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烈烈风响。
当沐秋和九公主踏上城墙的时候,半空中突然起了横风,卷起黄沙如烟,漫漫飘在眼前。
这阵横风很冷,吹皱了眉头,吹起了皮肤之初的一层粟栗。
九公主一直攥着沐秋的手,从未放开过,此刻望着半空黄烟,回眸时眼底闪过哀愁,“小秋妹,无缘无故的,我的心有点慌。”
沐秋捏一捏九公主的手,轻轻摇摇头,“如果要出城的是小九姐,就该轮到我心慌了。”
九公主深深看着沐秋,明明是朝夕相处的人,却越看越觉得遥远,沉默了许久以后,终于做了决定,“风沐秋,不去了!”
留下这句话,九公主转头踏向坐在城墙中央的胡不晏。
“小九姐,不行!”沐秋用两只手死死拖着九公主,拖不住就蹲在地上,抬起明眸苦苦哀求,“既然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就不要再变了,况且这是军令,不可以朝令夕改。”
尽管沐秋求的每一个字都有道理,九公主却依然犹豫不决。
沐秋婷婷起身,先望向打着赤膊,提着鼓槌,浑身涂着油彩的先锋官们,转眸对九公主婉儿一笑,“有这么多先锋官为我擂鼓助威,我一定平安回来,明年此时,我还要抱着小九姐姐的娃娃,对他讲沐秋姑姑的英雄故事。”
“风沐秋,风沐秋。”九公主狠狠抱住沐秋,在耳畔深深留下两个字,“平安。”
沐秋也抱一抱九公主,轻轻捶着红袍,红唇之初有一点轻轻撒娇,“小九姐,别惹我哭,清晨刚画好的妆,会被眼泪染湿的。”
城墙上在惹泪告别的时候,城墙下的观哨兵打起了旗语,众将士们的目光立即凝聚黄沙深处。
一辆巨大的辽军马车破烟而来,车轮之巨有两人多高,用了三排马,每排九匹马,共计二十七匹马才能勉强牵动。
车台之初立着一个像荒古巨人的赤膊大汉,头发眉毛胡子长得连在一起,满脸虬髯像一根一根钢丝那样尖锐。
在车台正中立着一根铁棍,铁棍上绑着一个断了一条胳膊,头发遮住面目,满身残血的人。
大汉面目狰狞,架车距离城墙还有几十仗远时,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仰天几声狂笑,随后几句气焰嚣张的怒吼,“中原狗听着,俺乃大辽国第一勇士乌图客噶,俺家狼主命俺带来这条半死的狗,如果有哪个中原狗与俺单打独斗胜了俺,俺就把半死的狗还给你们,要是你们不敢跟俺打,俺就在城下吃了他!”
乌图客噶喊完这两句话以后,回身抓起绑在铁棍上人的头发。
当断臂人的脸一扬起来,城墙上所有的人面目大惊,断臂人居然是柳一笑!
此刻,就连认定柳一笑是叛贼的沐秋和九公主也惊诧不已。
虽然马车距离城墙有几十丈远,又伴随着黄沙弥漫,但是这条断臂却看得清清楚楚,只留了小半截大臂,露出了一截断骨,滴着血淋淋的皮肉。
柳一笑趁着抬头之际,用尽全身力气,向城头大吼一声,“这是阴谋诡计,不要出城!”
乌图客噶迎面一拳打在柳一笑的鼻子上,顿时献血飞溅,打落了两颗牙齿,柳一笑无力的垂下头,只剩下一点气若游丝。
九公主看着沐秋,沐秋轻轻摇头,几乎急出眼泪,“断臂不可能作假,这些不是鱼泡之血,是我们错了吗?”
城头上的各路先锋官暴躁的犹如野兽,立即围着胡不晏请命,要立即出城活剥了乌图客噶的皮。
胡不晏眼底含泪,望着只剩下一口残气的柳一笑,心里犹如刀割一样疼,唇角犹豫万分,“柳先锋说这是阴谋诡计。”
周五郎立即命令贴身卫兵,“派八队轻骑兵去探报,看看方圆十里内有没有埋伏。”
殷天破急红了眼睛,狠狠跺着脚,几乎要将城墙也跺塌了,“大帅,还探个屁呀,再不抢,人就死了!”
“殷先锋,殷先锋。”胡不晏双手攥着殷天破的手,瞬间垂下眼泪,苦苦的摇摇头,“不探清楚,本帅难下军令。”
殷天破恨的铁拳砸着胡不晏的座椅,一双眼睛喷出血来,“大帅!怎敢这样窝囊!”
城墙上正在争吵的时候,城下的乌图客噶一声狂笑,“中原狗,俺饿了,要吃人!”
九公主反手摘下硬弓,接连打出三箭,奈何横风太硬,马车又距离城墙太远,冷箭根本打不到乌图客噶。
三箭落空之后,乌图客噶更是一阵狂笑,“中原狗丢人喽,只敢暗箭伤人,不敢跟俺单打独斗!”
嘲笑的声音飘向城墙,殷天破反身一声怒吼,“乌什么屁噶,俺现在就下去拧断你的脖子,扯下你的狗头!”
