,说明她此刻真的很无语。
苏沅昭感觉她被鄙视了,连忙加快编辑文字的速度,想解释这一切,还没写完,谢邀曼又发来一条消息:刚才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已经打算回国了。这边辞呈交了,我已经在处理房子这些扫尾的事了。
苏沅昭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立刻把刚刚编辑好的内容剪切掉,手指翻飞,写道:“真的吗?”
“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国了?你之前不是说那边发展很好,几年内都不考虑回来吗?”
过了一阵,苏沅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交男朋友了吧?不然我真的想不通……难道你是为了我?哈哈哈!”
苏沅昭热情洋溢,兴奋地一连发出好几条消息,可是盯着屏幕等了半天,对方却没有再回复。
苏沅昭悻悻地放下手机,理了理衣服,方才出去。
客厅里,于诚正趴在地上,一根一根捡头发。
今天,苏沅昭在李新泽那里一激动,皮筋都扯断了,所以最后披头散发地回来,在客厅跟曼曼打电话的时候走来走去,转了好几圈,最后才进卧室换衣服,地上自然有不少“痕迹”。于诚有洁癖,不能忍受地上有任何异物,苏沅昭在这方面则很随便,不过他也不抱怨,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把她弄乱的东西重新摆好,把她弄脏的地方收拾干净。
苏沅昭曾经开玩笑,问他会不会后悔让她这么个不修边幅的人搬进来,打乱他的生活秩序。
他却摇头:“你不是闯入我生活的异物,你大概就像……就像我自己的身体一样,我身上弄脏了,自己会整理干净,你当然也是我要负责到底的。”
那时,他那般纵容她,她安之若素,但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成了室友,她不好意思劳烦他给她到处擦屁股。
苏沅昭蹲下来,说:“我来捡头发吧,你别管了。”
于诚没理,手指仍是贴在地上轻轻旋转,动作熟练地将头发绕进手指,收入掌心,这才开口问道:“你找导演不顺利?”
“嗯。”提到这件事,苏沅昭的声音低落了几分。
“是什么节目?有策划吗?”
苏沅昭摇头。导演都不让她参加,就别说让她看什么策划了。她道:“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我们以前没什么接触啊。”
听苏沅昭讲完白天发生的事之后,于诚站起身来,拉她到沙发前坐下,眨眨眼睛,说:“我今天听到一个有趣的八卦,关于那个导演的。你猜猜看他为什么从卫视出来,去了你们那儿?”
“你别卖关子,快说!”苏沅昭完全被吊起了胃口。
“我们之前还小瞧他了。你知道《流星之恋》吧?”
“当然了!那是前两年最火的相亲节目,做电视的哪个不知道。”苏沅昭立刻说。
“那你一定不知道,李新泽也是主导演之一。”
“怎么可能?”李新泽的履历里根本没有这一项,更何况……苏沅昭道,“要是他策划了这个节目,还用来我们台做什么网综?”
于诚摇摇头:“他自己退的,原因你绝对想不到……他起早贪黑,做节目不着家的时候,副导演给他老婆送温暖,把他给绿了,这个副导演跟他还是好朋友,上大学就认识了。”
苏沅昭张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反正最后结果就是他离婚了,还辞职了,后来到了你们台,自暴自弃,做些没人看的节目。”
苏沅昭回想起白天看到的李新泽的模样,网上的李新泽的照片都是早些年的,分明是一个眉目端正的男人,但是她见到他本人,觉得他确实给人一点气运不济、发展不顺的感觉。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招人待见:“他该不会是听说过我破坏别人感情的传闻吧……唉,是了是了,他一个被绿过的人肯定对我有偏见啊。”她皱着眉,心中暗叫不好。上次的事情的影响真的比她想象中的大很多啊!
于诚耸肩,脸上是一副“你自作孽不可活”的表情。
“不过说起来,他没什么心思做节目,我是不是不用跟他绑在一起了?反正他做的节目也会扑街。”苏沅昭抓了抓脑袋,“看来,我真的要想想别的出路啊。”
“这次可能不一样。他能策划出《流星之恋》那样的节目,说明能力是有的,只是后来心思变了。不过,我觉得他这次不是随便玩玩……那个副导演今年的节目反响非常好,而且跟他前妻结婚了,他绝对受刺激了,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去做网综。”
苏沅昭若有所思地点头,接着又苦着脸摇头:“可是我已经把他给得罪透了!”
