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禹航快要死了。
他快要死了……
猩红的鲜血自那穿透身体的子弹孔中源源不绝地淌出来,在他身子底下越积越多,铺了厚厚一层,并缓缓漫延着……而他只能躺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摸了一把,摸到的是满手的黏稠,血红色和肌肤的颜色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反差,刺激着秦芳薇的眼球。
这一刻,她赫然发现,自己的心脏就像被千万支箭射中了一般,疼痛感铺天盖地般袭来……
她想冲过去,嘴里叫着,心里想着手机在哪儿,她必须打急救电话,必须送傅禹航去医院,可她的手被人牢牢架住了,身子被野蛮地拉着,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逼着她往门外走去。
只有进气的傅禹航,看到他们要将她带走,拼了命似的爬着,双手在地上印出了一道道血印子,他想过来救她,可是力量正从他身体里消失……
她不肯走,牢牢地抓着门把手,望着他,叫着他。
可他倒下了,眼神痛苦而绝望,手高高扬起,最后又缓缓垂了下去。
他浑身颤抖,嘴里冒出了血水……
这是要不行了!
他难逃一死了!
“别死,别死,别死……”
秦芳薇惊恐地大叫着,泪水不停从眼睛里涌出来,心如刀割,浓浓的绝望淹没了她……
……
巨大的痛楚逼迫着她,疯狂的一声惨叫后,她眼一睁,画面一变,映入眼帘的不是傅禹航横尸当场的画面,而是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天花板,上面嵌着一盏巧夺天工的水晶灯……
她转动着头颅,觉得这房间好大,昏暗的环境中,一切皆无比陌生。
这是哪里?
她想着,眼睛里有泪水丝丝缕缕地渗出来,那种失去至亲的疼痛还在胸膛里乱窜,就好像那些画面都是刚刚发生过的事实。
可事实上呢?
她抹掉了眼泪,坐起,深呼吸,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而后捏了一下自己的脸,捏得有点重,疼呢,这不是梦,而刚刚,她只是在做梦。
可是,她不是中弹了吗?
本能地,她往自己中弹的地方摸了过去,没伤口,连疤都没有。
终于,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梦。
咦,这是不是代表傅禹航也没事?
她左右环顾后,发现这张欧式大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心下不免又生起了担忧。
他呢?
怎不见他?
她急急忙忙下了床,地上铺着雪白雪白的地毯,软软的,踩上去十分舒服,床边还放着一双女式拖鞋,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她不客气地穿上了,很合脚。
而后,她去把黑丝绒制作的华丽窗帘拉开,当明亮的光线照射进眼里,她本能地眯了一下眼睛。阳光温柔无比地落在她身上,她很快就体验到了暖暖的感觉。
再次睁开眼时,她被眼前的巨大花园给震惊到了。
是的,那是一个大花园,各种各样的花都有,在春天这样一个色彩斑斓的季节里,姹紫嫣红的群芳竞相开放。而远处,则是一座又一座欧式别墅。
按照建筑物坐北朝南的格局来看,此刻应是清晨,也就是说,她已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足足昏睡了十几个小时。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是哪儿啊?
她摸了摸额头,确定自己没发烧,也没看花眼。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她忙转身,一个看上去像用人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微笑道:“小姐,您醒了?休息得还好吗?”
来人说的是一口纯正的普通话。
“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房内有了充足的阳光之后,她赫然发现,目光所及,处处尽显精致。这房间,不仅大,而且布置得美轮美奂,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主人的独特品位。
可她没空理会这些,而是第一时间道出了心头的困惑。
“这里是冬宫一号。我是这里的管家峨眉,你可以叫我眉姐。”峨眉恭敬地回答,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感觉是个好脾气的女人。
“东宫?在拍古装戏吗?”
居然还冒出了一个东宫来?
峨眉闻言不觉莞尔一笑,忙摆手道:“不是东西的东,是秋冬的冬。冬宫是这边最高端的别墅园区。这里是一号,是全别墅区最华丽、占地面积最大的园子……”
秦芳薇转了一下眼珠子,好吧,细一想,其实她有听说过的。这个别墅区十几年前就很有名了,设计者是一个外国华侨。后来冬宫的房子被炒成了天价,非有钱人买不起。
换言之,这是富人区,是上流社会的一个缩影。
可这与她无关。
“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傅禹航呢?”
绕过这个女人,秦芳薇往外走,一出门,又一呆:金色的浮雕,水晶制的灯具,光可鉴人的地面,布局得当的花木……尊贵之气铺天盖地而来……
秦芳薇是搞建筑的,太了解建筑这个领域的各种价码,从里到外,囊括各种园艺设计,以及各种软装修,她清楚得如数家珍。对于各种国际名牌,她也能倒背如流。今天,世界一流的物件在这里齐集了……知名的品牌,外加标新立异的设计,令这座别墅呈现出了非一般的奢华美……
这可不是一般有钱人享受得起的,这家主人到底是哪位啊?
