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面对鹿可楚楚可怜的眼神最后还是妥协了,放她上了车,然后……他又开始后悔了。
“喂,你还是个女人吗?看看你自己,身上的灰多得都要掉下来了!
“喂,别抖在我的车上,老子都叫你别抖了!
“你再抖一下试试,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丢下车去!”
……
最后,在鹿可放弃了节操,将死缠烂打打精神贯彻到底之后,终于成功让林深不得不咬牙答应送她回家。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鹿可早就做好了准备,不仅让高翔帮她准备了详细的地址,还画了一幅迷你地图。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林深将车停在路边,副驾驶座上的人却毫无反应,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林深想提醒她,刚一偏头,就对上了她火辣辣的毫不避讳的目光。
“鹿可,我知道我长得很帅,魅力无法阻挡。”林深语重心长地说道,“但是你身为一个女人,还记得‘矜持’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矜持”这两个字怎么写的?
鹿可十分认真地摇头:“这个真不知道。”
林深:“……”原谅她是失读症患者吧。
经过蹭车事件,鹿可和林深的关系总算有了质的飞跃——鹿可已经被林深列在拒绝往来黑名单的首位,在没办法和她解除合约的情况下,他果断选择了……不上班!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他的行为导致了以苏茉为首的一群八卦党的强烈鄙视。
苏茉一边“咔嚓咔嚓”地啃着薯片,一边和鹿可抱怨:“当老板就是好,想不上班就可以不来上班,真任性!”
鹿可正在忙着画新漫画的人设,头也没抬,含含糊糊回着:“嗯嗯,就是。”
“技术部那边已经在催你的测评报告了。”
“嗯嗯。”
“对了,这个周末我们公司会有一个素质拓展活动,你要来吗?”
“嗯嗯。”
“那好,我去帮你报名。”
“嗯?”
等鹿可回过神来,苏茉已经含着棒棒糖,以迅雷之势冲出办公室帮她报名去了。
而同一时间,乔繁正在电话里向跷班的林深报告素质拓展活动的安排。
“周六出发去郊区,房子都已经定好了。上午是普通的体能训练,下午是真人CS,晚上有一个篝火晚会。第二天上午是漂流,下午……事关公司士气,您不能再任性缺席了!”
林深正坐在花园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翻看年度报表。在听完乔繁条理清晰的安排后,他想了想,说道:“只要别让鹿可参加就行了。”
乔繁翻开花名册,参与名单里最后一栏鹿可的名字十分显眼。
“对不起,你说迟了。”
“什么意思?”林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已经通知她,而且她也报名了。”
林深:“……”底下员工办事效率太高,真的是一种负担!
乔繁合上花名册,一向公事公办的她也忍不住八卦了一句:“林深,你为什么这么讨厌鹿可?”
林深在电话这头翻了个白眼,“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讨厌一个猥琐女流氓加间歇性精神病患者还需要理由吗?!
林深刚扔下电话没多久,就又有电话进来了,他还以为是乔繁,本没打算接,瞟了一眼来电号码后,立马坐正了身体。
“喂,外公。”接通电话后,那个玩世不恭的林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本正经的严肃青年。
“你爸爸的病如何了?”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却充满了威慑力的声音。
“他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外公您不用担心。”想了想,林深补充道,“外公,我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而我妈当年的事还没眉目,我想……”
最后一句话,林深鼓足了勇气才敢说出来,虽然这些年来,这件事他提了不下十次,可他的外公沈坚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决。
“不行!”
“为什么?我母亲她也是……”您的女儿啊!
后面的话林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单调的嘟嘟声,无地声宣告着电话那头不容置疑的态度。
林深撇了撇嘴:哼,你不让我查,我就没办法了吗!
周末,鹿可很早就被苏茉几个连环call催出了门,乘着林氏企业的大巴一路赶往郊区。
一路上,苏茉全面开启话痨模式,鹿可只能对她那连说数个长句中途都不用换气的特异功能叹为观止,然后……选择性忽略她的大部分废话。
到了落脚的酒店,稍作休息之后,就要准备进行分组了。
参加此次素质拓展活动的一共有三十九人,毕竟是IT行业,男性占了多数,放眼望去,好一幅“万绿丛中不见红”的壮观景象!