他拍了拍她的头,站起身来:“八卦完毕,对手的来路大概就是这样,剩下的你就慢慢领悟吧。我做饭去了。”
“哎,你给我出出主意嘛?”苏沅昭习惯性地求助于诚。
他回过头,勾起嘴角,说:“你过来帮我切菜。”
苏沅昭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立刻起身,跟他进了厨房。
案台上果然有菜,应该是他刚下班带回来的。她扫了一眼,先拿了土豆出来削。
于诚在一旁看着她熟稔的动作,嘴角毫不掩饰地扬起来。他并没有特意问过她是否回家一起吃晚餐,只是像从前一样,她没有提前得到通知的话,就默认为答案是肯定的,回家跟他一起吃。
于诚心道:阿昭,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你站那儿笑什么?”苏沅昭扭头就看到于诚笑得一脸荡漾。
“没什么。就……我看出来了,过去这一年,你吃外卖比较多吧?你的刀工退步不少啊。”于诚走过来,捏起砧板上切得偏粗的土豆条,扬了扬,“你准备让我炸薯条?”
苏沅昭把土豆条抢回来,嘴硬道:“就你难伺候!”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将那几根粗了点的土豆多切了两刀。
于诚却心生不爽。
就他难伺候?
她说他难伺候,意思是那个人比他好伺候了?
于诚的笑渐渐收敛回去,眼神深沉起来。
“好了,你别切了。”他径自拿出一截莲藕,打开水龙头冲洗起来,就着水声低声说,“我们今晚不吃土豆。”
“我都切了一大半!”苏沅昭扬着菜刀嚷嚷。
“哼。”于诚傲娇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最后,两人当然还是炒了土豆。
两人吃完饭,收拾完厨房。于诚绝对不是那种能容忍把碗丢到水池,和下一顿的碗一起洗的人。苏沅昭终于得以坐下来,听他出谋划策。
“既然人家是有心想要做好这个节目,那你唯一的方式当然是展示自己的专业,让他知道你对他有用。”于诚说,“你通过别的途径先弄到他的节目策划,给他提点有用的建议,再了解下节目现在推进的难点在哪里,要是能给他提供点帮助当然最好了,那他还能不要你?你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知道了他挺厉害的,而其他人并不知道,所以压根没人跟你争这个主持人的位置,所以你表现专业一点儿,他舍你其谁啊?”
“节目策划好办,我领导那儿应该有。”苏沅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琢磨一阵于诚的话,听出了弦外之音,“喂,什么叫我最大的优势就是没人跟我争啊?”
于诚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调侃道:“你的反应慢了两秒哦。”
苏沅昭一把拍开他捣乱的手,瞪了他一眼,立刻起身去书房,准备开工。
“哇,拔X无情啊!”身后,他大声嚷嚷。
苏沅昭:……
领导没有多问就把策划发给苏沅昭,还跟她说好好干。
苏沅昭动力满满,挑灯夜战。
看完整个策划,苏沅昭才真的有点相信李新泽的确做过《流星之恋》这种节目了,他这一次竟然策划了一个整容变身的节目。虽然这不是首创,国外也有类似形式的节目,但在国内来说,这确实能让人耳目一新。更何况,对大众来说,变身这个话题永远不会过时,看偶像剧里丑小鸭女主角华服加身后变天鹅惊艳全场的剧情屡试不爽,就知道观众对变身这件事有多艳羡和好奇了。
苏沅昭看完策划后,激动得不行,简直想立刻去找李新泽跪下来赔罪,是她有眼不识泰山,多有造次。
不过,她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她喝杯水冷静冷静,还是找了纸笔坐回来,仔细研究节目中可以优化的地方,先记下来。
“你这个样子真是跟以前追我那会儿一样,殚精竭虑、用心良苦啊。”于诚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靠在门边上,酸不溜秋地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新泽是你的新目标呢。”
苏沅昭抬起头,两道如利剑一般的目光“嗖嗖”射过去:“你闭嘴!”