“小姐,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傅禹航。”
峨眉从里面追了出来。
“那我昨天是怎么来的?”
她并不打算毫无意义地去各个房间里寻找,对方说没有,那肯定是没有,对方不像是在说谎。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擅长演戏,比如说之前那个冒牌货,可把她骗惨了。看来往后在识人方面,她一定要和傅禹航好好学一学。
“是故少带你回来的。”
对方提到了一个名字,故少,看样子,这人是个关键。
“谁是故少?”秦芳薇又发出一问。
“我是。”
一道清亮的嗓音在房内响了起来。
她顿时转身,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那是一个青年男子:浅色毛衣、米色休闲裤,双手插袋,一身的居家味道,面色白净,五官俊气,眼神犀利,即便含笑,那气势依旧是锐不可当的。那浑身的气势表明,温润如玉和杀伐决断两者是可以兼容的。此人是个厉害角色,但他又不是冲进假燕铃的房子,用枪对着她和傅禹航的那三人之一。
好奇怪,怎么又冒出这么一号人物来?
她不认识啊!
“你又是谁?”秦芳薇盯着他问。
没伤害她,也没将她扔到有老鼠、臭虫的犄角旮旯里,足以证明对方对她没有恶意。
“我叫阿故。”
男子缓缓走近。
“你好,我想知道是你救了我,还是你绑了我。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还有,我老公呢?”
她又一次提到了傅禹航的下落,心下很担忧他现在的处境。
这份牵挂,令男子的目光暗闪了一番,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傅先生现在很安全。只要你好好配合,他会得到礼遇。至于你为什么在这里……”他微微一笑,唇红齿白,瞧着颇为亲切,“不如这样,你先去洗个澡,换件衣裳,然后下楼吃份早餐。我呢,现在想出去散散步,回头我们再好好聊。祝你有一个愉快的早餐时间。”
一欠身,他便优雅地离开了。
秦芳薇没有再叫住他。
既来之则安之,在陌生的环境当中,浮躁是一大禁忌,善于观察、巧于应对才是该有的作为。
“小姐,请……”
峨眉对着房门示意了一下。
秦芳薇只能折了回去,峨眉随后跟进了屋,说:“小姐,这里是衣帽间,您想换一身怎么样的衣服?”
呃,什么意思?还能自己挑衣服穿?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峨眉走在前,秦芳薇只得跟过去,但见峨眉将一道暗门往边上一拉,一个偌大的衣帽间就呈现了出来,那面积大到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这这这……这是衣帽间吗?
面积也太大了吧!至少有八十平方米!
要是将它隔开,那就是普通小户人家一套房啊!
用这么大的衣帽间,她看着怎么觉得这是开精品服装店的呀!
“这里是居家服,这里是运动服,这里是OL白领风格,这里是礼服……我觉得这一身很居家,小姐可以试试……”
峨眉给她挑了一身浅米色的居家服,不管是颜色还是质地都很不错,上面还带有标牌—全新的。
这是谁的衣帽间?够奢华的。
“不经女主人同意就借用人家的新衣,这合适吗?”
秦芳薇没接。
她不是一个虚荣的人,不是自己的,衣服再好看、再美,她也不会占为己有。养父教过她:不问而取,那便是盗。
峨眉一怔,不觉掩嘴笑了。
“你笑什么?”
笑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傻小姐,这里的一切本来就是故少帮您准备的,全是按着您的尺码购置的,怎么就不合适了?”
秦芳薇:“……”
她不想表示惊讶都不行了!
她愣在那里,万分想不通:那个陌生男子为什么要给她准备这么多的衣服?
峨眉则笑着将她推进了浴室,其他一句都没解释。
而后,才回过神的她又愣住了:浴室也大得离谱,足有她家一个主卧那般大,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满园的风景。
“这里装的是隐形玻璃,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小姐若需要把窗帘拉起来的话,直接按浴缸边上的控制键就可以了。还有,小姐是淋浴还是坐浴?坐浴的话,我来帮您放水,这边有玫瑰花瓣,还有浴精;淋浴的话,请到这边……”
峨眉尽心尽职地介绍着浴室的各个功能。
“呃,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眉姐,你……你先出去吧……”
她把人轰了出去,而后拍了拍脸,确定这真不是在做梦,可这里比五星级酒店还要奢华,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啊,自己这是遭遇什么奇遇了呀?太不可思议了!
待她洗完澡,打理清爽干净出来时,峨眉就在门口候着,笑着道:“餐厅在这边,请跟我来……”
“就……就穿拖鞋过去吗?”
