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自在王爷游猎归来,带回来许多野味儿。
春猎的野味腥气最轻,沐秋带着翠兰,向二叔要了几个家丁帮忙,到了王府墙外的野树林里剥皮放血剔肉,足足实实的忙碌了一上午。
中午炖一些雉鸡和兔肉,将鹿肉剁成馅炸丸子,用野猪肥肉炼成荤油,选了肥瘦相间的肉,加了葱、姜、酱油、绵糖做一味红蒸五花肉。
剩下的肉归到仓房和冰窖里,硝熟了几张鹿皮做脚毯,兔子皮做成手套和帽子。
做好了这一切,沐秋和翠兰都精疲力尽了,若郡主在偏殿里准备好了两只大木桶,兑好温热的水,加了百香花瓣,桌案上燃着熏香,让沐秋和翠兰舒舒服服泡一个澡,洗去野兽味道。
泡过澡以后,身体更加疲惫了,翠兰这么小的年纪,抱着茶杯时也气喘吁吁,“一头野猪这么大,王爷干嘛打回来两头呀。”
“何止是野猪,可能王爷捅了兔子窝吧,我都数不清楚一共收拾了多少只兔子。”
沐秋揉着酸痛的肩膀,晃着沾水的小赤脚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我实在累的不行了,晚上可不做那么多菜了,包点鹿肉饺子吧。”
这边的抱怨声还没有落下,翠兰无奈的张开两只小手,“秋姐姐,我的手上都磨出茧子了,小红莺也不回来做事了,桂花姐姐也变成二婶了,厨房里实在忙不过来,我们跟二叔多要两个人吧。”
“也行。”
沐秋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望着翠兰捉弄的一笑,“给你要一个英俊的小家丁,天天哄着你多干活儿。”
一句玩笑话,惹起了姑娘们之间的玩闹,若郡主端着水果进了偏殿以后,刚巧见到沐秋和翠兰互相呵着痒,也不仅扑哧一声笑出来,还带了一个好消息,“父王听说二叔娶亲了,一定要大操大办,要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把桂花姐姐迎进王府,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三天三夜?”
沐秋和翠兰苦涩的相互看一眼,同时软软的瘫在地上,“要累死人呀。”
晚上厨房里包饺子时桂花也来了,忙碌了一大通,直到饺子下了锅,沐秋匆匆斟了一杯茶水,双手奉到桂花手上,讨好的笑一笑,甜甜的唤一声,“二婶——”
“风沐秋,你停!”
桂花急忙将茶杯还给沐秋,警觉得斜了两眼,“你无事献殷勤,还真让我有点害怕,先别叫二婶,先说事儿。”
“平时逼着我叫你二婶,现在叫了你又不许。”
沐秋撇撇嘴嘟囔一句,再扬起眉梢笑一笑,“你看,现在厨房里人丁单薄,是不是该添人进口了?”
“风沐秋,我和二叔才刚成亲,现给你生也来不及。”
饺子锅渐渐沸腾了,桂花浇上半碗水,用笊篱顺着锅沿划着饺子,眉目悠悠的笑一声,“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真是风水轮流转,真没想到,滚钉板告皇帝的风沐秋,也有求着我的时候。”
“李桂花,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啊,你要是不和二叔吹枕边风,我自己去找二叔说去。”
沐秋郁郁的喝一口茶水,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现在经常留在厨房里做事的,只有我和翠兰两个人,要忙活这么多院子的饭菜,实在手忙脚乱,二叔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风沐秋,你二叔是挺讲理的,可是你二婶不讲理呀。”
桂花扬起眉梢,坏坏的一笑,向沐秋眨眨眼睛,“风沐秋,再叫我一声二婶,要甜甜的,腻腻的,柔柔的。”
沐秋憋着闷气,小心翼翼地讲着条件,“我要是叫了,你就和二叔吹枕边风吗?”
“风沐秋,你要是不叫,我就跟你使反劲。”桂花放下笊篱,转身正面对着沐秋,“乖侄女,二婶等着呢。”
“小人得志。”
沐秋先做了一个鬼脸,绽放一朵笑容,甜甜的唤一声,“二婶。”
“够甜,不够腻。”
沐秋斜了桂花一眼,婷婷退了一步,用上皇城礼仪,屈膝低眉行礼,腻腻的唤一声,“二婶——”
“够腻,不够柔。”
桂花此刻的表情如此享受,等着沐秋柔柔的第三声,却等来沐秋一声惊呼,“二你个大头鬼呀,快点浇水,饺子锅扑了!”
