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是想头也不回,直接离开的。走出几步后,还是忍不住回了头,这一回头,再想决绝的离开也就不现实了。
关晓月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动了,他们离得很近,以她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到根根分明的眼睫毛,不长也不短,但却有些不同,因为她拔过。
许是被她看得太久有些受不了了,张盛冬感到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道:“你看着我干嘛?”
关晓月没有回答,收回了视线,仿佛刚才一直盯着别人看的人不是她似的。
张盛冬正要说些什么,一阵凛冽的风吹来,两人浑身湿淋淋的,这一下子,差点要把他冻僵了。
关晓彤也不禁打了个哆嗦,往他怀里缩了缩,那双手也搂得更紧了,两人互相依偎,听着对方的心跳,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回到医馆后,两人各自回房都泡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关晓彤搞好一切便开始熬药,这大冷天的跳进河里,你要是不喝药,现在看起来没事,没准过了一晚,头疼发烧就来了。
两碗药熬好后,她站了一会儿,这才端起其中一碗药,刚一转身就愣住了。
张盛冬好像已经来了挺久了,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对方回过身后,才有反应。
关晓月将熬好的药放在桌上,道:“喝吧,去去寒气。”
张盛冬‘嗯’了一声,走了过去端起药喝了一口,烫得他眉头拧了起来。
“哎……”
关晓月本来想出声阻止,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见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么一笑,两人间的氛围好了些,张盛冬出口道:“把你那药也端过来一起喝吧。”
关晓月犹豫了一下,端着药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张盛冬喝完药,余光瞥了对方一眼,见她也喝完了,漫不经心地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关晓月眸光闪了闪,反问道:“你不知道吗?”
“……”
张盛冬轻咳一声,心虚地低下了头。
关晓月淡淡道:“我被人推下河,你要是没有出现估计现在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张盛冬听到她这话,心中猛地一紧,沉声道:“别乱说。”
“我说的实话,刚好可以还你一条命了。”
咚的一声,张盛冬将碗用力放在桌上,指尖发白。
“哪有那么容易,我活在这世上的一天,你就得陪我一天,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有事。”
关晓月沉默半响,道:“知道了。”
张盛冬被她一噎,道:“你知道个什么?”
“……”
“还有你今天为什么被人推进河里,就站着被她欺负吗?你难道都不会反抗的吗?”
“我本来是想反抗的,可是我看到你来了。”
张盛冬的怒气莫名消失了,语气带着一丝疑惑道:“什么?”
“其实她的力道也不至于推我进河里。”
“那你……”
“因为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救我。”
“……”
张盛冬的表情僵住了,愣了好久都没有消化完对方说的话。
“你……”
剩下的话在看到那张带着笑的面孔时,早就忘记了。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你是在乎我的。”
张盛冬有种内心被人剥开的感觉,扭开了头,浑身感到不自在。
关晓月道:“你把我从河里救出来的时候,对我说的话其实我都有听见。”
张盛冬愣了一下,忽然响起那个吻,拔高声音道:“你是装的?”
关晓月无辜地摇了摇头,道:“刚上岸的那会儿,我是真的没有意识。”
“……”
“时候不早了,我去买菜去。”
张盛冬也跟着起身,道:“柴火够吗?”
“你去看看吧。”
“那应该不够了,我去劈柴。”
“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似乎都已经放下了过去,又似乎只是暂时埋进心底,谁都识相的没有提起。
即便如此,平静的生活还是被打破了。
深夜,一列卫兵悄无声息停在了张家医馆门口,不一会儿,黑漆漆的屋内便亮了灯光。
而一炷香之前,关晓月和张盛冬察觉到不对劲,趁着黑打算从溜了出去,可没想,刚出去,就被人给包围了。
准确的是说,整个张家医馆都被包围了。
关晓月将人护在身后,道:“你们这是干嘛?”