她醒来就没见过她的鞋,一直穿着拖鞋,在房里这么穿没关系,可跑到楼下还这么穿,太奇怪,这里又不是自己家。
“稍等。”
峨眉马上去衣帽间取了一双居家鞋过来,白色的,很轻便,和她的衣服很搭。
“谢谢。”她礼貌地道谢。
“小姐客气了。”
温温婉婉的峨眉说完转头往外而去。
秦芳薇紧随其后。
沿着宽宽的旋转楼梯而下,楼下餐厅里的餐桌上放满了精致的美食,量都不多,但种类丰富,色香味俱全,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浓的食物香味。
“不知小姐爱吃什么,我就让厨房都做了一点,小姐先尝尝,往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您可以和厨师说……”
秦芳薇又呆了呆:什么叫往后啊?还能使唤厨师?这到底什么情况?
她吃了一点,脑子转啊转—醒来后的她,一再被眼前的状况惊到没办法正常地思考。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冬宫是哪个集团开发的高端楼盘?
是了是了,她眼睛跟着一亮,那是欧纪开发的。
也就是说……
“眉姐,这里的主人是不是姓欧阳?”把嘴里的食物咽下之后,她急忙问。
“对……”那个清亮的男音再次响了起来。秦芳薇看向声音来源地,那个叫阿故的男子款款从门外而来,手上捧着一束刚刚摘下的鲜花,说道,“我叫欧阳故,今年三十岁,是欧阳家领养的孩子,一直归在欧阳彦的名下,是祖母替父亲领养的儿子。而你,你真正的名字应该叫欧阳芳薇,生来就该成为这里的少主人……”
她刚站起身,那个男人就将手上的花送到了她的面前。他笑得温润如玉,说:“欧阳芳薇,哦,不,这样太见外了,我应该叫你一声二妹的……二妹,欢迎你回家……”
欧阳故?
听到这个名字,她心下微微一惊。虽然她不在商圈混,虽然她只是一名小小的设计师,但是,这个人的名字还是如雷贯耳的:欧阳家的孩子,十二岁被领养,十八岁考进剑桥,二十二岁进公司,二十四岁接任欧纪集团总监一职,二十八岁成为集团代CEO,才智过人,身家过亿,活脱脱一颗在商界冉冉升起的明星,未婚,个性低调不张扬,是很多名门夫人眼里最中意的女婿人选。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全是索娜说的。索娜是富家小姐,在那圈子里有的是熟人,对于圈子里的名流绅士最是了解。
对于这个欧阳故,她曾竖起大拇指赞过:“这男人是股清流,邓溯当年要是不出事,和他肯定是圈内两个足以相提并论的风云人物。”
可惜秦芳薇没见过这个人,人家低调到网上都寻不到任何照片。
想不到啊,他竟是如此一个隽秀迷人的男子,一身清贵,耀眼之极,怪不得连挑剔的索娜都说:“这男人不赖,可惜不是我的菜。”
她当初听的时候只是当新闻听听的,怎能想到,若干年后,这个男人会成为她的“哥哥”?
人生啊,怎么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转折!
她惊住,又环顾了一圈这漂亮的房子,实在没办法将这个地方和家联系到一起—这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只为富贵之人服务的高端酒店。
“怎么了?吓到了?”欧阳故笑意融融地问。
“的确有点难以接受。”
秦芳薇接过鲜花,嗅着花香,心情甚是复杂。
她只是一个中产家庭出身的孩子,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她这样的人,不用像底层民众那样,有可能连饭都吃不饱,看个病都看不起,可她接受的教育,以及待人接物时的眼光,还是比较“平庸”的,不太可能有什么大的作为,只会凭着自己的本事平平淡淡地过一生。
而现在,她所面对的这个男人则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他是欧纪现在实际意义上的掌权人,离她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他们绝对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好奇怪,她最近怎么了,先是遇上了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傅禹航,他还娶了她,然后是另一个圈里的出众人物成了她的亲人?
这太曲折离奇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生如戏。
“慢慢你就会习惯的。我十二岁初来欧阳家时一样,也有点难以接受这种生活,后来,渐渐就习惯了。时间可以让一个人彻底地改头换面。而你,需要的是时间来重塑人生轨迹。”
这话说得不错,可是……
“欧阳家就这么确定……”她指了指自己,强调了一下,“我就是欧阳彦的女儿?”
“对,欧阳家素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的语气无比肯定。
“怎么确定的?”她好奇。
“祖母当年生下父亲时,曾留下过一撮父亲的胎毛。在了解到你有可能是父亲的女儿后,祖母在暗中做了DNA亲子鉴定,结果已出,确定无误。”
呵,不动声色就已经做过鉴定了,欧阳家的办事效率还真是……奇高。
“什么时候的事?”她太好奇了。
“秦牧先生过世时,祖母曾派人去过丧礼现场,那人曾在暗中悄悄取了你的头发。”
秦芳薇沉默,那时,她心情哀恸,完全没留心谁曾拔过她的头发,只能说,他们办事真是厉害,不显山、不露水的。
一时之间,她心里乱哄哄的,但是,她努力将这些坏情绪全都压下了。
“行,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整个事件发展得太过离奇,她需要弄清楚这里面的前因后果。
“你吃好没?”