忙碌过了晚饭以后,沐秋被王妃召进了正殿里,谈论起婚宴的事情,“沐秋,王爷要为桂花和二叔补办一场婚礼,要大摆流水席,这是自在王府搬来石城以后,第一次办婚宴,要辛苦你用心了。”
流水席的确是挺辛苦的,而且是大手笔。
所谓流水席就是没有固定的时间和客人,走过路过的都可以入席吃饭,在这三天里,只要吃得下,随便谁吃几顿都可以,吃多久都可以,就如同请全石城的人吃饭。
“二叔娶亲,我高兴还来不及,不会觉得辛苦。”
沐秋甜甜一笑,随后微微蹙着眉头,“不过,要摆成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后厨怎么也得有六十个人。”
“沐秋,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二叔会为你安排的。”王妃深深点头,目色里闪过深深的祝福,切切的叮嘱沐秋,“二叔娶亲是自在王府的大喜事,席面一定要阔气,千万不要怕花钱。”
“娘亲放心,我写好菜单以后,就给娘亲送过来,绝不给娘亲省钱。”
沐秋提起茶壶为王妃斟了茶,轻轻奉到手边,无奈的叹一口气,“娘亲,也许我惹祸了。”
“惹祸?”王妃疑惑的望着沐秋,微微蹙起眉头,“是在皇城里还是在王府里?”
“只是也许而已,说不定没惹祸呢,这要看霜郡王下一步怎么做。”
沐秋这样莫名其妙的说话,王妃当然听不懂,终究沐秋轻轻伏着王妃的耳朵,说了关于霜郡王的点点滴滴,惹得王妃的眉头越来越沉。
一场流水宴席,轰动了整座石城,十六道精美菜色,美味香飘八方,天下第一厨娘亲自掌厨。
无论贫贱富贵,只要来了,就能吃到和只有皇帝才能享受的菜色,就能喝到只有皇帝才能享受的美酒。
锣鼓唢呐,红竹鞭炮,凤冠霞帔,鲜衣怒马。
今天的二叔是最英俊的二叔,今天的桂花是最美丽的桂花。
沐秋和翠兰真的变成了两个疯丫头,放肆的笑啊闹啊,连同若郡主也敢抓着酒壶灌新郎了,笑出了每个人的眼泪。
到了夜晚,明月高挂,满天繁星。
若郡主抱着琵琶,沐秋横起竹笛,翠兰用筷子敲着小碟子,三位姑娘合奏了一曲又一曲。
曼妙,喜悦,婉约,快乐。
妙音声声,飘入夜空,羞红了月儿,闪烁着星星。
三个姑娘放下手里的乐器,堵在洞房门口,一同缠着二叔,俏皮的闹着,“我们要看新娘子掀盖头!”
二叔在姑娘们的笑闹声中脱不了身,桂花自己推开了门,一袭火红的嫁衣,抓下了手里的盖头,骄傲的扬起下巴,“看吧,我就是新娘子!”
四个姑娘抱在一起欢笑,却不知为什么,笑着笑着就哭了,染了胭脂,湿了唇角。
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唱一会儿,闹一会儿,似乎一辈子也玩不够。
眼见着就要闹到子时了,王妃装了满满一小竹篮碎银子,向着姑娘们扬起眉梢,“丫头们,抢银子喽——”
一扬手,满天钱。
沐秋、翠兰、若郡主立即追去抢喜钱,不为了买东西,为了沾喜气。
二叔将桂花揽在怀里,饱经沧桑的男人也会脸红,“桂花,委屈你了,我又老又残。”
“你不但又老又残,你还是个惹我哭的混蛋。”
桂花流下眼泪,狠狠抱住二叔,不管面前有多少双眼睛,用力的吻下去,将唇角的胭脂和一颗真心都献给最爱的男人。
新郎新娘进了洞房,吹灭了喜烛,点燃了一生情火。
沐秋带着翠兰到了流水席的厨房里。
这里是距离王府不远的一片空地,搭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帐篷,帐篷下摆着数不清的桌子和凳子,此刻已经过了子时,还有许多人在喝酒。
流水席的厨房也只不过是用红砖磊了许多炉灶,架在长长的帐篷下。
二叔给沐秋派了许多小伙子,正在厨房里穿梭忙碌着。
沐秋带着翠兰将每一个灶口都察验过了,然后轻轻贴着翠兰的耳朵,“你注意看一看这些小伙子,如果有相中的你就和我说,你可以挑两个。”
“秋姐姐,你又捉弄我。”翠兰撇撇嘴,轻轻哼一哼,“哪有这样的姐姐,天天捉弄妹妹取乐。”
“翠兰,我向二叔要了两个人,以后在厨房里做事,二叔让我自己从流水席里选,我现在如此信任你,让你来挑,怎么反倒被你埋怨了呢?”
沐秋微微蹙着眉头,一本正经的反问翠兰,“不会吧,难不成你以为我让你挑选一个夫君和一个男妾?”
“秋姐姐——”
翠兰一下子羞红了脸,双手捂着小脸儿跺着脚,又被沐秋给耍了。
沐秋一把扯下翠兰的手,轻轻扬起眉梢,“把眼睛挡上还怎么挑呀,快点好好物色吧。”
两个姑娘又互相说了几句玩笑话,一边忙着流水席的事,一边留意帮厨的小伙子们。
有一个小伙子挺不错的,手脚勤快,少说多做,人也干干净净,沐秋和翠兰互相递了眼色,同时点点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