包袱之下,张盛冬抓紧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警惕地看着来人。
为首之人声音平静地开口道:“公主,属下是来接您回宫。”
关晓月每次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都想笑,‘妓女’的女儿突然变成了公主,这该是每个女子都想要的吧,可她不觉得这是一个荣耀,也不觉得冠上了‘公主’这两个字,就会变得高贵了。
谁又会知道口口相传仁慈的君王居然会将自己的妻子扔进勾栏院中,任众人践踏!
她眸里充满了恨意,对那个地方。
“我不会回去的。”
她的话仿佛是在为首之人的意料之中,他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对她说话也没有所谓的恭敬,道:“公主,难道你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吗?又或者是说,等又有人死了,你才会后悔?”
关晓月脸色一白,垂眸不语。
张盛冬察觉她的情绪,握紧了她的手,道:“没事,有我在。”
关晓月‘嗯’了一声,心里稍微安定了下来。
“她不会跟你们走的,要杀要剐尽管来吧。”
“晓月,你怕死吗?”
关晓月轻声道:“怕,但是和你一起就不怕了。”
见状,为首之人冷嗤了一声,道:“张公子,她可是把你父亲害死的间接凶手。”
关晓月呼吸顿住了,深深的恐惧从从她心头爬了上来,那是她永远也忘记不了的事情。
张盛冬咬牙,红着眼道:“害死我父亲的凶手是你们。”
“可若不是我们的公主,你父亲也不会死。”
“你给我闭嘴!”
张盛冬松开手,冲他大喊着,情绪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他握着拳朝说话那男子走去,噌地一声,利刃出鞘的声音,下一秒,锋利的剑锋抵住了他的喉咙。
关晓月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手心余留的温度消失了。
“张公子,你可别动,我这剑不认人。”
“小冬。”
轻轻柔柔的声音让他清醒了一些,张盛冬眼神渐渐恢复清明。接下来,他便听见她道:“我跟他们走。”
张盛冬扭过头,看向她,眸中一片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不跟他们走的话,他们会拿你的命,还有我娘的命威胁我。”
张盛冬本来是想说,他不怕,死了就死了,可后面那句话,让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五年后。
关晓月走在小石路上,身后跟着宫女,约莫走了半柱香左右才到了大殿。
南国的皇上坐在上面,他快五十了,看起来垂垂老矣,她还记得第一眼见到他的那一刻,内心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震惊的,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怎么就不为自己积点福。
她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厌恶,直接问道,“叫我来有什么事?”
关晓月对他只有厌恶,丝毫没有亲情,又怎么会跪他?叫他一声皇上?她甚至都巴不得,自己触犯了皇宫里的那条规定,这人下令将她处死,这样也好一了百了。
皇上默许她这忤逆的行为,这皇宫上下也就没有一个人敢对她怎么样。
“朕需要你去和亲。”
“……”
“晓月,你身为南国的公主,是时候该为国家出份力了,这是你应该做的。”
他们说话直来直往,也没有一丝铺垫。
关晓月都有些想笑了,和亲?现在终于告诉她,她的作用了。
也是,一国天子,怎么会认回一个‘妓女’的女儿,怎么又会那么费尽心机去找她,承认她是公主。
他以为替她换一个身份,随便将她过到一个妃嫔的名下,看她时候的眼神那遮也遮不住的鄙夷,这些,他以为她都不知吗?
关晓月冷笑一声,也不知从哪来的一丝丝期望,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皇上似乎没有听到她这话,继续道:“朕给你挑了一个夫婿,齐国的将军,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你一定会喜欢的……”
关晓月打断他的话,道:“真的很好笑,我喜欢的人不是早就被你逼走了吗?你有何尝了解过我喜欢过什么?”
皇上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道:“朕不是跟你商量的,你是公主,这是你必须做的,那白铭是人中龙凤,你嫁给他也不会委屈。”
“我不了解他,也不认识他,你有怎么知道我不会委屈?”
“你……”
“况且,他若是不喜欢我呢?若是他也有心上人了呢?”
“……”
“我知道,我在你眼里可有可无,我一直很疑惑,你为什么非得把我接回宫里来,还给了我一个身份,以为这样就能抹去你对我娘所做的一切吗!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在你眼里还是有用的,你把我接回皇宫里,给我一个公主的身份,是想让我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