欧阳故瞄了一眼她面前的早餐,她显然没怎么吃。
“我更想听你解释。”
“有规律地用餐,有助于你拥有一个良好的身体。世上一切,身体为本。你先吃,我去书房处理一点私事,吃完你可以到书房找我,如果不认识路,让峨眉带路。先失陪一下。”
这个男人无比绅士地转身离开了。
那么,秦芳薇该怎么做?
过去将人拦住,死缠烂打、追根究底?
不,既然他有事要处理,那就缓缓吧,她先吃早餐。
早餐做得很精致,也很好吃,秦芳薇一边吃,一边望着华丽的装饰,心下感慨:这世界太不公平了,有些人富得流油,开豪车、住豪宅,有些人却穷困潦倒。
唉,她稀里糊涂就成了富家女,这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半个小时之后,秦芳薇在峨眉的带领下走进了书房。
那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大的书房,简直可以称为图书馆了,比她家的书房大了至少两倍。
偌大的办公桌前,那个笑容宛若阳光一般的男子坐在那里,正对着笔记本,敲键盘的声音在房内回响着。
“早餐如何?”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向她看了过去。
“很不错。”她来到办公桌前,盯着那个看上去很是完美的男子,“现在可以和我说一说了吗?我想我有权利知道。”
“好,请坐,要什么?咖啡还是茶?”男人笑得温和可亲。
“水,如果可以,加点蜂蜜……”
“嗯,这是个好习惯……”
他笑着抓起电话吩咐了一句:“小耿,一杯蜂蜜水,一杯茶,谢谢。”
没一会儿,一个长相不俗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两杯水,冲她微笑:“二小姐,这是您的蜂蜜水。先生,您的茶……”
“这是耿桀,你可以叫他小耿,或是阿桀……我的助理。”
欧阳故介绍了一下。
秦芳薇冲他点了一下头:“你好。”
“二小姐好,恭喜您终于回家了……”
对方伸出了手。
秦芳薇只好和他握了握手:“谢谢。”
耿桀没有多待,很快就离开了,还帮他们把门合上了。
欧阳故喝了一口茶,这个斯文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是优雅的,比起邓溯,他好似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韵味,虽看着很是可亲,但是眸光是深邃难懂的。而邓溯,因为中间昏睡了五年,现在看着羸弱而无生气,只有明净的双眼是她所熟悉的。
“昨天的情况是这样的:你险些被虞苧的人给带走,是我带了人把你带回了这边。”
他简明扼要地把昨日她昏迷后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秦芳薇点了点头,但仍似懂非懂,想了想,继续问:“昨天冲我开枪的人是谁?”
“虞苧那边的人,叫罗彪,就住在那幢楼里。你们打斗的枪声惊扰了他们。他们的目的是将你们活捉,找出父亲的遗物。”
“等一下……”秦芳薇疑惑地望着他,想到了一个重点,“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里面的?”
欧阳故没回答,手指往笔记本上一按,嗒嗒嗒敲了几下,调出了一组画面,并将显示屏转过来让她看。
“你们监控着整个西山寺,以及西山县?”
密密麻麻的画面表明,她和傅禹航一进入西山境内就被监视了。
“对……”欧阳故点头。
“为什么?”
她凝神一想,想到了傅禹航说过的话:“你们这是想通过虞苧找到雇主?”
“是。”
“等一下,你让我再想一下……”
秦芳薇眯了眯眼,将前前后后的事联系起来,之前有些困惑似乎解开了:“一居大师是不是晓得那个虞苧是个冒牌货?”
“知道。”
“并且一直防着她?”
“是的。”
“那他把我们送去那边是什么意思?”她的秀眉拧得紧紧的。
“那是我的意思。”
这一刻,欧阳故的笑变得无比深沉,就像汪洋大海。
“为什么?”她不解。
“没有又肥又诱人的饵,大鱼怎么可能上钩?”
