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将孤影拉的很长,像亘古一样久远。
沐秋怀揣着满心无奈,身后传来小王妃最侮辱的言辞。
道台府出身的小姐,竟然不过如此,只是这么粗鄙而已。
还好形单影只仅有几十步路,若世子从月影中匆匆迎过来。
此刻一袭素裙配着浅色绣鞋,头发松松的挽起,用一根竹筷穿过。
没有绛紫蟒袍,没有世子玉冠,只如一个邻家女孩。
遥遥身后的小王妃,望见了追到沐秋身前的若郡主,蓦然落下了辱骂声,目色里透着寒光,似乎要一次决个胜负。
“若儿妹妹,我马上就回去了,你迎出来做什么?”
沐秋牵起若世子的手,往院子方向走去,根本不想理会无聊的小王妃。
若世子一步也不动,随着沐秋牵手,却不随沐秋而去,灵音犹如夜风,“秋姐姐,小姨娘刚才说了什么?”
“若儿妹妹,我的澡桶里没有放桂花胭脂吧,你知道我最不喜欢桂花胭脂的味道。”
沐秋婉儿一笑,轻轻挑起眉梢,“若儿妹妹这么乖,一定为我用了玉兰胭脂,快点……”
“秋姐姐,若儿去问小姨娘。”
若世子要挣脱沐秋的手,却怎么也挣不脱,两位姑娘都着急,沐秋唯有匆匆抢在前面,“若儿妹妹,我真的身累心也累,能不能现在就回去,舒服的睡在热水里?”
这句话是无奈的请求,柔弱的没有一点力气,沐秋晃一晃若世子的手,苦涩的蹙着眉头,“若儿妹妹,能不能该我面对的由我面对?”
若世子紧紧蹙着眉头,遥遥对视着小王妃,如果不是手儿被沐秋攥着,恐怕现在早就已经过去了,“如果秋姐姐认若儿现在是王府的当家主母,就请秋姐姐由若儿去化解王府的不平事。”
“若儿妹妹,一定要逼我下跪求你吗?”
沐秋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改作两只手攥着若世子,“正因为若儿妹妹现在既是王府的当家主母,又是新任的自在世子,才不能中了小王妃的局。”
“难道任由若儿眼睁睁的看着秋姐姐受欺负?”若世子满心委屈,柳眉拧成一条线,“如果今夜受欺负的是若儿,秋姐姐会袖手旁观吗?”
“若儿妹妹,退一步也是守护,好好想一想王妃先前是怎么做的?”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沐秋回府以后,第一次小王妃带着小郡主去找王妃哭鼻子,王妃没有理会。
第二次小郡主抱着笼屉去找王妃状告沐秋偷包子,王妃仍然不管不问。
若世子听着沐秋的劝告,正在回想先前时,沐秋扑哧一笑,双手挽着若世子的胳膊,慢慢引向回去的方向,“行了,做人要有成人之美,我能纵容小郡主吹冷风,若儿妹妹为什么不能纵容小王妃晒月亮?”
用了一场劝告,终于换来舒舒服服的泡进澡桶里,沐秋将毛巾搭在额头上,笑眯眯的闭上眼睛,“虽然不是玉兰胭脂,芙蓉胭脂我也喜欢。”
若世子始终满腹心事,不知叹了多少束愁苦之气,将胳膊整在木桶边沿,将下巴搭在胳膊上,蹙着眉头和沐秋商量,“秋姐姐,要不然我们去都城吧?”
这句话一落下来,沐秋险些滑进水里,赶紧扒着木桶边沿瞪大眼睛,“你你你,若儿妹妹,你刚做了一天世子,就想逃跑了?”
“不是逃跑,是贺礼九皇子的皇孙公主百岁宴。”
若世子撇撇嘴,无奈的望着沐秋,“秋姐姐不是不能迟到吗,若儿现在给秋姐姐放假,怎么又来冤枉若儿?”
“停,别说的这么好听,你是连自己的假也一起放了。”
沐秋洗了巾帕,柔柔擦着胳膊,悠然地笑一笑,“若儿妹妹,你刚接了当家主母和世子的位置,转头就离开王府,是生怕别人不议论王妃看错人了吗?”
仔细想一想,这件事好像是沐秋说的这样,若世子委屈的扁扁嘴,“那,秋姐姐自己去都城……可是若儿想和秋姐姐在一起。”
“王妃这一招剑走偏锋,我也招架不了,恐怕我也去不成都城了。”沐秋更加委屈地搓着额头,狠狠打了一个哈欠,“若儿妹妹,全王府都知道我们同行同住,你刚一得势,我就离府游山玩水,以后你这个当家主母怎么一碗水端平?”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这么难?”
若世子探出胳膊,在澡桶旁的小案上斟了茶,低眉叹息,“萧灵儿那边,秋姐姐想好怎么交待了吗?”