于诚慢悠悠地走过来:“看样子,你找到突破点了。”他翻了翻那个策划,又扫了一眼纸上乱七八糟的笔记。见她很快就抓到了关键点,他露出赞许的目光:“我们家阿昭还是聪明的。”
得到于诚的肯定,苏沅昭莫名多了几分信心,转变态度,凑上来,笑嘻嘻地问这个狗头军师:“你还有什么好想法吗?能打动李新泽的那种,我要一举拿下他!”
于诚斜眼瞟她:“我长得像圣父吗?你还要我帮你出谋划策,让你去拿下别的男人?”
苏沅昭翻了个白眼:“你跟他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于诚摸摸鼻子,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诚心发问的样子。
“你……”苏沅昭差点着了他的道。他明知故问,要她解释要拿下李新泽是因为工作,当初追他却是因为爱情,简直就是要她变相表白嘛!
她生硬地吞下后面的话,怒瞪于诚:“你比李新泽难搞多了!”
3
这一次苏沅昭没敢贸然上门,上次她是运气好,办公室没人,这次她要再随便上去堵人,李新泽要是当众不理她……她还是想给自己留点儿脸面。
她十分礼貌地先给李新泽发了一封邮件,态度诚恳地道歉,附上自己整理好的节目优化建议,并且诚心约他面谈。
然而,她一天都没有收到回复。
就在她已经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准备去地下停车场守在李新泽的车子旁边等他时,她收到了他简短的回复:七点,电台咖啡厅。
苏沅昭受宠若惊,李新泽居然还正儿八经地和她约在咖啡厅!他这是愿意跟她好好谈谈了?
她迅速回复:好的,我一定准时到。
她立刻去卫生间,把口红换成浅色,把头发抓成丸子头,努力扮嫩,避免“形象太老”再次成为自己的槽点。她本来想披着头发,怕唤醒他记忆里那天她发疯的可怕形象才作罢。
她进咖啡厅时,李新泽已经到了。他正开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好像在工作,旁边是吃了大半、服务员还没来得及收走的意面和半杯水。她走过去,站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注意,只好敲了敲桌子。他终于抬起头:“你来了,坐。”
苏沅昭坐下,首先准备诚恳道歉。然而,她才说到“上次的事……”,李新泽就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你别装了,你的真面目我已经见识过了。”
苏沅昭顿时额头冒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直接说事儿吧。我看过你以前参加主持人选秀比赛的视频了,你表现得还不错。”李新泽的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发觉的赞赏,“你当时人气那么高,怎么最后只固定了一档养生节目?”
“喂,你干吗看不起养生节目呀?”苏沅昭有些不高兴,“我爸妈就喜欢看啊,觉得我主持得很好啊。”
“我不是说节目不好……”李新泽显然是一个习惯直来直往的人,挠了挠头,最后给了一个比较客观的说法,“我就是说,你最后选择了一个不那么容易红的节目。”
“哼。”苏沅昭傲娇地说,“我要是想红,没准还能红成叶冰冰呢!”
“哦?”李新泽对苏沅昭露出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笑,虽然怎么看都是嘲笑的意思,这妹子又在发疯了。
“我比赛完之后,天海还要跟我签约,想把我包装成三栖艺人呢!”苏沅昭十分严肃,这事儿她虽然很少提及,但也是她人生中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好吗。她本来没有打算炫耀,但李新泽实在太瞧不起人了。
李新泽干脆笑出了声,见她一脸正经,才勉强把笑意压下去。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笑道:“圈内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签新人居然这么草率吗?天海看上你什么,一个地方台选秀冠军那点儿人气?”
苏沅昭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李新泽的毒舌程度还真跟于诚有得一拼。她深吸一口气,露出牵强却不失礼貌的笑。
“还有一件事,我听说你被拿掉那个养生节目的原因好像是……”李新泽犹豫着,像在思考一个不好开口的问题的措辞。
苏沅昭立刻率先自证清白,生怕这个受害者迁怒于她。她举着手,一副对天发誓的样子:“那纯属造谣。我跟我男朋友关系一直很好。我跟那对网红情侣的事完全是误会,是我那只狗狗的事被有心人利用了。”
李新泽点点头,大概是表示对她人品的认可,然后说:“你的情况我差不多了解了。这样,我们制作组有个会议,你过来参加吧。你在邮件里提的点子还可以,你有方案的话,到时候可以过来具体说一下,大家一起商量。”
她这算是……面试通过了?