欧阳故吹着茶,一脸的无害,可是,这个人轻易就把一切掌握在手里,就连傅禹航也栽了,可见他的手段之高。
“我知道虞苧身边还有人,可我无法确定那些人是谁,他们一直潜伏着,平常就和普通人无异。我以为光把虞苧抓起来是没用的,必须一窝端。而你们的到来,就是一个契机。”
好吧,这人的布局是宏大的,目光是高远的。
可是,秦芳薇的心莫名有点冷了:昨天他们面对的可是真枪实弹,稍有不慎,那是要死人的。
“你就不怕我们有危险?”她的嗓音跟着冷了下来。
“危险肯定会有,但是,有傅禹航在,出不了大的乱子,重要的是,在得到遗物之前,他们不会轻易伤害你们。何况,我就在附近。”
他说得自信满满,可是,她还是心冷。
这是因为没出事,要是出事了,现在她和傅禹航极有可能就成死尸了。
“我知道你听了之后会很不爽,但是为了查出真相,祖母已经在这件事上付出了二十几年的心血。你是欧阳家的孩子,查出父亲的生死,该是你接下去必须承担的使命。所以,还请你原谅我拿你做了一个局。”
秦芳薇是个心思简单的人,而欧阳故则是一个看似温雅,实则诡诈之人,他纵横商圈这么多年,哪能看不出来她心中的不快?
于是,他直接道破了。
因为他太清楚了,未来,他必须和这个女人为伍。如果她心存芥蒂,那么,他们之间就很难进行良好的合作。
所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请求谅解,无疑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欧阳女士一直在查?”
效果是很明显的,秦芳薇心中有气,却因为这句话而消了,而后这么问了一句,语气虽仍带不快,但缓和多了。
“是,祖母这一生只有那么一个儿子,那个儿子又无比出色,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寻找?这不,找着找着就找到了你妈,而后就找到了一居大师,又通过一居大师知道了‘秦芳薇’这个名字的存在……祖母说了,不管生死,只要她活着,我活着,就得把父亲找回来。”
话是简单的,可里面所渗透的母爱,是无比强烈而厚重的。
“你说什么?你们找到我妈了……”
她被这句话惊到了。
“对。”
“在哪儿?她在哪儿?”不由自主地,她的嗓音高了几个分贝。
“在英国。”
这么遥远,看来她是不可能很快见到母亲了,这让她有点失望。
“一直在接受治疗。”
欧阳故补充的这一句又让她愣了愣。
“她……怎么了?”
“被关了很多年,精神出了问题。”
秦芳薇的心跟着一下揪了起来。
“我们救下她时,她只记得自己有个女儿叫薇儿,嫁了个老公叫廖锋,其他的都不记得了。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核实,我们已经确定她就是燕铃。现在的她,有时神志还好,有时什么都不记得……”
这些情况听得秦芳薇双眼莫名有点湿,心头好一阵难受,沉默好一会儿才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找到她的?”
“快十年了。刚救回来时,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后来一点一点记起来了,不过记起的并不多。通过很长时间的努力,我们才从她嘴里挖出了三个很重要的信息:一、她和父亲生的女儿叫薇儿;二、父亲把薇儿交给了他的结拜哥哥;三、当年父亲没死,甚至还活到了我们找到她之前。据燕阿姨零碎的记忆所呈现出来的事实,我们加以推测,父亲可能还活着。”
没有任何隐瞒,欧阳故将他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秦芳薇的双眸为之亮了亮。
“之后,我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居大师找出来,其实这件事,也就是前年年底才办成的。而后,我们通过一居大师知道你被送给了一个秦姓人家,取名芳薇。
“可整个中国叫这名字的人实在太多太多,我们查了很久,同龄人总共有四十三个。在得到这个结果后,我们对四十三个秦芳薇进行追踪调查。
“其实,你本来被我们排除掉了。后来,你父亲被人举报杀人进了监狱,我又折回来查了查,觉得事有蹊跷,经过几番排查,最终才确认下来。
“找到你是个不易的过程,但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找到父亲。
“本来,我想第一时间过去找你的,但是,祖母想看看秦先生到底有没有把你的身世告诉你,想再观察一下你们。
“那时,我们就有了一个计划。如果你们找不到一居大师,我们干脆就给你们来点提示。对方已经知道你的存在,由你出面找到遗物,再由你把虞苧身边的人诱出来,是最顺理成章的结果。”
不得不说,他们的安排是无懈可击的。
“可为什么你们没有通过遗物去寻找那些幕后元凶,反而要绕这么一个大弯?”
这是唯一说不通的地方。
欧阳故那张俊美的脸上透出了一丝无奈:“没办法,最初一居大师根本不肯说出他手上有遗物的事。这老头子是个很死板的人,他说那东西只能交给秦芳薇,那就只能等秦芳薇拿着信物找过去,他才给。
“当然,他也是在防我们,生怕我们不是好人。
“后来他得了重病,是我们出资续他的命。那段日子里,我们不断地劝说他。而他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怕你不找来,这才和我们说他的确有遗物,却不让我们取,根本不告诉我们东西到底放在哪里,他说得等他百年后再动……结果,你却在这段日子里冒了出来……”
好吧好吧,闻君一席话,她茅塞顿开,算是豁然开朗了。
“那个冒牌货现在在你手上?”重重吐出一口气后,她再问。
“嗯哼。”
“问出什么名堂来了没有?”
