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锦当初从狐岐山出来,就是趁着狮羊去赴约偷偷溜出来的,如今距离当初离家出走的时日已然不短,狮羊自然不可能还在别人家里做客。
于是等虞渊带着澄锦稳稳地落在狐岐山的结界外面的时候,面对的就是狮羊感知到动静,出来确定是自己的徒弟之后的一张大黑脸。
“师父……”澄锦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整个人都扑到了狮羊的怀里,开始软绵绵的撒娇,“你回来了?”
之前听澄锦说狮羊是她的师父,还一直说狮羊同白泽神君同岁,虞渊便以为这个狮羊同白泽神君一般,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子,不曾想,如今一照面,这竟然是一个年纪轻轻,看起来有些痞气,外表年纪看着不过二十上下的年轻人。
一想到几百年来,澄锦在不记得他的时光里,便是每天如今日一般,赖在这样的一个年轻男人身上撒娇打滚的,虞渊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浓浓的怒火。
狮羊将小奶猫抓起来一把丢到一边,拎着自家徒弟的后脖领子,瞟了一眼虞渊,道:“我若是还不回来,你是不是就要在凡间界惹出杀身之祸来了?”
澄锦赔笑,虞渊则理所应当的跟在后面,进了狐岐山的结界。
狮羊转过身来,“天界事务繁忙,我狐岐山不过是一座小小的野山,实在无力招待尊贵的天帝陛下,陛下还是请回吧。”
这么不客气?虞渊心里的敌意又重了一点,道:“前辈言重了,在下的未婚妻还在这里,又何谈招待不招待的?”
澄锦不知道二人话里的机锋,挣扎着将自己从狮羊的手上弄下来,道:“师父,来者是客,你从前一直教导我要有礼貌,怎么今日到了你这里,就成这样了呢?”
“来者是客”,虞渊只感觉心口略堵。
狮羊心情愉悦,瞟了一眼虞渊,微微一笑,道:“你说得对,来者是客。天帝陛下,虽然狐岐山比不上天宫辉煌繁华,但是一杯苦茶总还是能拿出来的,既然你都跟进来了,不如便一起坐坐?”
澄锦对于自己的话里面的杀伤力丝毫未曾察觉,笑着道:“这才对嘛,对待客人,态度怎么能那么恶劣?虞渊,你等着,我去给你和师父泡茶。”有客人在,师父便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惩罚她,说不得还能躲过一劫,澄锦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引着二人在洞府门前的石桌上坐下,就带着小白猫乐颠颠的去厨房了。
“先前听澄锦说,她的师父年纪搞不好跟白泽神君一般大,我还以为你会跟他一样,不曾想,竟然如此年轻。”虞渊淡淡的道。
狮羊毫不在意的笑,“白泽吗?他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也不过是变化出来的,怎的陛下好歹也已经做了十几万年的神仙了,怎的还以年纪来判定一个人的长相?”
虞渊直接忽视了他话里的尖刺,问道:“前辈当年,是在哪里救下的澄锦?”
“九尾白狐可不是我能救的。”狮羊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看虞渊提起正事,便也收起了自己的敌意,“她是我捡到的。”
“捡到的?”虞渊有些意外。
狮羊点点头,“当时我本打算出门游玩,谁知道一出门便撞见了当时昏迷不醒的澄锦。”
当年的澄锦杀伤力可比现在大多了,即便是处在昏迷之中,但是对于外界的活物的威胁力却丝毫不减。他当时正好要外出去南海找友人下棋,冷不丁的刚出门就发现山下死气弥漫,不少动物精怪都直接被吸干了。为了不让狐岐山变成一座死山,他这才下去一探究竟,这才遇上了当时昏迷不醒的澄锦。
九尾玄狐主吞噬,杀伤力不可小觑。就算他是天生代表祥瑞的白泽一族,也无法杀灭。唯一的办法,只能暂时将澄锦封印起来,日后再寻找破解之法。
“我虽然主祥瑞,但对于她身上的力量,也还是做不到完全压制,只能尽力缩小她的能力范围。”狮羊道,“只要她不直接触碰活物,便不会伤害到别人。”
而小白猫之所以能直接接触澄锦,甚至还能起到一定的混淆澄锦身上的气息的作用,不过是因为跟狮羊下在澄锦身上的禁制相呼应。白泽神君的虽然更强一些,但是那也是建立在狮羊的禁制还有效果的情况之下。
要不然,也会同在云梦泽,澄锦暴走的时候一样,被她吞噬得一干二净。
“无相果,是否确有其物?”虞渊道,“我听澄锦说过,白泽神君也没有否认它的存在。”
狮羊点点头:“无相果确实有,只是其出现的概率比九尾天狐的概率还要低许多。”
