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百合之后，容许竟然欢欢喜喜地端着百合羹到宣德面前晃荡，“瞧瞧，涵妃娘娘送来的百合羹，皇上一定喜欢！等皇上喝了这百合羹，一定就会想起娘娘的好来了。”
在宣德面前“炫耀”了一圈之后，容许正想送进去呢，却见宣德一把夺走了他手里的百合羹。
“师父，你做什么？”
“你还知道我是师父，退下。”宣德瞪了他一眼，端着那百合羹便进了养心殿。
容许在后面偷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而宣德端着百合羹进殿之后，便直接将它放到了林星宸的手边，什么也没说。
彼时林星宸正在批阅政务，顺手端起汤碗，递到嘴边，还没喝呢，便急急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问道：“涵妃送来的？”
宣德点头。
心里想着，皇上也着实在意涵妃，她做的东西，竟然一眼就能瞧出来。
只是，这对苦命鸳鸯……
他分明看见林星宸就要往嘴里送，紧接着，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便放下了。
这里面是药。
她为他送来的药。
林星宸眼底染上一抹温意，可随即，却又立刻被冰冷取代。
“端出去，当着众人的面倒了。”
宣德惊讶得瞠目结舌。
早在皇上还在潜府、还只是个皇子那会儿，他就知道皇上点子多，而且精于谋算，跟了这么多年，却全然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招。
着实叫人大开眼界。
宣德看着这碗只尝过……那么一点点的百合羹，不觉有些可惜，“这百合羹香甜软糯，一看，就知道娘娘肯定是熬了好些时辰的，这般就弃了……”
果然，林星宸又动容了。
他忍不住端起那碗百合羹，正想重复方才的动作，却突然瞥见边上宣德那怪异的眼神和表情，只能将那碗百合羹又放下，“端走吧。”
“哎。”宣德应了一声，可惜地看着那碗百合羹，端了出去。
走出养心殿的那一刻，他分明听见殿内传来林星宸一声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迈步出门槛之后，容许欢喜地凑上前来，可看到那碗还满满当当地百合羹之后，就像是被猛地泼了一盆冷水一般，耷拉着脑袋，“怎的一点也没动啊。”
宣德嘴角抽了抽，可生怕暴露在容许手里，也就没多说什么，直接将那碗百合羹扣在了边上的花圃里。
容许叫了起来，“师父，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娘娘送来的羹汤！”
果然，容许这一叫，将院子里洒扫的其他宫女太监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而宣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气定神闲地说道：“这是皇上的吩咐。”
“皇上……”容许这才讪讪缩了手，看着花圃里的那百合羹，撅起嘴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朱红色威严的养心殿大门，叹道：“果然，帝王家薄情啊……”
而这会儿，谢清涵的百合羹被皇上倒了的事情也传遍了整个后宫。
谢清涵也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娘娘，既然皇上不领情，那我们便不必管他了。”百合想起方才送汤羹的时候，宣德那副模样，又是一阵气急。
谢清涵轻轻摇了摇头，“这汤，还是得送的。”
说着，起身，继续到膳房熬粥去了。
晚间，唱春宫内，琵琶声起。
其实云嫔已经许久许久未曾弹奏琵琶了，这些日子，林星宸总爱到唱春宫来，一来，便是听一夜的琵琶，弹得她两只手都渗了血，可还是以这份恩宠为荣，继续弹着。
林星宸坐在软垫上，看着云嫔那姣好的面容带着春风般的笑意，可那摸着琵琶弦上的指尖，落红鲜艳。
他问：“你疼吗？疼便不弹了。”
然而，云嫔那精致的面容上却是笑容不减，看着林星宸，轻轻地摇了摇头，柔声道：“不疼，皇上喜欢听臣妾弹曲子，臣妾欢喜还来不及，怎会疼呢？”
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静心雕刻好的布偶娃娃一般，就算是破烂不堪，也看不见她最真实的情绪。
林星宸微微侧了侧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谢清涵来，那个可爱的女人，似乎天不怕地不怕，又好像什么都怕。
在凤仙阁，她不会伪装，永远都是以最真实的情绪对待他，她乖巧，在他面前温柔、撒娇，她也刁蛮任性，在他前面故意抬着脚踢进他怀里……
他永远是最舒心的。
那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没有什么妃子，而是一个只会打闹的孩童罢了。
这么想着，目光竟然就渐渐温柔起来了。
正当时，宣德从外头走了进来，也没看云嫔一眼，只端着手里的汤碗走上前去，弓着腰低声道：“皇上，这是涵妃娘娘送小米粥，说近日天寒，还请皇上……”
“倒了。”林星宸皱着眉头，显然有些不耐烦。
云嫔却是走上前来，抢过宣德手里的那碗汤，“皇上，既然是涵妃姐姐送来的心意，我们便不要辜负了才是……”
原本他便不想让谢清涵送，现在见着云嫔端过来，更是烦躁得很，随即一个挥手，直接将那碗小米粥打翻在地。
“啪”的一声，吓得云嫔脸色一变，俯身微微屈膝，“皇上恕罪。”
然而林星宸却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看向宣德，抿唇道：“若是涵妃当真闲得慌想做汤羹，便让她做一百道汤羹，分送给各宫吧。”
说罢，起身，直接迈步走了出去。
云嫔听见没声儿了，这才被琉珠扶着起身，悠悠地看着外头林星宸离开的方向，轻哼一声
“我得不到，谢清涵也同样得不到……”
而上前来打扫碎瓷片的小宫女却突然瞥见那小米粥里的残渣，吓得叫了一声。
云嫔转头骂道：“你这小贱蹄子，叫什么呢？”
小宫女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地上那一滩小米粥的残渣，咬着牙说道：“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东西？
云嫔一听，忙凑上前去看，见着那打翻在地的东西时，顿时花容失色。
那是一条死掉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