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涵走进清宁宫大殿时，那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好似与传闻中不似一个人。先前宴上见着，她似乎也是如此，太后便没把她当回事。
如今在太后眼里，便以为她是在做戏，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你如今这副模样，倒好似哀家欺负了你。”
“不敢。”谢清涵垂着脑袋，不敢看顶上那端庄华贵的太后，虽然平日里太后不怎么管事，可威严还在，那双眼睛一瞪，便叫人望而生畏。
她畏畏缩缩地站在底下，“就算太后欺了臣妾，也是应该的。”
她本来想着，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服个软便是，太后平时吃斋念佛宅心仁厚，总不会对她下狠手，谁知道这一踏进殿门，便紧张地什么都忘了，如今竟然还开始说起胡话来。
哎哟，她这嘴贱的！
太后登时气笑了，“你倒是比旁人实诚，连自家的姐妹都下这样狠手，如今站在哀家面前，便如此畏缩了？”
自家姐妹？
谢清涵有些拐不过弯来，想着太后说的大抵是与云嫔同在宫中，以姐妹相称便要以姐妹相待吧，便抿了抿唇，点头道：“是。”
“如今，云嫔尚且躺在侧殿的暖阁里，要让筠儿瞧见，该如何心疼？”太后轻哼，“你纵然不顾姐妹情谊，也该看你娘的面子吧？”
谢清涵一听，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看太后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她也不好问出口，只继续低着个头，垂眼，“是，这的确是臣妾的错，都是臣妾一时冲动。”
见谢清涵的姿态这么低，太后纵然有一肚子的火，却莫名发不出来，站在顶上斜眼看着她，“这便知道错了？”
“是。”谢清涵乖顺得像只兔子。
“好，既然你知错，哀家便不多说了。”太后回首，在身后落座，“今日你火气大，便去佛堂抄抄‘大藏经’，平心静气吧。”
说罢，又转头看向慧心，“你这几日，便同去一趟凤仙阁，叮嘱贵妃修心。”
谢清涵嘴角抽了抽。
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原先她借口让芊妃在佛堂抄了几日佛经，如今可不轮到自己了么？
轻轻在心底叹息一声，抄也就抄了，总比给她其他惩罚要来的好些，于是在地上叩拜谢恩之后，便退了下去。
谢清涵踏出清宁宫宫门，还一直闷闷不乐，百合也跟着愁眉苦脸，“娘娘，要不，奴婢还是去同太后说，让太后降罪奴婢吧。”
“别介，这事儿已经定下了，你再去说，太后肯定又要怀疑我了。”谢清涵轻叹一声，“罢了，不就抄佛经么，谁怕谁？”
想当初，她在小学可是抄书小能手，随意发挥一下，还怕抄不完一本佛经？
这么想着，便气势汹汹地回了凤仙阁。
林星宸听说这事儿，第一时间去了清宁宫，彼时云嫔刚醒，正在和太后说着话，见着皇上，登时眼前一亮，忙起身行礼。
云嫔的身子骨还虚弱着，站起来时有些摇摇欲坠，看着便叫人心疼，可林星宸却好似没见着一般，直接奔到太后面前行礼，“母后。”
“瞧你这行色匆忙的模样。”太后瞥了他一眼，记得他上回来，好似也是为着谢清涵来。
林星宸浅笑道：“儿臣这不是惦记着母后么？”
“惦记哀家？哀家可不是你后宫那美艳的嫔妃。”太后微微扬起眼角，朝着边上有些尴尬的云嫔瞄过去，“诺，这便有个该你惦记的。”
林星宸这才顺着太后的目光微微转头，有些敷衍地扫了云嫔一眼，笑笑道：“母后快别说笑了，听说母后今日发了脾气，如今可好些了？”
太后闷哼一声，故意说道：“哀家哪里敢生你那宝贝宠妃的气？”
林星宸知道太后这是在说气话，便软着语气道：“母后说的哪里话？儿臣是您的儿臣，涵儿是您的臣媳，受您教理，也是应该的。”
“那依皇上所言，哀家让贵妃去抄抄经书，平定心神，也是应该的吧？”
“是是是，母后说的极是。”
其实抄写佛经，这惩罚本不重，他就是怕太后还生着谢清涵的气，对谢清涵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个太后，一个爱妃，双方对峙的情况下，他夹在中间，着实很为难啊。
“既然皇帝这么说了，哀家也就放心了。”太后说着，又突然转了话锋，“不过，说回来，恃宠而骄，是女人的天性，这件事上，你也有错。”
“是，朕有过，不过，涵儿不是恃宠而骄的。”
“她还不是么？”太后伸手，指着就跟边上站着的云嫔，“你瞧瞧云嫔，怎说也是她的表亲妹妹，她竟也能罚了跪一个下午，这万一跪出个好歹，别说是曹家，筠儿也该着急上火了。”
林星宸没有去看云嫔，只低低应了一声。
眼下，太后怕还对今儿的事情怀着怨气，他也不好再为谢清涵多辩解什么。
而他不说话了，太后便又继续说道：“皇帝啊，趁着这两日贵妃修心抄写佛经，你也该去别处转转，这后宫，也不止贵妃一人。”
此时林星宸的思绪已然飘到别处去了，对于太后说的话，他也没全听进去，只胡乱应声。
太后也知道他不敢不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正好云嫔在这，便顺口说道：“今儿哀家瞧着云嫔也好些了，正好，你便帮哀家送云嫔回去吧。”
这是太后在给云嫔创造机会，云嫔自然面上晕开一片喜色来。
林星宸自然也应下了。
不过，这送归送，一路上，云嫔没少扯话题，可他愣是一句没听进去，连开个口都懒。
云嫔觉着无趣，干脆便不讲话了。
等回了唱春宫，林星宸竟连一步也不愿跨过。
“你自己进去吧，好生歇着，朕还有政务要忙。”说罢，转身便走。
云嫔知道，好容易借着太后争取一丝机会，此刻若是错过，恐怕再也见不着了。
于是三两步小跑上前，一把拽住林星宸的衣角，抬头，一双眼底浸润着泪花，“皇上，太后可说了，要您到别处转转，你不坐会儿，太后那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