按照报名顺序,一共分出了十组,每组四人,剩下鹿可、苏茉和乔繁在一组。
听到这样的安排,苏茉有些不乐意了,道:“你们都是男人,下午的真人CS我们肯定会输的!”
“BOSS等下过来了就会加入你们组,你们不就有两个男人了。”正在检查攀岩绳的一位戴着黑色大眼镜的汉子答道。
“算上林深也只有一个男人啊,还有一个是谁啊?”鹿可有些疑惑地道。
苏茉摆了摆手,扳着手指头帮鹿可算。
“鹿可,你算得不对。BOSS只能算半个,还有一个半是乔姐。”
乔繁闻言,收好了手中的花名册,对开着跑车姗姗来迟的林深投去鄙夷的目光。
“他也能算半个?”
鹿可:“……”
苏茉:“……”
真人CS在郊区的树林里举行,一行人刚吃饱喝足,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林深一声令下,几十号人就迫不及待地扛着彩弹枪,冲进了小树林。
鹿可扛着彩弹枪默默地跟在林深身后,冲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着一些琐碎的小事,怒刷存在感。
“喂!你那项链到底是怎么来的?”林深突然发声,把鹿可吓了一跳。
不怪林深问得突然,知道今天是来打CS,为了方便,鹿可上身只穿了一件圆领运动衬衫,正好露出了她修长白净的脖子,以及……那条项链。
“项链?”鹿可愣了愣,“你确定现在要谈这个话题?”
“对,就在这里谈!”林深的智商终于正常了一回,说道,“每次提起项链你就不正常,你不会是说不出项链的来路,所以一直故意岔开话题吧。”
“不正常?”鹿可十分无语,“我每次说的都是事实,只是你不相信好吧!”
见林深额头青筋突起,隐隐有发怒的兆头,鹿可只好主动认输,叹了口气,道:“好了,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但是……”鹿可指了指周围高地上举着枪对着他们的两个“敌人”,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们貌似要死了!”
话音刚落,他们的头顶上就传来了一个挑衅的声音:“BOSS,对不起了!只能先请你去我们营地喝茶了!”
真人CS采用的是点人头的方式分胜负的,在三个小时内,哪个队还有生还队员且“杀死”对方人员多,就算获胜。如果是新人,还有可能碍于林深的身份手下留情,不巧,围住他们的正是公司两位元老级的员工。
林深抿紧着唇,在他们正得意的时候,以迅雷之势牵着鹿可的手躲到了一棵大樟树后面,同时反手一枪正好射中对面人的胸口。
一阵彩烟从那人身上升起,他丢下枪,不满地冲林深嘟囔:“喂,你也太狠了吧!”
林深没空理他,单手揽住鹿可的肩膀吩咐了一句“你别乱动”,然后悄悄探出头去,想确定另一个人的方位。
鹿可被林深护在臂弯内,耳边尽是他急促的心跳声,一时间,她的脸忍不住红了。
虽然她很清楚现在抱着自己的人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会给她改情书的林深了,可是面对此情此景,她难免有些心动。
林深哪里有心思管鹿可在想什么,他还没露头,“啪啪”几枪彩弹就如密集的雨点般朝他们射了过来。
原来是敌人的外援到了。
刚“死”掉的那个人心情大好,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啃着饼干,一边劝林深早点投降:“BOSS,你就别挣扎了,我连饼干都帮你准备好了。”
鹿可用手肘推了推林深,指着前方不远处的矮树丛。
林深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钻进树丛里,的确是目前躲开枪林弹雨的唯一方法了。
可是……林深刚皱起眉,鹿可就开始在心里鄙视他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要犯洁癖!
鹿可没多想,蹲下身子,扯着林深就往矮树丛里钻。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林深这么个大男人被他拖着居然毫无反抗能力。
然后……鹿可就一脚踩空了!