九尾天狐出现的概率尚且是几百万年尚且不一定能出现一只,无相果更甚。虽然现在澄锦就活生生的在他们身边,可是无相果是否已经出现在天地间,却实实在在是一个未知数。
虞渊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的捏成了拳头,良久,方才道:“无论希望多渺茫,我都不会放弃。”
“你的天帝之位,不想要了?”狮羊闲闲的给人戳刀子,“这次云梦泽之行,已经惹得以太巳仙人为首的人很不满了吧。”
虞渊没说话。
狮羊继续道:“若是不当这个天帝,你与澄锦的事情,只要不造成威胁,自然没人能管。可惜了,上一任天帝只有你和火神两个儿子,而火神明显对天帝这个位置丝毫不感兴趣。”
虞渊道:“他没有兴趣,他的儿子有兴趣就行。”火神从天界退隐,带着妻子在凡间界隐居,他在对澄锦没有确定心意之前,时常会下界去看看。当时他的病还没有治好,也并没有娶妻的打算,心中所做的主意,便是想要将这个侄子,当做下一任天帝的人选进行培养。如今算一算,那个孩子也差不多要成年了。
“这么干脆?”狮羊似笑非笑的道,“作为老怪物,你和火神当年的事迹,我可还是听说了不少的,你就不怕落到最后一无所有?”
“什么一无所有?”澄锦端着煮好的茶出来,正好听见这一句,便顺口道,“师父丢了什么东西么?”
“你师父我能丢什么东西?”狮羊不动声色的转移重点,“倒是前段时间偷跑了一个徒弟。”
澄锦嘟嘴,“师父你怎么没完没了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狮羊哼了一声。
虞渊道:“澄锦,你对于天后这个位置怎么看?”
现在不过是背着一个未婚妻的名头,因为自己现在这个九尾玄狐的不祥的身份,太巳仙人就已经恨不得立马结果了自己,澄锦现在哪里还敢跟这个沾上关系,连忙摆手道:“天后这个位置,太尊贵了,我不过是一只野狐狸,可不敢高攀。”
说完,她想起之前虞渊找到自己的时候那种欣喜若狂的表现,还有这段日子以来,他对自己的重视,知道虞渊大抵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便有些心虚的偷瞄了他一眼。
虞渊却并没有被澄锦这句话伤到的表现,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道:“你不在意便好。”
狮羊喝了一口热茶,托腮在一边看好戏。
澄锦道:“陛下,其实你我之间,原本就只是已经过了几百年的前尘往事了,我也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你若是有什么打算,不必在意我的。”
虞渊:“……”
澄锦继续道:“天后这个位置,我觉得露浓其实挺合适的。她出身高贵,是正统的仙人,行事也稳重,对你也很是顺从,你若是想娶她,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去做。”
虞渊捏紧了茶杯,里面原本滚烫的茶水开始有结冰的迹象。
澄锦浑然不知,说完了还不死心的抖了个机灵:“只是陛下,就算我们以后可能就毫无瓜葛了,但是你能不能还是帮帮忙,让那些天兵天将巡逻之余,也帮我留意一下无相果的消息?我真的不想成为祸害六界的妖孽,也不想被迫天天被关在这结界之中。”
小白猫蹲在一边的大树上,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默默地摇了摇头,不忍直视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变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白团子。
“无相果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虞渊将茶杯放在桌面上,“但是你记住,我除了你,永远不会迎娶别人,你不要胡乱解读我的意思。”
澄锦看了一眼桌面上碎裂成两半的茶杯,默默地闭上了嘴。
虞渊道:“云梦泽的事情还没解决,白泽神君那里,我也会再替你求一块玉牌,这段时间你就老老实实待着,不要出狐岐山。”
澄锦乖乖点头。
虞渊一言不发的走了。
“师父,我方才还不够善解人意吗?”等虞渊的身影彻底消失,澄锦才敢重新开口说话。
狮羊慢悠悠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了一眼澄锦,笑眯眯的道:“没有,你方才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澄锦不解的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