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街上到处都是行驶匆匆的车辆，沈谨言被堵在三环路上，车子以龟速缓慢移动着。
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最近身上起了一片红疹，起初也没太注意，后来越来越严重，她请了半天假到医院检查。
车上的广播正推送着最新的道路交通信息，前方路口处发生了连续车辆追尾事件，交警正在疏通路况。
司机早已是见怪不怪，调低了广播音量：“这个路口红绿灯时间长，人们为了赶时间着急闯过去，老是有事故发生。”
她摇下车窗探头看了看，拥挤的车流堵的水泄不通，好在前面不远处就是市医院。
司机师傅也是个老实人，没想着靠堵车多挣些油钱：“看这情况还要堵很久，要不你就从这下吧，过了马路再走几分钟就到了。”
“好，谢谢您。”
她从车流中穿过，沿着马路中间的人行道过去，终于看清了前面追尾的汽车，连续三辆车撞在了一起，中间的车子已经变形，车后面的保险杠掉落在地上。
医院门口摆着担架，刚从车上下来的医生匆匆忙忙地将受伤的人推进去，她小心的避开左边的车子，却被人一把拉到旁边。
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的车子是一个女医生推的，推车的轱辘已经有些轴，不受控制，差点撞到她，女医生连声跟她道歉。
她有些慌乱的站稳身子，才看清身边的人，眼前的男人身材瘦削，卡其色的风衣衬脱出硬朗的线条，眉目清秀。
“周林起？”她惊讶出声。
“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差点就被撞了。”周林起看起来有些喘，刚拐过弯就看见沈谨言往过走，下一秒就看到她身后的车子朝她撞过来。
“谢谢你。”
她袖口的扣子在刚才不小心崩开，袖子往上翻起，露出一大片胳膊，周林起注意到沈谨言胳膊上起的红疹。
“这是怎么回事？”他抓住她的胳膊想要进一步确定。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过敏了吧，过来医院看看。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上班。”
周林起直接带着沈谨言去了皮肤科。
林钲刚穿好白大褂还没开始接诊，就听到有人敲门，接着就见周林起推门而入。
他丝毫不在意他闯进来，慢条斯理地系着扣子，瞥了他一眼：“上午没手术？怎么有空来我这？”
他突然注意到周林起身后的沈谨言：“这位是？”
“我朋友沈谨言，她身上起了红疹，不知道是什么引起的，你赶紧看看怎么回事。”
林钲倒是第一次见周林起带女生过来看病，当着沈谨言的面不好多问什么，但眼神早就和周林起有了一番切磋。
沈谨言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交流，瞥见他白色大褂上的胸牌，淡淡一笑：“你好，林医生。”
她被安排做了一个血常规，最后诊断是气候变化引起的过敏性反应，没什么大问题。林钲给她开了一些口服和涂抹的药膏。
医院取药的人排了一长串，她不由得感慨，不管什么时候来医院，总是会有很多的人在排队看病，比起商场，医院可以说是更加热闹。
沈谨言跟着周林起来到办公室，干净整洁的办公室正对着阳光，明亮耀眼，一大片光投射在地上，书柜里整齐摆放着几本医学专业的书籍。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医了？”她从刚才就很好奇，怎么也没想到周林起会当医生，还是心内科的主治医师。
“大学，高考后改了志愿，报了医科大。”周林起给她倒了杯水。
“你之前不是问我高考完为什么消失了？当时家里外婆出了事，急性心肌梗死，很突然的一下，小的时候我爸妈经常出差，我一直跟着外婆生活，可是后来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听他们说，她当时想给我打电话，可是连号码都没来得及拨出去。”
沈谨言表情有些松动，他的语调很平静，仿佛已经释然了，但眼神里依稀可见的悲伤。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想起当初问他为什么消失，他却一直不愿说。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他笑了笑，故意逗她，怕她想太多。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清脆的医用器械落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接着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仿佛是预料到了什么，周林起眉头一皱：“你呆在这别出来，我去看看。”
地上落了几滴血，一名女护士捂着胳膊绊倒在地上，显然是在推搡间被医用工具划伤了手，旁边的护士连忙扶起她。
周围病房的患者都探出头看情况，都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周林起问身边的急诊护士。