矮树丛后是一个陡坡,坡下就是供游人玩漂流的急流,这要是掉下去了还得了!
林深见事态危急,伸长了手准备将鹿可拉上来。
可是他低估了鹿可的体重。
结果,他非但没有将鹿可拉起来,还被她连累着滚下山坡,两人合抱成团,一路向下滚,直至“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河水迅速涌入口鼻,鹿可也不知道被冲了多久,好不容易遇到一块大岩石卡住了她,她忙顶着水流的冲力,使劲儿抓住身边的石头。
攀上石头有了着力点,她终于露出水面,有时间换口气。
她冒出水面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林深,然后她惊恐地发现,林深不见了!
各种让鹿可心神大乱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顾不上休息,深吸了一口气就要往水里钻,还没入水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啊!水鬼啊!”
鹿可扑腾着小短腿,想挣脱“水鬼”大手的钳制,结果自然是徒劳无功。
“鬼你个头,有老子这么帅的鬼吗?!”
林深手一松,鹿可就又落入了水中,不过她也总算找回了理智,再次钻出水面,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她身后的大岩石上气喘吁吁的林深。
他浑身上下都已湿透,迷彩服裹着他精壮的身体,露出了肌肉的轮廓。如果不是看到他左手上的伤口,鹿可十分乐意欣赏这幅百年难得一遇的美男出浴图。
“你受伤了!”鹿可大惊失色,忙朝他游过来,抓起他左手臂一看,一道长长的伤口正往外冒血,而胳膊上其他裸露在外的地方,也遍布着大小不一的数十道伤口。
鹿可的眼睛酸涩不已,刚才一脚踩空之后,她虽然慌,却没忘记一路上护着她那只画画的手。如果不是林深用手护着她的头,他手上的伤口,就该出现在她的额头上了。
“你……”鹿可哽咽道,“你不是讨厌我的吗,为什么要救我?”
“你以为老子愿意救你啊!”林深一掌拍上鹿可的后脑勺,“早知道你比猪还重,老子就不该管你的!”
“喂!”鹿可所有的感动都被林深的这一句怒吼弄得烟消云散。
鹿可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从水里爬出来,怒视着他:“我这是标准体重!”
“猪的标准吧!”林深翻了格白眼,对鹿可伸出手说道,“还不赶紧扶老子起来,老子腰都快断了。”
看在他好歹救过自己一命的分上,鹿可忍着暴揍他一顿的冲动,扯着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想将他从岩石上拉起来,结果脚下一滑,她一下没站稳,整个人朝下砸去。
眼看着两人就要在这荒天野地里上演一场真人湿身拥抱戏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林深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一推,鹿可再次落水。
鹿可在水里挣扎的时候,还能听到头顶上传来的林深的大吼:“你个死变态,别以为老子受伤了你就可以占老子的便宜!”
去他的救命恩人,她现在只想一刀宰了林深!
鹿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林深拖到岸边。
“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来接我们。”林深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正在不断滴水的智能手机表明了它的态度:进水太多,已经死机。
鹿可瞪了他手里的智能手机一眼,才从容不迫地从兜里掏出一部老式直板手机,刚按下去,就见“嘟”的一声,屏幕亮了。
林深:“……你这是什么牌子的手机啊?”
鹿可摇摇头,直言:“我也不知道,广告上说是菲尔普斯专用的防水小潜艇,我看着不错就买了。山寨机,就是牛!”
林深:“……”
鹿可拧干衣袖,擦掉屏幕上的水,找了一个信号相对比较好的地方,回过头来问道:“打给谁啊?”
智能手机被一款山寨机秒杀了的事实让林深心情很不好,他将头埋在双膝之间,闷闷不乐地报出了一个名字:“乔繁。”
鹿可“哦”了一声,正准备拨号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电话号码是多少啊?”
林深:“……”这年头谁还记得电话号码啊!
最后,因为不知道电话号码,两人只能放弃电话求助,鹿可找了一根还算结实的木棍当拐杖,扶着林深沿着河流的方向往上走。
疯,还是不疯,这是个问题。是漠然地忍受林深暴虐的毒舌,还是奋起反抗人生无涯的痛苦?这两者,哪一种更高贵?
