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饰店掌柜的又做成一单生意,唇角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随后从袖子里取出一根红绳,恭敬地捧向云无心,“如果可能的话,请公子用红绳圈一下新郎和新娘的手指,做好印记以后,小店可以将指环做得更贴切一些。”
红绳似火,宛若枫叶的颜色,也如沐秋羞涩的眉梢。
云无心接了红绳,绕在指根一圈,掌柜的立即取来小剪刀,将标记好的位置剪断,随了一声深深的祝福,“公子相貌无双,新娘能嫁给公子真是福气,小店做好首饰以后,会奉送全套的新婚喜烛,希望能沾一点福气。”
掌柜的小心翼翼将红绳收好,云无心回身走到门前,轻轻召唤沐秋,唇角扬着爱恋,难得说一句玩笑,“风大帅,请进。”
沐秋撇撇嘴,转了头,轻轻一抹笑颜,想想也曾做过一天的边城大帅,真是威风呢。
婷婷几步进了店门,骄傲的扬起下巴,也回一句玩笑话,“云先锋,请讲。”
云无心提起红绳,冰眸早已融化在沐秋的笑容里,正要踏近沐秋时,却听到身后掌柜的一声切切的惊诧,“秋小姐!”
沐秋愣住了,见到掌柜的几步踏到进前,仅仅一瞬间之后,掌柜的眼底竟然含着泪花,“秋小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沐秋的眼神有点懵懂,似乎并未认出眼前人。
正在莫名其妙时,掌柜的突然双膝跪地,重重的一个头磕下去,说着感恩戴德的话,“老天可怜我,让我今日重遇大恩人!”
“先生,这……”
突然受了陌生人一跪,沐秋不知如何是好,扶也不是,退也不是。
掌柜的抹去眼角泪滴,起身以后也是手足无措,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不知道该如何诉说,眼神切切的望着沐秋,欣喜的哀求着,“秋小姐,你不能走,我马上回来!”
留下这一句话,掌柜的匆匆转身回了内堂,只让沐秋无可奈何地看着云无心。
云无心微微蹙着剑眉,轻轻摇头苦笑,“风沐秋,先前是小霸妞,现在是大恩人,你在叶城里究竟留下多少故事?”
“不多不少,怎么也有一千个故事吧。”沐秋先是得意的扬起眉梢,随后又悠悠的蹙着眉头,“不过我确实记不得,究竟和这家首饰店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云无心半眯着双眼,轻轻一声哼笑,说一句酸味十足的话,“好像和你发生过故事的,都不是女子。”
“云无心,你这人……”沐秋红了眉梢,撇一撇唇角,言辞之间又委屈又俏皮,“你刚进叶城就招惹一个卖花姑娘,现在好意思这样说我吗?”
云无心惊诧的看着沐秋,“我招惹?”
沐秋忍着火烧红云,不服气的看着云无心,“你先安排卖花姑娘在驿站里住下,然后还要给人家寻一份花娘的差事,不是你难道还能是旁人吗?”
云无心看着沐秋的星眸里划过狡黠的莹光,唯有一丝轻轻的叹息,“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秋大帅会得来小霸妞的雅号。”
沐秋轻轻旋身,躲开云无心宠溺的目光,贝齿轻啄红唇,灵音宛若一抹红霞,“我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很后悔认识我吧?”
“不讲道理也是一种道理,风大帅的不讲道理何止是道理,简直是真理。”
云无心说着无尽宠溺的言语,轻轻走近,气息离沐秋这样近,犹如月光一样的男子,流出真挚的爱恋,“风沐秋,我感谢上苍,今生遇见你。”
这句话像火,烧红了沐秋的唇角,烫热了沐秋的心湖。
此刻满堂旖旎风光,只有默默无言,四目相对时,任何一个字都是多余的。
如果一个人能这样执着的深恋另一个人,无论是富是贫,抑或是贵是贱,都至少值得听一听他的心声。
沐秋听到了,流入耳畔,淌进眉梢,沁在心底。
那么甜,这么甜。
羞涩的低下头时,掌柜的匆匆从后堂跑出来,手里捧着两锭银子,恭敬地送到沐秋眼下,言语之间依然有抑制不住的感动,“秋小姐,我等了四年,终于有机会将钱还给大恩人,终于有机会当面和秋小姐说一声,我过得很好。”
沐秋看着两锭银子,微微促着眉目,努力回忆着过往,似乎摸到一丝光明,立即星眸闪亮,“我想起来了,你是吴客商!”