苏沅昭试图从李新泽的眼神中获得肯定的答案,然而对方已经将视线移回电脑屏幕,重新进入自己的工作。她等了一会儿,终于,他喝水时把注意力分了一些给对面的人,这才补充了一句:“你可以走了。”
“哦。”
从咖啡厅出来,苏沅昭在路边打车时接到了于诚的电话,于诚问她攻擂进展,她回想一下刚才的情况,她应该勉强算是被认可了吧?
“你还没吃饭吧?有人送了我一瓶红酒,我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庆祝一下?”于诚十分自然地提议。
“没……”苏沅昭顿了一下,想象她跟他两人吃晚餐还喝红酒的场景,还是觉得太暧昧,便改口道,“没有,见导演之前我已经吃饭了。你先吃吧,我要晚点回来。”
“好。”于诚语气平静地说。
一辆空车已经停在苏沅昭的面前,她只好先坐上去。
司机问她去哪儿,她想了想:“中心书店吧。”她买些专业书,回去学习一下。
这家书店位于中心地段,即便是工作日,晚上人气依然不减。苏沅昭看到店里这么多人,心里有些发虚。自从被“人肉”之后,她还没来过这样的公共场合,总担心自己被哪个人认出来。幸好大家在这里都低头看自己的书,并没人在意她。
她很快就找齐了书,看时间还早,便再逛逛其他书架。从文学到社科,最后到漫画架,她漫无目的地扫着一排排书架上的书名。
她扫过一本书时,心头一震,目光缓慢地沿着刚才的轨迹回转到那个位置,最后落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顿时全身定在原地,良久不得动弹。
周言?他出新书了?
是了,之前她和周言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在筹备他的第二本书,还跟她保证过,第二本书绝对不沾顾锦澜的任何光,不卖完美男友的人设,只作为一个画手的作品展示。那时,他想不到那场感情最后会以那样坏的方式收场,他一夜之间声名狼藉,人设全崩。
而他这部新作显然遭到了冷遇,比起第一本的高调炒作和超人气,这本书几乎没有任何关注度,便悄无声息地上市了。书的铺货位置不再是书店的店长推荐位,不再有漂亮醒目的书堆陈设,而被放在最不显眼的位置,淹没在书海中。
她想起那时他信心满满地对她说,他要靠实力获得大家对他画家身份的认可,而不是只有顾锦澜的完美男朋友这个身份。
苏沅昭蓦地心疼起来。说起来,其实她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怪罪那件事的发生。今天在李新泽面前,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甚至把和周言的那段感情完全抹灭,装作从来没有发生过。不仅是李新泽,她在父母面前、领导面前,甚至在并不熟的医生郭涛面前,对周言都是全盘否定的,只为了保全她的生活。
苏沅昭取下书,站在书架旁,认真翻看。周言的画风很温暖,又带点儿冷幽默。平心而论,这真的是很好的作品,却没有受到应有的关注和支持。
周言赔上事业、赔上爱情,现在可能过得一塌糊涂,那她凭什么在这里好吃好喝地过着日子?
自从上次他把狗狗还回来之后,两人就如默认般不再联系,所以,对于他的困难处境,她一无所知,而对于她的事业危机,她也不曾向他透露。他们都默默承担着当初那件事带来的后果,独自消化一切,因为他们都清楚,靠近和安慰对方不能改变什么,远离对方的生活才是对对方最好的帮助。
她最后还是没有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只是把书架角落里那几本周言的书都拿出来,一起去结账。
“哟,我没想到你还有两手啊。”郭涛吃了一口菜,饶是刚刚气不顺,这时也忍不住夸奖于诚的厨艺。
“嗯。”于诚心不在焉地跟着吃了一口,却没尝出什么味道。
郭涛本想抓住机会讽刺于诚两句,见他这副模样,便不再纠缠,大方地以德报怨,给他添上红酒。
今天于诚去医院复查,就被郭涛拖着等他下班,好让他搭个顺风车。他不是白占便宜,今天一个康复出院的病人硬给他塞了一瓶红酒,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跟于诚说起这一切,最后大方地说:“今晚就便宜你了,我们一起把它喝了吧。”
等红灯的间隙,于诚把那瓶酒接过来端详了一会儿,评价道:“确实还不错。”
郭涛扬扬得意:“那是当然。那个病人家里是做红酒生意的,在法国有酒庄。”
于诚微微一笑:“谢了。不过,我们两个大男人喝红酒吃晚餐不太合适。”
郭涛愣了一下:“所以呢?”