扶着林深找出路的时候,鹿可一直在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林深压根儿没注意到鹿可已经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自顾自地吐槽。
“你说你一个女人家,没品位不懂矜持也就算了,连脑子也没有真是无药可救了。
“你做决定之前不会先勘察一下地形啊!那么高的陡坡也往下跳!
“就你这智商,还敢学人做女流氓?别侮辱了流氓这个职业了!”
……
“啊!”林深的喋喋不休终止于一阵痛苦的呻吟之中。鹿可拍了拍手,双手叉腰站在高处,冷眼看着林深捂着小林深在地上打滚。
鹿氏防“狼”第一招也是唯一的一招:攻其要害!
世界安静的感觉,真好!
被修理了一顿的林深虽然一路上还是哼唧声不断,不过到底收敛了许多,至少每次在指责鹿可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朝她瞥一眼,然后夹紧裆部。
鹿可对他有这样的反应很满意。
安静了没多久,林深就走不动了,如一团烂泥般躺在地上,死活不肯再挪一步。
“累死我了!”
“再累也得走啊。”鹿可焦急地看着天色,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们浑身都已湿透,如果不赶紧回去,等到了晚上路更难走了不说,穿着湿衣服吹一夜冷风,非得感冒不可。
大少爷才不会想那么多,他伸手扯下一片芭蕉叶,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看着山那头的夕阳。
鹿可见劝不动他,只能无奈地放下拐杖,盘膝坐起,陪着他看夕阳。
“你没受什么伤,其实要是你一个人先走的话,肯定早就摸回去了。”林深的目光仍落在夕阳上,但是他的话鹿可听了个真切。
鹿可撇了撇嘴,一边翻着背包企图找出一些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一边回道:“你救了我,我肯定不能恩将仇报。再说你会出事都是因为我,我肯定要对你负责。”
“别!”林深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拼命摇着,“女流氓的‘负责’我承受不起,要是我救了你,你就要以身相许,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所以你还是对我‘恩将仇报’吧!”
鹿可:“……”
夜风微凉,一弯残阳挂在天上,些许微光映照下的森林显得格外幽静。
“阿嚏!”看了半天风景装足了文艺青年样子的林深,终于扛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其声响彻天际,惊起飞鸟无数。
林深揉了揉鼻子,忍不住朝不远处那团光亮望过去。
鹿可已经生起了火,正在烧热水驱寒。
身上的衣服像铁一样紧紧贴在身上,加深了林深对温暖的渴望,他缩着身子,朝鹿可那边望了望,最后还是别过头去。
哼,做人要有尊严,不就是会生火嘛,别指望这样他就会低头!
不过那个家伙,还是女人吗?
就在三十分钟前,他和她因为一言不合闹翻了之后,鹿可像是故意要气他一样,变戏法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了瑞士军刀、打火机,甚至连杯子都有……
装备齐全得令他这个生活“战五渣”叹为观止。
然而更让林深吃惊的还在后面。
鹿可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娴熟地砍树枝,生火,下河摸螃蟹……
这一切对于林深这个连柴火都不知为何物的人来说,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鹿可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决心不理他,将用芭蕉叶包好的已经清理好了的新鲜螃蟹丢进铁杯中。
没多久,螃蟹的香味就溢了出来,鹿可揭开杯盖正准备去拿,一双手已经抢先一步伸了过来。
“啊!好烫!”林深伸手就要去拿已经煮好的螃蟹,结果螃蟹还没拿到,手先被热水烫红了。
说好的冷战呢!