“嘴硬得很,暂时没什么好消息传来!”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心下担忧:“对了,你们私下这样把人关起来,算不算非法拘禁?”
欧阳故笑了笑:“算。”
她瞪了瞪眼:“干违法的事,不怕被抓吗?”
欧阳故的笑容变得更大了,挑起剑眉反问:“天上人间背后不知有多脏,傅禹航怕过吗?”
她不说话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不过,既然提到傅禹航了,那她当然得问问他的下落了:“傅禹航现在在哪儿呢?”
“放心,好吃好喝侍候着呢!”
但这话听着好像不太对劲。
“你不会把他也关起来了吧?”她猜测着。
欧阳故喝了口茶,居然点下了头:“这是祖母的意思。祖母想要见他一面。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他的。”
也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皮狠狠跳了跳,感觉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强人祖母会有惊人之举。
彼时,欧阳曼的惊人之举正在上演。
“什么意思?”
面对那位年纪可以和祖母媲美的白发老太太递过来的离婚协议,傅禹航静静地反问,眼神凝重。
傅禹航一早就醒了,而后发现自己的手被手铐铐住了,脚上则套着脚镣,身子还发软,身上盖着一条被子……
扯掉被子,看到那光景,他勾了勾嘴角,这一次,算是捡了一条命。
后来,两个看上去像保镖的人将他从床上拎下去,拖进了洗手间,示意他刷牙洗脸,紧跟着,将他拖到了餐桌前让他用餐。
早餐还很丰盛,他没客气,知道他们对自己没恶意。
以这些年的经验来看,这些人应该是欧阳家的人,如果不是,他该睡冰冷的地板,也不可能有这么好吃的早餐享用。
这一切,得益于他是秦芳薇的男人。
但是,那位素未谋面的老太太显然是不友善的,否则也不会对他手铐脚镣地侍候了,换而言之,他是个不受待见的人。
用餐的时候,他就在想,欧阳曼这是想干什么?
当早餐结束,他被拖进一间书房,那两个孔武有力的保镖将他按在一张公安审讯时才用的审讯椅上,牢牢将他控制着,待他成了笼中虎,失了危险性,一个老太太自门外而来。
这人是谁?
正巧,他见过人家两回—欧阳曼,欧纪的大Boss。
那是一个无比清健的老太太,鹤发童颜,戴一金边眼镜,着一绛紫色中式套装,手上拄一龙头拐杖,走路稳健、从容,步履间显露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坐到傅禹航面前时,目光仍犀利若年轻人,虽然年纪已长,可是骨子里所蕴含着的雍容和高贵,自然而然在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开来。
女性的婉约与她无缘,她的气势绝对是锐不可当的—这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人。
她坐在那里,二话没说,手往边上一示意,其助手就从公文包中取出了一份文件。她又看了一遍,才将文件递向傅禹航。
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他和秦芳薇的。
“这是秦芳薇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扫了一眼文件后,他问。
“我的意思。”
欧阳曼开口,柔软的嗓音带着一些沧桑感,但这种沧桑并不妨碍她的威慑力向外迸发。
“理由。”
他没有勃然大怒,语气沉静如水。
“欧纪是我几十年的心血,我膝下之子如今生死不明,芳薇现在是我唯一的继承人。而你,不是我想要的孙女婿,你也配不上我的孙女儿。这样说似乎很无理,但是,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虽然你有点小聪明,虽然你在天上人间颇有地位,虽然你在江湖之中名声渐起,可是,就因为你是刀口上混日子的人,更因为天上人间背后做的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即便你是芳薇喜欢的男人,我也会反对到底。欧阳家的女婿必须是干干净净的,更何况你不是她的心上人……
“所以,对不起,请你放手,从此以后,你走你的路,她会有她的归宿。至此,她的安危与你无关,你的生死也与她无关。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签下这份协议,你的名下将有八千万的经济补偿。这是我对你这段日子以来照顾我孙女的报酬……
“但是,从今天起,请你不要再来骚扰她。”
作为一个跨国财团的一把手,如果她没有两把刷子,如何能将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发展成如今这样一个规模巨大的财团?
这是一个睿智而强悍的女人,一个能把一大堆男人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下为自己卖命的女人,不管是言辞上,还是举止上,无疑都是强势的。
今天,傅禹航总算是领教到了这个女人咄咄逼人的气场,她一句复一句,中气十足,沉稳有力,目光更是尖如针芒,一般人根本就不敢迎视,就好像她说的就是圣旨,违逆者就得死—这个女人能对闻者的心理造成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其实,在他得知秦芳薇是欧阳曼的孙女儿之后,他的脑子里就闪过了一个想法:那个霸气十足的老太太一旦认回孙女儿,他这个孙女婿怕是入不了她那双挑剔的眼睛的。
这不,由她一手培养起来的欧阳故就是业内神话般的人物。
身边养着如此骄子,想想啊,孙女儿一旦回归,她当然也得重点培养,而他傅禹航,这样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混混,怎么可能入得了这种女强人的眼?