“所以,谢了。我会给你剩点儿的。”于诚重新发动了车子。
很明显,他要和他的女朋友过二人世界,至于郭涛,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郭涛气得头顶冒烟,一路痛斥于诚重色轻友、过河拆桥。
于诚处之泰然地把车开回家,快下车时终于松动态度,说:“好吧,我也给你留点儿饭菜。”
郭涛气呼呼地上楼。结果,没到半小时,于诚就打电话给郭涛,叫他下来吃饭。
报应来得太快,刚刚还重色轻友、欺负郭涛这只单身狗的人马上就被女人放了鸽子。
郭涛痛快地在电话里说不来。然而,不到五分钟,于诚家的门铃就响了。
有酒,有吃的,郭涛才不和自己过不去。
郭涛轻轻地晃了晃高脚杯,闻一闻,最后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小口。他虽不懂行,但也喝出这是好酒。可是对面这个人明明是个穷讲究的,这会儿却跟喝啤酒似的,毫不优雅地一饮而尽。
看来,于诚的心情确实不太好。
“你这厨艺什么时候学的?”郭涛试着聊点别的话题。
“她之前住院那会儿。”于诚放下筷子,兀自倒酒,“她一生病就挑食,吃什么都没味儿,我就学着做咯,也不难。”
绕来绕去,就是绕不开苏沅昭。郭涛无奈地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她生病的时候,你陪在她身边,悉心照顾她,那你生病的时候她在哪儿?”
“她什么都不知道。”于诚摆摆手,显然不想聊这个。
郭涛咽下后面的话:“算了,我们喝酒吧。”
饭后,于诚指挥郭涛去洗碗,郭涛抗议无效,只得一边嘟囔着“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晚餐”,一边端着杯子、碟子进了厨房。于诚走到客厅沙发前,准备坐下休息,忽然仿佛听到窸窸窣窣开锁的声音。他盯着门,见果然是苏沅昭开门进来了,她手里还提着一袋子书。
“你回来了。”于诚笑着说,见她手指被勒得有些发红,便要伸手去接袋子,“这是?”
“我买了几本书。”苏沅昭还在换鞋子,提袋子的手往后挪了挪,避开他的动作,“不用了。”
于诚眸光一凝,缓缓收回手,仍是笑着看她,说:“你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不是说搞定李新泽了?”
“我有点累。”苏沅昭换好鞋,勉强笑了笑,便要进卧室。
忽然,厨房那边传来水声,而后是郭涛的喊话声:“于诚,我这是拿手术刀的手啊!你让我给你做手术就算了,让我给你洗碗算怎么回事?”
苏沅昭的脚步顿了一下,她转身去看于诚,目光带着疑惑。
“哦,郭涛晚上在这里吃的饭。”于诚解释了一句,随即坐到沙发上,并没有要去厨房帮忙的意思。
“你怎么能让客人洗碗呢?”苏沅昭把手上的袋子放到一旁,随即脱了外套,钻进厨房。
苏沅昭和郭涛客套一番,最后出来的当然是客人郭涛。他打湿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上蹭来蹭去,留下深色的水痕,脸上却是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他嘟囔着:“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于诚懒得戳破郭涛:“你赶紧滚!”
“嘿嘿。”郭涛不怀好意地笑着,走过去,拍拍于诚的肩,说,“谢谢你的晚饭了,兄弟。”
于诚一脸嫌弃地摆摆手。
在郭涛关门离开之后,客厅一时安静下来,只隐隐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于诚看着厨房的方向,表情渐渐凝固起来。他跟苏沅昭在一起这么久,对彼此太过熟悉,只需要一个眼神,他便能感知她今天情绪不对劲儿,并且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
他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她刚刚放在另一侧沙发椅的那袋书上。
他走过去,翻开袋子,袋子里前面几本的确是综艺专业书,而最底下那四本都是署名为周言的画集。他的脸色倏地难看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名字。这段时间,他尽力不去深想她的过去,现在记忆全部翻上来,令人妒火中烧。这时,厨房的水声停了,他把书放回原位,却仍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作。
苏沅昭从厨房出来,看他一个人在客厅里,随口问道:“郭医生走了?”
