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红莺此刻愣住并不奇怪,就算换做不可一世的小郡主,见到若郡主变作了若世子,也会愣愣的哑口无言。
若世子的目色并不寒冷,甚至有一点温柔,可是那对如雾如迷的明眸,透着与生俱来的尊贵。
小红莺木讷的跪下了,哆哆嗦嗦的问候世子殿下安好。
想起来怎么呼吸以后才看到,恢弘的殿堂里除了有若世子和小红杏儿,还有二叔和沐秋,唯独没有寒世子的身影,这让小红莺心里一片苍茫。
小红莺怯怯的咬着嘴唇,望向高高在上的若世子,“若郡……若世子殿下,请问寒哥出什么事了吗?”
“周氏,起身回话吧。”
若世子轻轻蹙着眉头,无奈的笑一笑,“朱若寒已经不是世子了,因为犯了抢妻夺女的错误,现今被贬为平民。”
“抢妻夺女?”
小红莺倒吸一口冷气,愣过之后,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不不不,寒哥已经有我了,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这一定是误会,求求世子殿下让我……”
“正因为有你,朱若寒才犯下抢妻夺女的错。”
若世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盯着惊恐的小红莺,“周氏,朱若寒抢的妻是你,夺的女也是你。”
灵音飘飘落下,小红杏儿几步上前,将一份婚约文书扔到小红莺的眼下,用鼻子哼了一声,“自己看吧。”
小红莺捧起婚约文书,几眼看过之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随后胡乱的撕碎这堆文书,拼命的往嘴里塞着,“这是假的!这是栽赃!没有这回……”
“小红莺,干吃纸张不噎得慌吗?”
小红杏儿冷笑两声,提了一壶水放到小红莺眼前,“这是手抄本,你想吃多少都行,管饱!”
小红莺喘着粗气,吐出嘴里的残纸,心急如焚的跪爬向若世子,“世子殿下,我要见寒哥。”
忽然,横着滑过来一把椅子,挡住小红莺的前行道路,侧厢的二叔提着一壶酒,冷冷的瞪着小红莺,“敢过这把椅子,生死看命吧。”
小红莺一声嚎哭,猛然伏在椅子上,声音已经嚎劈了叉,“这是谁呀!谁在胡编乱造的害我,天理不容,要遭报应——”
下面小红莺在狠狠哭闹,上边沐秋斟了茶水,切好了果盘,奉给若世子,送给小红杏儿。
还没有忘记为二叔准备好了一盘酱牛肉,几块酱猪蹄,一盘炸蚕豆下酒。
小红杏儿不依不饶的望着沐秋冷哼,“凭什么二叔有酒有肉,世子殿下和我只有茶水和果子?”
“当然了,这有什么不对的?”沐秋一声俏笑,用食盘保护好自己,俏莺莺的斜着小红杏儿,“只有二叔吃饱喝足了,才能好好对付你!”
“风沐秋,你,大姑娘不出嫁,憋着坏水损别人!”小红杏儿红透了脸,蛮横的撸起袖子,踏步就追,“你给我站住,我非得撕了你这张小破嘴儿!”
“你别……哎呀!”沐秋赶紧躲到若世子身后,也瞬间红透了面庞,急得直跺脚,“李桂花!你别冤枉我!我说的这种对付不是你说的那种对付!二叔还在呢,羞死人了——”
现在是一个跑一个追,一个埋怨,一个委屈,两位姑娘都红透了脸,绕着若世子的椅子,闹个没完没了。
若世子左劝一句,右拦一句,小红杏儿和沐秋只顾耍闹,干脆也不管了,笑盈盈的看热闹吧。
说实话,玩闹的时候就算跑了再多的路,也不会觉得累,可是如果一个人干嚎,而且根本就没有人理会,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会没有力气。
因为嚎的没有价值,就算把嗓子嚎出血了,又有什么意义?
“若世子殿下,让我见寒哥,我冤枉!”
小红莺终于收起哭嚎,将话题扯到正路上,“我卖身进王府时说的清清楚楚,爹娘要将我嫁给大户人家做小,我是从老家逃出来的,我没有错!”
“周氏,你进王府的时候,的确是这样说过,可这些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若世子轻轻吸了一口气,深深盯着小红莺的眼睛,“我问你三个问题,第一,你在婚约文书上自愿按下手印了吗?第二,落定婚约文书以后,你私会过将嫁的夫君吗?第三,私会过夫君以后,你拿走了所有彩礼吗?”