“是我!是我!”吴客商的胸膛几次起伏,努力咽下泪水,将银子捧得更近了些,“请大恩人务必收下,让我还了钱,从此以后能睡个好觉。”
沐秋婉儿一笑,取了一锭银子,轻轻点头,“看到你过得很好,我也心花怒放呢,不过那年我爹爹只借给你一锭银子,如果我今天多拿了,你会害我被爹爹骂的。”
吴客商深深叹一口气,将另一锭银子随手放在柜台上,站得非常恭敬,轻轻问候一句,“风大人还好吗?”
沐秋低下眉目,唇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一切都挺好的。”
云无心悄无声息的横了一步,挡住掌柜的望向沐秋的眼光,唇角轻轻悠悠,“借给你钱的是风大人,你为什么叫秋小姐做大恩人呢?”
吴客商急忙转身去伺候茶水,手里边忙碌边回答,“风大人是我的恩人,秋小姐更是我的大恩人。”
热茶捧在手里,温暖了心尖,吴客商回忆起四年前的往事,仍然还有几度哽咽。
那年吴客商远途进货,半路上遇到山匪,抢走了所有随身财物,身无分文的人,流落在叶城街头讨饭。
那天是风大人的生日,沐秋熬了七彩杂米粥,开粥棚舍粥给穷人,以为爹爹祈福庆生。
吴客商饱餐了一顿粥饭,也许是因为太饿了,竟然觉得沐秋熬煮的七彩杂米粥,是天下最美味的粥。
吃了这样一顿美味却无以为报,吴客商心里过意不去,于是捡了一块木头,雕了一根木钗。
当吴客商将木钗送给在粥棚里忙碌的沐秋时,沐秋立即点亮眼睛,“你会做首饰?”
吴客商有苦难言,只能维诺的回话,“我是首饰工匠,因为路遇土匪,才被困在叶城。”
沐秋想了想,俏皮的扬起眉梢,“你跟我来。”
吴客商随着沐秋到了后堂,沐秋取了一小块碎银子,“这是爹娘去年给我的压岁钱,你能把它化了,为我爹爹做一个指环吗?”
化银子做指环,对于首饰工匠来说如同家常便饭,沐秋为吴客商准备好了一切应用之物,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做成了一大一小两个指环。
沐秋捧着两枚指环,高兴的几乎跳起来,“一个送给爹爹,一个送给娘亲。”
吴客商做完了事,准备告辞时,却被沐秋拦住了,“先生不要走,晚上是我爹爹的庆生宴,请留下来喝一杯酒。”
一个是要饭的叫花子,一个是叶城的知府大人,身份如此悬殊,吴客商怎么敢赴宴?
可是无论怎样拒绝,也扭不过更加倔强的沐秋,甚至到最后,沐秋用了一招苦情计,“我们家刚搬来叶城不久,你是我邀请的第一个朋友,真的忍心拒绝我吗?”
吴客商实在不忍心见到沐秋委屈的撇着嘴角,只能硬着头皮叹气,“我就说几句吉祥话吧。”
就这样,吴客商参加了风大人的庆生宴,沐秋将指环献给爹爹和娘亲的时候,说了吴客商的遭遇。
风大人听到以后点点头,应付了几杯敬酒以后,悄悄带着吴客商来到后堂,递了一锭银子。
这让吴客商怎么敢接,几次三番推辞的时候,风大人沉沉一声叹息,“我是一方父母官,现在叶城治下闹土匪,一切都是我的错,吴先生真的不肯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吗?”
吴客商低下头,心里的酸楚和感动不知该如何说出口,风大人强行将一锭银子塞到吴客商的手里,“这样吧,这锭银子算是我借给你的,希望你不要荒废了手艺,多做一些精致的首饰,将人间装扮得更美丽。”
此刻手里有了这锭银子,就如同有了再一次的人生,吴客商立即跪下谢恩,却在跪到一半时被风大人拦住。
沐秋俏皮的走过来,递给吴客商几张纸,小脸儿上有一点点得意,“这是我画的首饰图谱,送给你了。”
吴客商看到这些首饰图谱,款式精妙绝伦,富贵又不失雅致,都是难得一见的惊艳佳作。
沐秋轻轻一笑,挑起眉梢,“希望你经商成功以后,能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过得很好。”
四年前的这段往事,到了今天有了结局。
吴客商还了借款,终于可以当着沐秋的面说一句,“我过得很好。”
听过这段往事以后,吴客商再次捧起那盒首饰,对沐秋和云无心深深感慨,“这套首饰,就是秋小姐赐给我的图谱,我凭借这套首饰赚了许多钱,不敢说是大富大贵,现在却也养老有靠了。”
云无心终于明白了,风大人给的银子是救急用的,而沐秋给的图谱,却是可以造福一生的。
难怪吴客商说风大人是恩人,而沐秋却是大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