于诚没说话,点点头算是回答,而后便走到原先坐的沙发前,拿起手机,准备进卧室。
苏沅昭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郭医生刚刚说的‘你让我给你做手术就算了’是什么意思?”
于诚头也不回,敷衍道:“我哪儿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诚!”苏沅昭忽然激动起来,“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
他终于顿住,转过身来,定定看着她,目光轻轻扫过她的脸,像嘲讽一般缓缓出声:“我做什么手术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沅昭定在原地,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啊,她怎么忘了,他好的时候可以对人很好,让人幸福到误以为自己拥有全世界。可是,只要他愿意,他只需要说寥寥几个字,便可让人如坠冰窟。
今晚的书房自然是空无一人,两个人都窝在各自的房间里,拒绝交谈。
苏沅昭靠在床上看书,不知是不是工作环境变化的缘故,书上的字她分明都认得,却无法在脑子里形成连贯的意思,她怎么都看不进去。一个小时过去,她只翻动了一页。
她自暴自弃,把书放在一旁,起身去倒杯水喝。
她回来经过客卧,他的门依旧紧闭着,她只是在门外走了一会儿神,便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不会再去敲门了。
从前,她敲了很久的门,他都拒绝为她打开。她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他,就是不想再体会这种抓不住、握不到的绝望。
4
苏沅昭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她走出卧室,看到于诚的房门仍是关着,不知他是已经走了还是在家。
她洗漱完毕回来,动了动门锁,打开门,床上果然是空的,被子整整齐齐地铺着。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是今天早上,还是昨天凌晨?
当然,她也没有立场询问。
苏沅昭才懒得失落,收拾完就准备出门吃早餐。
她走到小区大门附近那个自己以前常去的粉店,发现那个早餐店的招牌已经换成了进口零食店,这会儿还没营业,大门紧闭。
她站在门口看着那个颜色鲜艳的招牌,一时有些茫然。
“半年前,老板娘的家里出了点事,她就回老家了。”
她的身后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她转过身,见来人竟是郭涛。
“郭医生。”苏沅昭笑着打招呼,“她出什么事了?我都一年多没来过了,以前常常在这家吃粉来着。”
“她的家里人生病了吧。”郭涛露出惋惜的表情,“这家的粉味道最好,对吧?走,我带你去另一家粉店,也不远,我现在总在那家吃。”
苏沅昭点点头,跟上他。
郭涛是个话痨。其实,两人并不熟悉,但他就算自说自话,也永远不会冷场,毕竟他在医院工作,每天接触那么多人,还愁没故事讲?
苏沅昭一路静静听着,跟他走到那家店。两人点好餐,一落座,她就插了一句嘴:“所以于诚也是因为生病,在医院遇到你,然后跟你成了朋友吗?”
“差……”郭涛一句“差不多”还没说完,惊觉她话里有话,立刻摇头,说,“弟妹,你在套路我啊。”
“弟妹?”苏沅昭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揭穿他,“刚才我说一年多没过来,也不知道那家早餐店早已易主,你却一点儿都不惊讶,仿佛早就知道我过去这一年多都没有住在这里一样。”
“所以,郭医生,你其实早就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对吗?”
“这……”郭涛直冒冷汗。他以前还当大兄弟这个女朋友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没想到她心思缜密着呢。她特地等到他落了座,餐都点好才提这茬,可不是故意让他无处可逃,逼他就范吗?
苏沅昭也不再拐弯抹角:“郭医生,我只是想知道于诚到底生了什么病,做了什么手术。你能告诉我吗?”
郭涛已经恢复镇静,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抱歉,这是病人的隐私,我没有权利透露。”
“可是我真的很担心他。我们分手这段时间确实没有联系过,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苏沅昭哀求道。
郭涛坚持摇头:“对不起。”
苏沅昭的眼神黯下去,脸上露出悲哀的神色来。
郭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低头继续吃早餐,喝了一口豆浆之后,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般,说:“你这么关心他,那你还记得昨天是他的生日吗?”
苏沅昭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