鹿可正想调侃他,以报他“毒舌”之仇,一回头却发现林深正蹲在她身边,两只手因为烫着了正捉着耳朵,在温暖的火光的映照下,一张俊脸上少了几分冷戾,而眼神看起来有些迷惘……
她莫名觉得他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鹿可瞬间就被这样的林深治愈了,所有难听的话都咽回肚中,她隔着芭蕉叶捏着杯柄,将一整杯螃蟹递给他。
“烫,你慢点吃。”
林深的肚子饿得早就在抗议了,他正准备伸手去拿,突然想到了什么,望着鹿可,问道:“你自己不吃吗?”虽然他对鹿可这个女流氓没啥好感,但是面对眼下这种情况,他没办法做到一个人吃独食。
鹿可一脸淡定地指了指火堆旁还没烧完的饼干包装袋,道:“我下河摸螃蟹的时候就已经吃过饼干了,不饿。”
林深:“……”
亏他还想着和她一起分享螃蟹呢,原来吃独食的人是她!吃东西也不叫他,她太卑鄙了!
虽然没有放任何调味料,但现抓现煮的螃蟹胜在味道鲜,再加上林深已经饿坏了,哪里顾得上好不好吃,很快,一杯螃蟹就见了底。吃饱喝足了的林深凑近火堆,坐到鹿可身边,将杯子还了回去。
“别以为一杯螃蟹就可以收买我了,会做饭、会生火也改变不了你是女流氓的事实!”
说句“谢谢”就这么难吗?
鹿可已经无心和这个毒舌狂讨论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了,她收好杯子的同时,拿根棍子将火堆拨了拨,火苗蹿起,更加旺盛了。
林深把手放在火堆上方取暖,随口问道:“你们公司还有野外生存训练吗?技能挺熟的啊!”
鹿可又往火堆里加了两把柴,待火烧旺了才回他:“以前因为太笨,被人丢过好几回,饿狠了生螃蟹都吃过。后来怕再被丢掉,打火机、军刀这些东西就成了出门必备的东西了。”
鹿可说得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林深却听得胆战心惊,他望着鹿可的侧脸,头一次对她产生了几分怜悯。
鹿可吸了吸鼻子,回头望向林深,这才发现他全身都在冒热气——那是水汽在蒸发。
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鹿可友情提醒道:“把衣服脱下来烤一烤吧。”
一听到这话,林深刚刚对她生出的那几分怜悯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他捂着胸口,连退了好几步,惊慌失措地望着鹿可,道:“你……你想干什么?”女流氓太可怕,野外生存技能满点,会做饭,身上还有刀的女流氓最可怕了!
“你这样会感冒的。”鹿可不明白林深又在抽什么风,她不过是提醒他把衣服烤干,他这是什么反应啊。
林深捂着衣服,连连后退:“女流氓,离我远点!”
鹿可总算明白过来,顿时满头黑线。
所以现在的社会都流行男人冰清玉洁吗?
别说她没想对他干什么,就算她真的有那种想法,他这个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不过……鹿可看着已经退到了三尺之外的林深,玩心大起,干脆站起身来,一步步向他靠近。
“你别想逃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鹿可搓着手,一副猥琐样,说道,“你不知道你刚刚吃的那杯螃蟹被我下了春药吗?”
“春药?”林深吓得都忘了后退,望着鹿可怒吼,“你居然会有这种东西!不对!你居然敢把这种东西给我吃!你恶不恶心啊!”
鹿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朝他伸出魔爪:“反正你现在也记不起我了,还不如……喂,你在干什么?”
鹿可愣愣地看着正在努力催吐的林深,直到见他催出一口苦水才意识到自己玩大了,忙将他拉住,解释道:“骗你的,我怎么会随身携带那种东西?”这种拙劣的谎言他都相信?在这样“单蠢”的总裁的领导下,林氏企业不仅没倒闭还越做越大,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林深听完这话,才算放心了,喝了几口凉水漱口,冲掉了嘴里的酸味。末了,他还不忘惩罚罪魁祸首,一掌拍上鹿可的后脑勺:“谁给你的胆子骗老子的!”
“喂!”鹿可挨了一下,有些郁闷,“谁想到你会反应那么大啊,我都不担心你一个大男人对我做什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林深从上到下扫视了鹿可一番,又恢复了毒舌模式:“不管从哪方面看,我对你做了什么吃亏的都是我。而且,对你这个前科累累的女流氓,我不得不防!”