殷天破回头咬碎钢牙,“大帅!还他娘的等什么!开城门呀!”
胡不晏切切望着柳一笑,又泪眼凝噎的看着殷天破,言辞之间哽咽不已,“殷先锋,本帅不能再失去一个英雄了。”
“笑话!”殷天破踏向城墙转角,一声英雄怒吼,“给俺一盏茶的时间,俺活撕了狗贼,带回柳一笑,开城门!”
殷天破忍了这么久,终于要出战了,九公主立即追过来,骄傲的一笑,“当家的!我给你在城墙下擂鼓助威!”
九公主回身一声令下,“给我搬一套鼓出城!”
这怎么一瞬间就变了计划,原本应该去观阵画图,现在却变成擂鼓肉搏了。
沐秋急忙去追九公主,路过胡不晏时,眉目焦急的追问,“大帅,真的要放九公主和九驸马出城吗?”
胡不晏长长的一声哀叹,凄然的闭上眼睛,流下浑浊的泪水,“你觉得本帅能拦住他们吗?”
沐秋急得的咬破红唇,跺一跺脚以后,匆匆追下城墙,赶到城门之后时,刚巧看到城门关闭,挡住了九公主的一抹红袍。
“小九姐!为什么不等我!”
沐秋哀哀的喊了一句,二次爬上城墙,看到殷天破走向乌图客噶。
乌图客噶跳下车板,两脚狠狠的扎入黄土里,再拔出脚的时候,留下两个深深的坑。
“中原狗,报名字!”
殷天破一声怒笑,“乌屁噶,去问阎王爷吧!”
说话之际,殷天破冲向乌图客噶,虽然殷天破体型肥大,动手的时候却犹如一头猎豹,快的能追过闪电。
一瞬间,九公主擂动战鼓,鼓声斩断横风,席卷黄沙!
乌图客噶哈哈大笑,乍开双臂去抓殷天破的手腕,这一抓如果中了,恐怕殷天破就要落入下风。
殷天破却似乎视而不见,愣是用一身蛮力来顶撞乌图客噶。
乌图客噶眼见着就要得手了,只差寸许之间,就能擒住殷天破的手腕,好将殷天破一分为二。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一瞬间,殷天破突然变了招,用横踢一腿来破路而行,双拳绞合在一起变成刺,像长矛一样击中乌图客噶的咽喉。
乌图客噶瞬间中招弯了腰,刚刚猛烈咳嗽出半声,鼻子又被殷天破的膝盖击中,一瞬间鲜血鼻涕眼泪横流,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施展,只气得哇哇大叫。
可惜,仅仅叫了两声,殷天破已经翻到乌图客噶的身后,单手擒住了乌图客噶的下巴,横着用力一拧,可怜的乌图客噶像一滩烂肉,重重的倒在黄沙里,砸出一个硕大的坑。
随着最后一口气息流出来,乌图客噶连殷天破的名字也不知道,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就蓦然的命丧黄泉了。
这是连一口水的时间都没用上,殷天破就徒手杀了辽国第一勇士,真是无比的豪气万千!
城墙上爆发一片沸腾的叫好声,沐秋高兴的崩出眼泪跳起来,拼了命的用力砸响战鼓,还哪管鼓点乱不乱,只知道砸的越响越好听。
城墙下九公主收了鼓槌,望着殷天破一句笑骂,“憨货,打这么快做什么,我敲鼓的手还没热呢,真他娘的不痛快!”
殷天破憨憨的一笑,狠狠一口啐向乌图客噶的死尸,随后爬上高大的车板,对着柳一笑一声笑骂,“柳一笑,跟俺回家好好养伤吧,养好了以后好跟俺抢功劳!”
说笑过一句之后,殷天破动手解开柳一笑的绳索,扛起来就跳下车板,就在落地的一瞬间,半死不活的柳一笑突然拔出一把尖刀,猛刺殷天破的胸口。
鲜血喷溅在风里,柳一笑放声大吼,“你们还等什么,出来动手啊!”
随着吼声飘落,车板一瞬间被破开,从厚重的车板里跳出几十个辽兵,手里持着快刀纷纷砍向殷天破。
殷天破心口中了几刀,又被柳一笑的单臂狠狠箍着脖子,一瞬间很难脱身,躲了几刀也中了几刀。
“无耻辽狗!”九公主一声恨骂,立即箭打连珠,每一件箭都刺穿咽喉,箭壶里的箭都射空了,杀了三十几个辽兵。
九公主摔了弓,立即拔出配刀冲过去,娇喝一声劈向辽兵。
殷天破反手抓住柳一笑,狠狠的甩过肩踏在脚下。
柳一笑喷出一口鲜血,嘴脸狰狞的瞪着殷天破,“中原狗,你居然能杀了乌图客噶,不枉费我为你自断一条手臂!”
“柳一笑,你拿命来!”
殷天破忍着背后乱刀,两只手抓起柳一笑举过头顶,柳一笑放声最后一次狂笑,“我是大辽三狼主,萧……”
很可惜,柳一笑连自己的真名字都没有报出来,就已经被殷天破一分为二,摔进黄沙里,像两块被野狗啃剩的烂肉,又臭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