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打断，哼，真能演，你舍得吗？
这句话沐秋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翻了两翻，随后眉目悠悠的叹一口气，“这么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九皇子正在养伤，估计很长时间不会来了？”
“不打不长记性，再来再打断！”
萧灵儿强撑着嘟囔一句，然后想赶紧滑过这个话题，“风沐秋，中午吃什么？”
“大棒骨炖酸菜，怎么样？”沐秋一声脆笑，用手比划一个砍的姿势，“用斧头咔嚓一声把腿骨砍断，然后扔到酸菜锅里炖香骨髓。”
沐秋说着这句玩笑时，萧灵儿莫名觉得脊梁有点凉意，回头看看窗阁，封得严严实实，一丝冷风也透不进来。
悠悠哉哉地说了一会儿闲话，眼看着冬日晃到正南，快要临近中午了。
沐秋去了仓房，找到一块牛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如果司礼监再不临巡补仓，恐怕距离萧灵儿大闹皇城的日子就不远了。
仅用这一条牛肉，要做出可口的午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无奈之下，沐秋望着这堆女儿红，只能轻轻一笑，“徒弟，师娘不管你的婚宴够不够数了，今天只能借一坛女儿红了。”
沐秋用木棒将牛肉打软，直到震断肉中的筋脉，再用锥子细细密密的刺一些小孔，随后将软牛肉浸入女儿红。
过了半个时辰以后，牛肉吸足了酒香，再提出来切成需要分两口才能吃完的大块。
锅里热好了油，爆香了蘑菇片和土豆块，加入大块的牛肉，一直炒到变色，再流入蘑菇汤慢慢熬炖。
汤不能太厚，否则会夺走肉香，更不能太薄，否则会滋味不足。
慢慢炖了半个时辰，刚好汤水浓稠，牛肉飘香。
萧灵儿万万没想到，今天中午沐秋居然斟了酒，而且轻轻扬起眉梢，“两杯。”
“两坛！”
沐秋将酒杯推到萧灵儿眼下，轻轻撇撇唇角，“不喝了。”
撇嘴谁不会呢，萧灵儿将酒杯推回给沐秋，也撇一撇唇角，“风沐秋，至少六杯吧，不然我也不喝了。”
沐秋提坛斟了酒，斜一眼萧灵儿，“德性！”
牛肉多汁细嫩，既有蘑菇的鲜香，又有酒浓的纯真，配上软烂的土豆，真是相得益彰。
萧灵儿喝了三杯酒，回味无穷的咂一咂嘴，“糊涂蛋送来的酒还挺甜的。”
“何止酒甜，恐怕人更甜吧？”
沐秋此刻也饮了三杯酒，红通通的女儿红，果然又甜又香，像少女留在耳畔的情话。
“风沐秋，我明白了，难怪你今天陪我喝酒。”萧灵儿放下酒杯，扬起唇角一笑，“原来是酒壮怂人胆，想掏我的老底？”
“萧灵儿，我承认我有一点点怂，可是你又能好到哪去？”沐秋扬着飞满红霞的眉梢，星眸里透着挑战的光芒，“有些问题我敢问出口，你却未必敢答出口。”
“杠上了？”萧灵儿蓦然一笑，将酒坛子提到桌上，“一人一个问题，不答的罚一杯酒。”
“萧灵儿，我还你以为你有多英雄。”沐秋婷婷起身，骄傲的一笑，“用一杯酒就能代替不回答，这种游戏太弱了。”
萧灵儿仰头望着沐秋，指尖来回滑着坛子沿口，“风沐秋，怎样才不弱？”
沐秋双手端起第四杯酒，随后一饮而尽，悠悠红唇翘一翘，“不回答，认干妈！”
这一局，玩的很大，押上了名誉，谁也怂不起。
萧灵儿追上沐秋一杯酒，立即抢着打出第一个问题，“风沐秋，你睡过云无心吗？”
“萧灵儿，你……你跟我玩这么大？”这个问题好像一把烈火，将沐秋燃烧的火红，简直比坛子里的女儿红更加烈烈如火，“没有，怎么可能！”
沐秋紫红着一张脸，憋足了一口气，毫不客气的奉送回去，“萧灵儿，你睡了九皇子几次？”
这种问题扔过来，让萧灵儿也紫得像茄子，整个人愣了一会儿，无奈的叹一口气，“没数过。”
“没数过……你，你真是……”沐秋听到这种荒唐答案，似乎比萧灵儿更羞，简直无力抬起眼眸，“你们总共在一起两个晚上，第一夜还是酒醉，居然多到数都数不过来，也太……”
“风沐秋，你想不想睡云无心！”
这是萧灵儿的第二个问题，简直想让沐秋钻进地缝里，自己摸着滚烫的脸，怜音轻的犹如雪花飘飘，“我……不会……”