“既然我在你心里这么不堪,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做测评师啊!”鹿可颇有些无语。
“那是因为找你之前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所以你测评完了就赶紧走吧。”想了想,林深又补充道,“对了,走之前记得把项链的来源交代清楚,我可不想以后因为这件事,还要再跟你见面。”
“林深!”鹿可大跨两步上前,正准备提起他的衣领大干一场,林深下意识地想躲,一不小心踩到了河边的石头,两人双双被绊倒在地上。
腿压腿,胸压胸,脸压脸……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此情此景怎一个暧昧了得!
猛烈的强光突然亮起,两人呆若木鸡的脸就这样被暴露在了强光之下。
林深和鹿可双双抬起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站了两个背着背包,穿着一身登山装的年轻人。此刻他们举着灯,都是一脸诧异。
八目相对,尴尬的气氛在四周蔓延。
举着手电筒的是一位女生,她“啪”地一下关掉了手电筒。
灯光消失,四周又陷入了黑暗。
“那个……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打扰?”林深觉得自己的智商要不够用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这个人的话?
“那个……那个……你们不是在……野合?”
鹿可:“……”
林深:“……”
林深:“野合?去……”
他的那句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鹿可就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那张惹事的嘴。
“确实只是个误会!”鹿可讪讪地笑着,指着火堆旁边的石头招呼道,“相逢就是缘分,来,坐会儿?”
来人看了林深一眼,又把视线移到他身下一脸怪异的鹿可的身上,最后还是摇摇头,残忍地拒绝了鹿可的邀约。
“那个……天色已晚,下次有机会再约,我们先回旅馆了……”
一听到旅馆,林深就来了精神,一把推开鹿可,“噌”地站起来,把两个不明所以的登山爱好者吓得一连退了好几步。
“你……你想干啥?我告诉你,我可是会跆拳道的!”
刚才那个说他们“野合”的女生张开双臂,如保护自己小鸡的老母鸡一样,将同伴护在自己身后。林深和鹿可这才发现那个冷着脸一直不说话的人,竟然是一个长得还算不错的男生,虽然篝火微弱的火光只能映出他半边脸庞,刀削一般的侧脸,深邃的五官。
但只需半边脸,就足以让所有少女怦然心动了。
看林深和鹿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身后的男生看,女生急了,举着手里的手电筒当武器,指着鹿可吼道:“别想动我家阿南。”话锋一转,她把矛头指向林深,“还有你也是,别以为你长得帅,我就会对你网开一面。”
林深:“……”
鹿可:“……”
“叶锦,别闹!”一直冷着脸的男人终于舍得开尊口了,他伸出手,像拎小鸡一样,把女生拎到自己的身后,不动声色地护着她,然后才向前走了两步,跟林深和鹿可道歉,“对不起……我同学她说话从不经过大脑,两位不要放在心上。”
叶锦:“喂!”
鹿可也不好意思地回了一句:“彼此彼此,我BOSS也这样,习惯了,习惯了。”
林深:“喂!”
……
两边的人互相寒暄了几句,总算打破了由“野合”带来的尴尬。
叶锦也是个话多的女生,一路上扯着鹿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们都是技院的学生。”
“妓院?”
“科技研大啦!一看你就是个思想不单纯的人!”
思想不单纯?鹿可无语,她这个罪名还真是背得冤枉,谁让她介绍自己的母校不说全称的!
