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潮湿的地牢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怨气,没来由地叫人心里阵阵发紧。
林星宸握着谢清涵的手,尽量与她靠近一些,给她多几分安全感。
大抵只走过三道门,便能瞧见一个囚室,一个身上还穿着侍卫服饰的男子被绑在木架上,浑身被血染红,看起来很是狼狈。
木架后面的整面墙,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有些刑具常年浸泡在血液中,散发着猩红的润泽。
谢清涵看得一阵阵头皮发麻,心里直想着,希望这些刑具将来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间隙,风坠已经垂首说话,“后宫巡卫刘顺,已对许常在滥用私刑的事情供认不讳。”
他的声音就像是他的脸一样,冷冰冰的,与他面具下的半张稚嫩的面庞很不协调,就和他的主子一样,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只站在那里,便叫人生畏。
风坠说罢,从案上取过一碗清水,朝着刘顺的脸泼了过去,刘顺颤了颤,睁开眼睛。
面前,便是林星宸那盛满了滔天怒意的脸脸庞,“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刘顺轻笑,“说了,皇上就会放过我么?”
旁人不清楚,可这些侍卫可清楚得很,只要背叛过皇上,便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林星宸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你在跟朕讲条件?”
他不笑还好,一笑,竟觉着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连边上的谢清涵心上都爬上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刘顺看着林星宸半晌,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说道:“是李贵人。”
“哪个李贵人?”
“李釉,李贵人。”
谢清涵呼吸一窒,“不可能!她为什么要害许常在?”
刘顺冷笑,“这一点,贵妃娘娘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你什么意思?”
“贵妃娘娘曾送了许常在糕点,又与她往来频繁,这不明摆着想捧许常在么?”刘顺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好像打在谢清涵心上,“贵人是靠着你上位的,如今,怎么可能让另外一个人轻易借着你爬上来?”
想起李釉那大大咧咧的笑容,谢清涵陡然觉着心底涌起一股子凉意。
这……怎么可能……
李釉性子直爽,怎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来……
谢清涵双腿有些发软,突然感觉一只强有力的手从后腰托住了自己,她抬眼,便瞧见了林星宸,“皇上……”
“他说了谎。”林星宸定定地看着刘顺,那双黑亮的眼眸透着锐利,仿佛能刺穿所有,刘顺果然神情有些不自然了。
谢清涵这才反应过来,“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为什么要嫁祸李釉?”
“呵。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刘顺说完,猛地一用力,闭上了眼睛。
风坠察觉,伸手来掰开他的嘴巴,可已经太晚了。
毒药就藏在刘顺的后槽牙里,方才刘顺咬破药包,喂了毒,已经救不活了。
风坠跪倒下去,“属下无能。”
林星宸摆手道:“罢,不怪你,就算他活着,也断然不会说出幕后主使的。”又看向谢清涵,感觉到她的手心里汗涔涔的,不由得柔声问道:“涵儿,你没事吧?”
谢清涵摇了摇头。
她只是因为这变故来的太快,来不及反应罢了。
直到走出地牢,回到凤仙阁,她才叹道:“差点我便被那幕后主使给利用了,皇上,到底还是你了解李釉。”
她知道李釉的性子,可到底,方才被刘顺那么一说,还是有些动摇。
林星宸看了她一眼,“朕不了解她,只是洞察人心罢了。”
就算李釉被封了贵人,在宫中根基不稳,还没有那样的权势去命令一个侍卫,他只要随意一测,便能看出真伪。
谢清涵点了点头。
人心这东西,当真深不可测。
若不是皇上明察秋毫,也许她就这样怀疑了李釉,破坏了他们的感情呢。
见她沉思,林星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世道如此,人心不古,你只要过好你自己,其他的,交给朕就好。朕喜欢的,就是你的天真。”
他喜欢谢清涵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她心思纯净,不似后宫其他人,争权夺势,与她在一起,他总能感到舒心。
他也希望,她一直能保持这样的纯粹。
当然了,也许他知道谢清涵以前对谢婕做的事情,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谢清涵呵呵一笑,这便是现代人常说的“就是喜欢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便干脆顺着林星宸的话锋,顺势依偎在了林星宸怀里,“好。”
林星宸很是满意地勾起一抹浅笑,手搭在她的背后,轻轻拍打着。
许嘉箜还在谢清涵的床上昏睡着,容许奉命跟跟着风坠去春雪宫查看的时候,便能见着绣月被绑在殿内。
从绣月的供词和琉春殿的摆设来看,看不出什么。
容许解开绣月的绳子,安抚了好一顿之后,转头正想和风坠说话,却已经左右瞧不见风坠的人影了。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还是这样神出鬼没啊……”
不过,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情。
当夜,便将绣月带去了凤仙阁照顾许嘉箜,而谢清涵便只能歇在了侧殿。
林星宸让宣德多备了一套被褥,抱着谢清涵便上了床。
谢清涵只穿着一件里衣,溜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眼波微动,“皇上,你不睡么?”
这会儿林星宸侧躺着身子靠在她身旁,一头墨色长发倾斜而下,显得那张妖孽的脸庞精致小巧,狭长的眼眸藏着温柔,“睡吧,等你睡了,朕就睡了。”
他把手搭在她的腹部,轻轻拍打着,“你放心,有朕在呢。”
谢清涵点了点头,乖巧地闭上了眼睛,很快,便呼吸均匀了起来。
他浅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又看了她恬淡的睡颜好一会儿,准备睡下时,却见她微微皱了皱眉。
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就知道,今日不该带她去地牢的。
那样的场面,根本就不该污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