“昨天病人被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休克状态，还来不及急救心跳就已经停止了。今天病人家属来医院要讨个说法，可是我们已经尽力了。”急诊护士连忙解释道，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害怕。
“你们医院是干什么吃的，是不是想要撇清责任，我父亲在你们医院去世，你们一定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把你们的主治医生给我叫出来。”为首的男人情绪暴躁，大吼一声。
“昨天执刀的医生是谁？”周林起小声问道。
“是王医生，连夜做了两场手术，刚下了手术台。”
保安已经赶到控制局面，周围更是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
医闹事件在医院已经不算是罕见的事情，经常会有病人家属不能接受现实，在医院引起骚动。
周林起右手扣在眉头，揉了揉太阳穴，走上前劝道：“请您先冷静一点，对于您父亲的去世我们也感到很遗憾， 后续的事宜本院会尽力协助您解决。但请您理解急性心肌梗死本身就是一个死亡率极高的疾病，这是突发的状况……”
心内科每天遇到的病人不计其数，这本身就是一项特殊的病情，急性，突发，医生已经极力去救治，但依旧会有回天乏术的，这是所有人都无能为力的，他只能尽力安抚着家属的情绪。
“你让我们怎么冷静！昨天晚上我父亲还好好的，来到你们医院就去世了。我不能接受一个好好的人，被你们医院弄成这样！我要你们还我一个父亲！”随后赶来的一位女家属， 也歇斯底里地大声控诉。
“这位女士，讲话要有凭有据！病人送来医院的时候血压已经非常低了，这么严重的休克怎么会是‘好好的’？什么叫作‘被我们弄成这样’？我们帮病人做的治疗还不够快、不够准确吗？”
在旁边一直沉默的一位女医生，或许是受不了家属无理的指控，忍不住也动怒地大声反驳。
眼看着两边就要打起来，周林起连忙把这位护士往后拉了拉。
听了这么一会儿，沈谨言大概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站在最后面，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却看到其中一个家属从地上拿起一把手术刀冲过来，她见状连忙推开周林起，肩上的包顶住他手里的刀。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尖锐的手术刀从皮包的表面划过，顺势在她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她都来不及躲开。
周林起没想到沈谨言会突然冲出来，让他一时间也楞了神，不过一瞬间的晃神，他眼疾手快的扣住他的手腕，从他手里夺过手术刀。
身后的保安连忙赶过来控制住家属，接着有警察赶过来维持现场的情况。
“你怎么样？”他看到她胳膊上被划破的口子，连忙让周围的护士给她包扎。
胳膊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我没事。”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他的语气有些着急，言语里尽是担心。
“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外面那么吵我出来看看怎么回事。我刚才也算是见义勇为吧？”她半开玩笑的逗他，想让他不要想太多。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虽然知道刚才的事情很危险。但如果刚才不推开周林起，那把刀势必会捅到他身上。
“所以你在医院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吗？”
她亲身经历了一场医闹事件，深深体会到医患矛盾的严重性。她能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也能体会作为医者的无奈。
周林起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着急，比起刚才突发的状况，他更担心的是沈谨言受伤：“也不是经常，大多数的病人家属还是比较理智的，但今天这种情况也是无法避免的。”
胳膊上的伤口被白纱布包着，周林起把衣服脱下来给她披着。
“不用，我拿包遮着就好。”
“听话。记得伤口不要着水，要按时抹药。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他话语里是丝毫不容拒绝的口气。沈谨言知道他是有些内疚让她受了伤。
周林起看她受伤本来想送她回家，但刚才的医闹事件需要他配合调查，他脱不开身。
“没关系，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
周林起有些无奈把她送到门口，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