那会儿,他还没深入地想,想不到,这个情况居然这么快就到来了。
瞧,这老太太根本不给他任何表现的机会,直接用一份离婚协议想打发他,想想真是够让人心酸的啊!
“老夫人,婚姻是我和芳薇的,您这样越过她,直接逼着我和她离婚,是不是太过霸道了?”
傅禹航靠在那里,淡笑着反问,态度依旧很恭敬。虽然老太太的行为有点过分,但是人家的出发点是好的,全是为了她的孙女儿着想。而从她的眼光看来,欧阳家的女继承人嫁一个混混,于他们家的确是蒙羞的。
“抱歉,我只能这么做。为了欧阳家,也为了欧纪集团,我没办法接纳你成为欧阳家的女婿。
“天上人间是个肮脏之地,这一点,你在里面做,最是清楚不过。这种所谓的娱乐场所,早晚会出事,被查封也是时间上的问题。
“你要明白,一旦天上人间被端掉,那么在你们这条船上的所有人恐怕都难逃牢狱之灾。
“而我的孙女儿,是必定要继承我的家业的,作为她的丈夫,一旦你遭遇这种牢狱之灾,那么整个欧纪都会被你拖下水。
“请求你和芳薇离婚,不仅仅是为了芳薇着想,更是为我们欧纪的所有股民着想,欧纪不能因为你而在股市上受挫,还请体谅……”
正义凛然的口吻,显得理直气壮—拆人姻缘拆得如此有底气,让人驳不回去,想来也只有这位欧阳女士了。
“抱歉,这个字,我不会签。”
不说二话,他直接拒绝了。
对面,欧阳曼那两道白眉不觉蹙了起来:“你这是在嫌补偿太少吗?”她思忖着,猜测着,“如果是因为这个问题,你可以自己开个价,只要不过分,我一定满足你……”
以老太太的眼光看来,八千万不多也不少。这个男子虽有很好的头脑,但凭他现在在天上人间的地位,想要攒下这么多的钱,恐怕还得混上十年。而且,那份工作,绝对不可能保障他下半辈子安全地活到老。
而有了这笔钱,只要他善于利用,离开天上人间自立门户,他的社会地位会一步步提升。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他不离婚,一旦她过世,那么,欧纪则会由芳薇继承,到时,他只要控制了自己的老婆,就等于控制了整个欧纪。如果他存的是这样一份心思,那么他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渣。
老太太就是害怕欧纪所托非人,才想让他们离婚的。
那么,傅禹航是怎么想的呢?
说真的,如果这个老太太不是秦芳薇的祖母,他肯定骂过去: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用钱来侮辱他,真是他人生一大郁闷事。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和芳薇之间的事,不是老太太您能理解的。所以,也请您别用钱来打发我。不妨告诉您,钱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他的神情一下变得冰冷,脸上嘲讽意味十足,隐隐的傲气于言谈之间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根本不为这“八千万”而迷了心志— 一般男人若是知道离婚能拿八千万,估计没几个把持得住,这毕竟是极大一笔财富。钱可是个好东西,谁不想要?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离婚?”
欧阳曼被他的反应迷惑住了。
“我说了,离不离婚,这不是您说了算的。
“我呢,也知道老太太您的难处,也知道我傅禹航是有点配不起冠上‘欧阳’二字后的芳薇。
“可是,婚姻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您这样插手,实在不太合适。
“这样,您呢,回头去和芳薇谈谈。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里了,只要她想离,只要她拿着这份离婚协议过来,您一分钱都不用补偿我,我一定很干脆地同她去民政局结束婚姻。
“至于其他人,对不起,没人有资格来指使我干这件事……”
他在“没人”这两个字上咬着重音,态度是相当明确而坚定的。
“这可是你说的!”
欧阳曼眯了眯那双依旧清明的老眼,掂量着他话里的诚意。
傅禹航笑得无比清凉,眼神没半分温度,咬字却是极重的:“虽然我是个混混,可是在道上混的人,和你们做生意的一样,都讲诚信。是爷们儿,那就得一言九鼎。”
说话时,他把那份离婚协议贴着桌面滑了过去。
“好,我记下了。”
欧阳曼点点头,站起身,冲他身后招了招手:“待会儿你们把傅先生送回天上人间。”
“是。”
“等一下,薇薇呢?我要见薇薇。”
该死的,这老太太这是想隔离他们吗?