不过身为本地一直没能毕业的“大四狗”,鹿可对本市的几所著名大学自然略有耳闻。
本市常被人称为“教育大市”,能有此殊荣全靠市里鼎鼎有名的三所大学。
鹿可在读的邵大以艺术系闻名全国,由著名慈善家邵某捐资修建的管大则以经管系闻名,至于叶锦口中的“技院”,就跟它的名字一样,是一个奇葩的存在。
“技院”全称中国科学技术研究大学,明明是历史悠久的名牌大学,却非要把自己往三流技术学院方向折腾。他们的秦校长在五年前就宣布“轻学术重技术”。也幸亏他们学校都是一些经得起大风大浪的“怪咖”,近些年在各个领域都出了不少叱咤各大颁奖典礼的风云人物,所以渐渐以黑马之势成了大学圈里最特别的存在。
“技院”大名鼎鼎,所以当叶锦一提到科技研大,鹿可就反应了过来。
“你们学校有很多牛人。”鹿可点头,随口赞了一句。
“他们哪有我们家阿南厉害,他……”
“叶锦!”走在前面的冷面男人突然发言,一声不算重的警告成功地堵住了叶锦的嘴。
只见叶锦满脸不开心地挪到他身边,一路上踢踢石子,砍砍树枝。
鹿可眼尖,发现那位名叫“阿南”的男人在叶锦快要滑到的时候,顺势扶了她一把,之后就再没松开手,这一举动成功地让刚才还一脸不开心的叶锦瞬间恢复了元气。
鹿可偏头,瞪着同样走在身边,正一脸嫌弃地推开挡在他面前的树枝,一边走还一边抱怨“这是什么鬼地方”的林深。
唉,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一行四人很快就到了位于山中的青年旅馆,据叶锦说,这家青年旅馆才开不久,前身是一个为了帮助在登山过程中迷路的登山爱好者而准备的救助站,后来登山爱好者渐渐多了,有人看中了这里的商机,投资建了这家旅馆。
叶锦显然是这里的熟客,自打进门起就熟稔地跟大家打招呼,不管是旅客还是店老板,她都叫得出名字来。
有了叶锦的帮助,店老板在房间住客爆满的情况下,还是想方设法为林深和鹿可腾出了一间客房。
一听只有一间客房,林深不乐意了,指着鹿可不满地道:“这个女人对我意图不轨很久了,我才不要和她同房!”
鹿可:“……”
不管林深如何不愿意,他还是被鹿可拖回了房间,丢到……浴室去洗澡。
她可不希望明天还要带个病号下山。
搞定了林深,鹿可这才觉得难受——一身衣服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能不难受吗!
想起他们都没有干衣服,鹿可只能厚着脸皮敲开了叶锦的房门。
叶锦正在打电话,见她进来了,和电话那头说了句:“伯父,我们下次再聊,挂了哦。”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那个……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毕竟是开口求人,鹿可的态度还是摆得蛮端正的。
“没事!我们在外面玩,老人不放心,就喜欢唠叨几句,都习惯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鹿可心里泛起一阵伤感,以前她在外面读书,婆婆还会给她打电话,自从婆婆死后,能听人唠叨都算是奢侈了。
唉,没事想这些干什么!鹿可摇摇头,赶走心里的负面情绪,开口说明来意。
叶锦十分爽快,一边翻箱倒柜地帮她找衣服,一边拉起家常来。
“你和林先生不是情侣吗?为什么有时候你会叫他老板啊?”叶锦从一堆衣服中抬起头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望着鹿可的眼神亮晶晶的,不停地闪光——对这样的目光鹿可并不陌生,每当苏茉和她聊八卦时就露出这样的眼神。
而根据鹿可经验:一般喜欢聊八卦的人,意淫功力都不是一般的强大。
果然,只见叶锦歪着脑袋,已经有了判断。
“难不成你是他的秘书?他看上了你的……”叶锦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发现看脸应该不可能,又从她的胸前扫过,一马平川,应该也不会是看胸……憋了半天,她好不容易憋出一句,“难不成他是个抖S,看中了你的彪悍,所以才‘潜规则’你?”
鹿可满头黑线,林深是不是抖S她不知道,不过这个女人的脑洞真大绝对是事实。
“你‘霸道总裁爱上我’系列文看多了吧。”
“你怎么知道?!那可是我的成神必备手册,我要想从小透明变成大神,就全靠它了!”没注意到鹿可难看的脸色,叶锦自顾自地说道,“傲娇总裁和彪悍女汉子的故事,哎呀呀,这人设还真不错!”
叶锦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二话不说就奔到床头,拿出平板电脑,开机,打开文档,很快就沉溺于艺术创作的过程中去了。
鹿可:说好的借衣服呢,就不能先给她找好衣服再创作吗?