“没问你会不会，问你想不想？”萧灵儿斟满两碗酒，忍着羞涩，扬着眉梢，“风沐秋，可以不回答。”
不回答，不回答就得认干妈了，这是沐秋开出的赌注，仅仅两个问题以后，就尝到苦果的味道。
沐秋用袖子遮住脸，不敢让萧灵儿见到此刻的脸庞，两只脚的脚趾狠狠勾在绣鞋里，唇角的呼吸如此烫，终于飘出羞死人的答案，“想，不过得先拜堂，然后再……”
萧灵儿笑了，捧着酒杯喝一口，飘飘悠悠的望着雪景，“等我见到绣花枕头，第一句话就是，风沐秋想睡你。”
“哎呀，你不许，萧灵儿！”沐秋抬起眼睛，又羞又委屈，几乎快哭了，“你，我问问你，你为什么睡九皇子？”
问题飘飘而落，落在萧灵儿的眉心，凝起了眉头，唇角一束叹息，双眸一丝苦笑，“同情吧，我也不知道，那时醉得那么可怜，哭得那么辛酸，只想让人好好抱一抱，谁知道，抱来抱去就……就抱了，抱了许多次。”
都说女人的眼泪惹人可怜，恐怕男人的眼泪才更让人伤感，尤其如九皇子这种男人，眼睛媚的像桃花，如果再惹上春露，萧灵儿怎能不心疼？
萧灵儿平时英姿飒爽，此刻却很羞，羞得含着眼泪，似乎又在回九皇子在耳边的情话。
沐秋看着萧灵儿，不知为什么，还没成亲就做出这样荒唐的事，应该觉得耻辱，此刻心底却只有感动。
“萧灵儿，难道只有同情，没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爱恋吗？”
萧灵儿望着沐秋，也见到星眸里闪着泪花，明明是玩着针尖对麦芒的游戏，却笑着笑着都哭了，真是惹人心伤又无聊。
“风沐秋，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萧灵儿，你问问自己的心，然后回答我，我陪你喝完这坛酒。”
萧灵儿低下眉目，沉默许久以后，蓦然苦笑，“如果有，也只有一点点，可是糊涂蛋却一点点也没有。”
“为什么？”沐秋攥住萧灵儿的手，攥得很紧，蹙起眉头，“萧灵儿，你为什么这样想九皇子？”
“风沐秋，我给了糊涂蛋温柔，所以糊涂蛋陷入迷恋，然而迷恋不是爱，迷恋太短暂。”
萧灵儿轻轻捧着酒盏，看着眼泪落入红红的酒浆，“糊涂蛋才十四岁，年轻的皇子不懂爱，不迷了，也就不恋了。”
感概过后，整杯酒一饮而尽，萧灵儿抹去眼角泪滴，“迷恋惊艳却匆匆，情爱朴实却久久，我不要匆匆，我要久久。”
沐秋安安静静听了许久，每个字都流入心头，即像甘泉一样甜，也像春果一样涩。
唇角沾染了轻轻眼泪，一丝决绝涌上眉头，沐秋盯着萧灵儿的泪眸，更攥紧萧灵儿的手，“萧灵儿，如果九皇子能证明，他对你的心不是匆匆的迷恋，而是久久的情爱，你敢不敢也回报满心爱恋？”
“糊涂蛋证明不了。”萧灵儿甩开沐秋的手，提起酒坛，“风沐秋，说话要算话，平分这坛酒。”
“萧灵儿，你回答我。”沐秋不肯放弃，目色灼灼的盯着萧灵儿的眼睛，“只要你回答我，我陪你喝两坛！”
终究，萧灵儿没有回答沐秋，只是仰头饮酒，沐秋看到泪滴从眼角滑落，混入浓浓的女儿红，一同饮尽唇中，不知是苦是甜。
中午一顿饭，喝到近黄昏。
两位姑娘慢慢收起了眼泪，看到彼此略肿的眼睛，无聊的笑一笑。
沐秋悠悠叹一口气，婷婷起了身，随手提起食盒，“长久公主殿下，婢女要回御膳房了。”
萧灵儿望着即将斜坠的冬日，疑惑的瞪大眼睛，“天都快黑了，还回去做什么？”
“我是小婢女，又不是公主，天生劳碌命。”沐秋悠悠扬起唇角，留了一句笑话，轻轻踏向门前。
萧灵儿提好鞋子，紧好腰带，到床头取了双枪，“风沐秋，我跟你一起回去。”
枪刃似冰，红缨如火，再配上萧灵儿的一袭紧身打扮，这哪里是去御膳房，分明是去上战场。
“萧灵儿，你别闹我了。”沐秋无奈的堵着门口，软软的哀求着，“我回去关照一下徒弟，交代好了再回来，今天留在你这里过夜，求求你了。”
“一个时辰。”
“最少得两个时辰，积雪这么厚，难道走路不需要时间吗？”
沐秋委屈的嘟着小嘴，只能无奈的讲着道理，“你知道的，我是罪臣之女，出不去皇城，还能逃了吗？”
回去的路上，渐渐看到半边白月，沐秋脚下踏着积雪，心里却已然有了期望。
如果九皇子真是一场爱恋，虽然这条路很长很长，却一定能在路的尽头，遇见萧灵儿的情意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