三个问题犹如箭打连珠,箭箭刺中小红莺的心口。
小红莺抖着嘴唇不知该怎么回答,若世子轻轻端起茶盏,又落下一句让人心如落雪的话,“周氏,据我所知,你自愿按下婚约文书时,你爹娘在场,你三姨娘在场,你四姑母在场,还有同村的王媒婆和你夫君聘请的冯媒婆也在场。”
这句话犹如泰山压顶,小红莺狠狠低着头,嘴上说不出半个字,心里在盘算着怎么应对。
若世子说完这件事,又提到第二件事和第三事,“周氏,你在成亲前夜,私会将嫁的夫君,夜晚入府,清晨才出,出府以后带了许多彩礼,你雇了同村赶车的二老爹等了整整你一夜,清晨拉着你和彩礼离开了夫家,从此一去不回。”
三件事情都说完了,若世子轻轻品一口茶,拈起一片甜瓜,微微扬起眉梢,“周氏,我只提醒你一次,我刚才提到的这群人,此刻都在王府做客。”
若世子慢条斯理的吃完一片甜瓜,用丝绢轻轻擦净了指尖,“周氏,你如果回忆起来了,就回答这三个问题吧。”
何必回忆,每一件事若世子都讲得很清楚了,就连同村赶车的二老爹也能提到,这些事情就绝对不是瞎编的。
小红莺心里翻腾着一片苦水,骗一场婚,赚一笔钱,逃离家乡,永不再回,本应天衣无缝,事情究竟是怎么走漏风声的?
进了王府就改名叫做小红莺,对家乡的事情一字不提,这群人不应该追来王府才对,到底是谁引的路?
此刻,小红莺无力地像被人抽取了灵魂,徒作苦苦挣扎,“若世子殿下,我和寒哥的婚约是皇后娘娘赐的,天下没有人比皇后娘娘更大,让我见见寒哥吧。”
若世子望着小红莺,紧紧蹙着眉头,悠然说清楚道理,“周氏,曾经乔迁喜宴上,皇后是给自在世子指婚,如今朱若寒已经不是自在世子了,赐婚当然就不存在了,若说先前你和朱若寒有婚约没错,那么现在已经什么都没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小红莺抬起头,面色惨白如纸,徒然甩飞眼泪,“我要见寒哥,我要见王妃,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皇后!”
若世子沉默许久,冷冷起身,如此高贵,轻蔑的望下去,“周玉玲,你用一方假落红,在皇后面前诬陷朱若寒夺你清白,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满门抄斩?”
一句冷冷质问打下以后,若世子一步一步降下金阶,字字荡着隐隐怒火,“周玉玲,你的家人都在王府,刚才所说的一切证言都已画押,我可以成全你面见皇后娘娘的心愿,但愿你敢见才好!”
冷视过后,若世子轻轻吸了一口气,落下一个命令,“劳烦二叔准备好枷锁镣铐,押解周玉玲全家进都城九门提督府问罪。”
说过这句话,若世子踏着烈烈脚步,走向厅堂大门。
二叔放下酒壶一声冷笑,“周玉玲,相识一场,别怪二叔手黑!”
进门之前,小红莺满脑子想着怎么逞小夫人的威风,还妄图赶走二叔和小红杏儿。
进门之后,只用了不到两盏茶的时间,竟然全家要被上锁进皇城受死,美梦做着做着怎么就变成了噩梦?
“世子殿下——殿下——”
这是小红莺最后活命的机会,不顾一切的追到若世子脚下,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狠狠抱住靴子,“世子殿下,我不见皇后了,我谁也不见了,我为王府出过力,我在厨房做过事,救命,救救我吧——”
这一次的眼泪绝对是真的,连鼻涕也止不住的流下来了,面对生死抉择,哭得真让人心碎。
若郡主望着门外幽夜,叹了一束凉薄的气息,“周玉玲,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明白白的说一句,我刚才说的那些事你认不认?”
“我……我……”
小红莺狠狠闭上眼睛,苦心积累这么久,应该天衣无缝才对,可是煮熟的鸭子却飞了。
几次狠狠踹息以后,额头磕在青石上,咬破了嘴唇,用尽平生力气突出一个字,“认!”
其实心里明白,不认也不行,所有的证人都到了,而且签字画押了,小红莺的一面之词,抵不过这么多的证人。
“既然你认了,王府就给你指一条活路。”
若世子望向失去灵魂的小红莺,字字飘飘如雪,“立下文书,赎身出府,永远离开石城,皇后那边,王府会替你交代。”
“若世子殿下,你是这么高贵的人,不能骗我一个村姑。”
听到活命的希望,小红莺立即抬起头,横着一把抹去眼泪,“如果皇后娘娘追究……我想……我想向王府要一份字据。”
“王府不会给你字据,你若不信我,那就自己和皇后娘娘交代。”
若世子冷冷一笑,负起双手,“二叔,戴枷上锁,即刻押解……”
“不要了,不要了,我错了,我不要字据了!”
小红莺像杀猪一般的嚎叫,紧紧抱着若世子的靴子,哭天抢地的磕头,“我写下文书,滚出王府,不回石城,殿下,殿下,别送我去见皇后娘娘,殿下,我真的错了!”
说实话,在这群百姓没有围着王府喊冤之前,沐秋也不觉得小红杏儿有多么可恶,可是当事实的真相浮出水面,岂止是可恶,简直是可恨。
这一刻,看着昔日一起在厨房里共同做事的小红莺,嚎叫的像没有娘的孩子,沐秋想努力泛起同情,却最多只有唏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