叶锦一看就是资深码字党,三两下就敲出了一个大纲。写完之后,她将平板递给她新文的女主角原型——鹿可。
“我绝对是亲妈,看我对你多好!”
鹿可看不懂文字,不过好在平板电脑是有语音读取功能的,她用语音读取功能听完了全文,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小被人抛弃?唯一的亲人还在地震中丧生了?”
“女主角的背景越凄惨,越能引起人的同情,为了点击率,委屈你了。”
“男主角始乱终弃,还失忆?”
“洒狗血才是唯一王道啊,车祸失忆梗屡试不爽……”看鹿可的脸色越来越黑,叶锦讪笑着摸了摸后脑勺,“那个……我成神之后一定请你吃饭,为了我的理想,委屈你了。”
“女配角的颜值和能力都能甩女主角好几条街?”
“不然怎么突出男主角的脑残……啊呸,是真爱呢!”
鹿可:叶锦不去帮人算命简直是太埋没才华了!
这简直就是她的真实写照!
鹿可刚想放下平板电脑,那机械的女声又响起来了,原来是因为她忘记关语音功能了,在读完第一篇文章之后,自动跳到第二篇去了。
于是鹿可就听到了如下内容:“书名《总裁的女人》,作者七七,人设:精分蛇精病,多重人格障碍,时而逗比时而冷漠的霸道总裁和傻白甜女主角的故事……”
人设之后就是一堆关于多重人格障碍的介绍,看来叶锦这个网络小说家写的内容虽然不靠谱,但功课还是做了的。
不过鹿可越往下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多重人格障碍是心理疾病的一种,多重人格具有超过一个的人格存在,犹如‘在一个身体里住着好几个灵魂’。多重人格的产生与心理创伤密切相关。当受到难以应付的冲击时,患者凭借‘放空’的方式,以求得‘这件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感觉。多重人格的各个亚人格都是各自独立、彼此分开的,一种人格出现,其他人格就自动散场。究竟由哪种人格来支配,则完全遵循‘哪种环境需要哪种人格’的原则……”
在听完这篇都快赶上专业医学论文的写作资料后,鹿可在感叹叶锦功夫下得深的同时,也发现了一些不正常。
自从那次见识过萧时之后,鹿可还特意托人去查过相关的心理学资料,不说入门,对心理学知识还是有点了解的。
她敢肯定,叶锦这篇写作素材,如果不是有专业人士的协助,一定完成不了。
鹿可将自己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叶锦为人豪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当时的确去请教过在这方面十分有名的心理学家。
“能告诉我这位心理学家的名字吗?”鹿可整个人都压抑不住地兴奋起来。她以前怎么就没想过去请教专家,这绝对比她一个人面对林深突然切换出来的人格不知所措要好很多!
“那位医生是法国人,名字还真不好记,你等等,我去找找他的名片。”叶锦说着又去翻自己的背包,在她成功地把房间毁成台风过境的灾难现场之后,终于在钱包的夹层中找到了名片。
“喏,就是这个人。他是在国际上都十分有名的心理医生,听说不少人排队等他看病的。”叶锦向她眨了眨眼睛,“这人也是个情圣呢,我之前还专门写过他和他妻子的故事。只可惜他妻子在五年前因为癌症过世了,他一个人带着儿子在法国生活……”
比起这位心理医生的情史,鹿可更关心的是他的专业水平,她接过名片,一面对密密麻麻如蝌蚪般的法文就皱起了眉头。
叶锦还以为她是看不懂法文,好心解释道:“他的中文名是直接音译过来的,就叫费力,我们一般都会称他一声费先生。”
费力?虽然这个名字有点奇怪,但是提起他,鹿可就有点印象了。
记得当初她托在《最青春》的文字助理编辑帮她查关于多重人格障碍的时候,助理就提起过这个人,说他是数一数二的专家,还说他架子大,一两年都不一定能排得上预约的号。
鹿可心里刚燃起来的那点希望之火,一下子又灭了。
且不说这位心理医生的架子非常大,单说林深肯不肯配合她去见这心理医生就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