“不用想,怎么也交待不了,只能硬着头皮生顶。”沐秋望一望小案上的茶壶,苦涩的望着若世子,“刚才准备一壶酒就好了,至少现在还能醉生梦死一回。”
这件事只能认命了,不管萧灵儿打也好骂也好,生抗吧。
泡一个热水澡,睡一个舒服觉,彻底解乏了。
天色蒙蒙亮时,沐秋换了一套新衣,匆匆赶到厨房。
厨房里刚刚生起火,翠兰正在热水,丁小小正在淘米。
三个人互相打过招呼,共同忙碌着早膳,等到若世子追来时,早膳已经入了食盒。
上午,出现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事情,霜王吃完早饭以后,依旧上吐下泻,两条腿软弱的像面条,整个人苍白的像一根蜡烛。
不但是邪了门了,简直是撞了鬼了!
王府里所有人吃的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将素食单独给霜郡王挑出来,其他人都没有事,唯独这家伙吃多少吐多少。
又请来两个郎中,结果还是一样的,诊断不出什么异样,也无从下药调养,只能建议别吃生冷的食物。
这一下子小王妃怒火滔天,带着小郡主闯了王妃的门,一定要向沐秋讨个说法。
上一次用了泪阵,这一招并不奏效,这一次小王妃不再装可怜了,进了门就气哼哼的坐下,“我承认霜儿做错了事,姐姐已经惩罚霜儿了,风沐秋里子面子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把人往死里整?”
面对小王妃的质问,王妃唯有浅浅一笑,“三妹,这件事你和世子说过吗?”
“世子现在天天喂驴马,我和……”话说到一半,小王妃才意识到自己嘴里的世子是废世子,王府现在真正的自在世子是若世子。
自知失言之后,小王妃无奈的深深垂下头,“姐姐,若儿和风沐秋好的像一个人,一定会有所偏袒的。”
话音刚刚落下,小郡主不服气的扬起下巴,“大姨娘,上一次秋小厨害我躺了十天,若儿姐姐也不罚她!”
王妃轻轻一笑,深深望向小王妃,“三妹,你今天来是要谈霜儿的事,还是要谈雾儿的事,还是要两件事都谈?”
“姐姐,我们一家被一个厨娘害成什么样子了?”
小王妃慢慢起身,满心委屈无处诉说,“这些年,霜儿为了各间院子操碎了心,比起对雾儿的关爱,霜儿更关爱若儿,连若儿都曾经承认,霜儿是最像哥哥的哥哥。”
卖了一顿好之后,小王妃深深皱着眉头,无力的咬咬嘴唇,“过往的对错都不提了,现在有人给霜儿下毒,姐姐不能不管不问吧?”
“下毒的事情非同小可,郎中尚且不敢写下诊断,三妹怎么敢如此笃定?”
王妃轻轻端起茶盏,浅浅望着茶汤,“三妹,现在世子是王府的当家主母,如果你将这件事情和世子商量过,世子不管不问,我可以过问世子不顾的原由,可是你说都没有和世子说过,让我现在如何过问?”
这句话让小王妃郁郁的生着闷气,却又不敢发作出来,思前想后,提出一个听上去并不过分的条件,“我想当着姐姐的面和若儿商量这件事。”
既然条件并不过分,王妃便没有为难,轻轻点头以后,丫鬟召来了若世子。
霜郡王也许是染了痢疾,这个传言在早饭以后已经悄悄传遍了王府,若世子一踏入王妃客殿,见到小王妃满脸闷气,大约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昔日可以随意欺负的若郡主,此刻已经是自在世子了,小王妃只能先点头进礼,“王府的郡王受人欺负了,世子管不管?”
“小姨娘是说霜哥哥呕吐腹泻的事情吗?”
若世子无奈的摇摇头,先给小王妃一颗定心丸,“我今天问过诊治的郎中了,阆中说霜哥哥不是得了痢疾,先请小姨娘放心。”
话音刚刚落下,小郡主一步跳出来,“若儿姐姐,我们没问我哥得了什么病,我们说秋小厨给我哥下毒了!”
小姑娘的叫闹在若世子的眼里只如同儿戏,若世子没有理会半个字,转头对小王妃继续说下去,“如果说吃食不慎,的确能致使人呕吐腹泻,可是霜哥哥所食的素餐,全府的人也都吃过,其他人却安然无恙。”
“若儿,我不管其他人,我只管我的儿子!”小王妃渐渐摁不住性子了,气红了脸,望向门外,“自从风沐秋回来以后,霜儿就没有好日子,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讨个说法!”
“小姨娘说得对,说法一定要有,而且要让人心服口服。”
若世子浅浅一笑,轻轻点头,“我想到一个办法,请小姨娘定夺,看看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