“等我和芳薇聊过之后,另外挑个时间,我会把芳薇送过去和你谈离婚的……告辞……”
拄着拐杖,欧阳曼腰板笔直地往门外走,到门口,又侧过了身,冲那个目光深沉的小辈望了望:这个傅禹航,出身实在太差,但那份气度,那份面对她时敢于讨价还价的勇气,倒是教人欣赏的。
如果只是品性一般的普通男人,站到她面前时就会变得颤颤巍巍,可他并不。他很不一样—能和几个持枪劫匪干架,且可以全胜而出,足见他的能力。
可惜他太不干净。
她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人。
秦芳薇在欧阳故的陪同下参观了冬宫一号。这座别墅的整体占地面积惊人,假山、游泳池、园艺、凉亭、秋千、运动场,布置得恰到好处,主屋共有三层,处处彰显着非一般的华美。
但秦芳薇觉得,家不用很大,温馨就行。
也不知为什么,这样华丽的环境,让她产生的是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她总觉得自己这是在梦里。
一个上午,她是在和欧阳故聊天的过程中度过的。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餐,她进了书房,对那些书产生了兴趣。
下午一点,冬宫一号的别墅门大开,从门口到车库的道路两侧种满了法国梧桐,时有两辆宝马驶了进来,停到了车库。
一会儿后,后一辆宝马上下来一个干练的中年女子,来到另一侧,帮着开了门,紧接着,欧阳曼自车上下来。
欧阳故闻讯而来,脸上是温和的微笑,上前扶住了老太太,打着招呼:“奶奶,您回来了,累不累?这件事,其实您交代我去做就行了……让您跑这么远,累着了可不好……”
“哪能让你去做?这件事,我去做最合适。这是缺德事,会折阳寿的,奶奶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折光了也无所谓,你可不行……”
欧阳曼笑眯眯地用双手拍了拍孙子的脸:“你可是我们欧阳家的希望。”
“奶奶会长命百岁的。”
在别人眼里,欧阳故是个风云人物,但在欧阳曼面前,褪去一切光芒后,他仅仅是一个孙儿。
“好好好,奶奶也想长命百岁,到时,我还想看我的曾孙出世呢……我这辈子啊,错过了儿子的成长期,又错过了他成家立业,现在啊,这一切只能寄托在你和芳薇身上了……”
对于未来,老太太仍怀憧憬。
一个人若对生活没什么希冀,就没有太多的动力,也就没了激情。欧阳曼身上一直怀着一股拼搏的精神,所以这么大岁数了,依旧活得如此精彩。
“奶奶,我觉得吧,您提的那件事,还是得缓一缓。”
欧阳故琢磨着要怎么劝才能打消祖母那个荒唐的念头。
“缓缓倒是可以,那小子不肯签字呢……说什么,芳薇想离他才离,芳薇不离,他就死活不签字。这事,等一下我会和那丫头说一说……一定得尽快把这婚给离了才行……”
这样一个结果,其实在欧阳故的意料之中。
刚开始的时候,对于那个傅禹航,他倒是不甚关注。在他那个圈子里,那人算是小有名气,可一旦和偌大的商圈比,他真是算不得什么的。
欧阳故也是在知道傅禹航的老婆秦芳薇就是他们在找的人之后,才对此人密切关注了起来。
而后,欧阳故惊讶地发现,傅禹航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能在短短数年时间里发迹起来,又能秉承自己的原则,这样一个男人,绝对是个自律性极强的人。重要的是,他的搏击术,据说厉害得少有敌手。在笼络人心方面,他更是个好手。如此男人,只要给他时间,给他平台,给他支持,一定可以腾飞,创造出属于他的一片天地。
唯一可惜的是,他投错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以他的学历,想在别的行当有所作为,恐怕还得花上几年时间。
秦牧是个有眼光的人,给自己的女儿找这样一个女婿。处在他们那个环境里,此举无疑是明智的,只是当秦芳薇的身份来了这样一个惊天逆转之后,傅禹航似乎就变得有点不够格了。
欧阳故不知道傅禹航当初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娶的秦芳薇,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能让一个男人不为名与利,心甘情愿走入婚姻,那他必定对那个女人有感情,有占有欲。
“那小丫头现在在干吗?”
欧阳曼惦记着那个孩子,她的儿子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在这个世上,现在唯一和她血脉相连的也就只有那丫头了。往后,她的重心就是将那丫头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在书房看书,那是一个爱看书的好孩子。”欧阳故回答。
欧阳曼听着笑眯眯的,斜眼望着孙子,试探着问:“是不是特别适合你啊?”
他笑笑,不回答。
祖母的意思是,想让他娶秦芳薇。这样,欧纪就后继有人了。
他倒是无所谓,但是,他觉得秦芳薇肯定不会答应的。
姑且不说她现在还在婚姻当中,就算她离婚了,她心里还装着一个人。
他只能说,奶奶这个想法太一厢情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