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丫鬟,面对嫔人的逼问,竟敢真的自报家门,嫔人狠狠咬着牙,深深点点头,将沐秋的名字记在心里,脱口而出一声冷笑,“你别跟本宫说骨气,要是真有骨气,有本事别去当铺换钱呀,一个皇子沦落到当玉牒过日子,早就传为全皇城的笑柄了!”
话音落下,沐秋赫然瞪着眼睛,一步踏出大门,步步走下青阶,字字冷若寒风,“你若执意找死,我救不了你,你觉得你今日死在这里,皇帝会为了嫔人而杀掉皇子吗?”
话说尽了,沐秋让开门前,紧紧盯着嫔人的眼睛,“有胆子你再说一次!”
门棂上还钉着一支缨枪,仿若催命的咒符,门里闪动着萧灵儿烈烈怒火,嫔人扭头就逃,落下最后一句找补面子的话,“这件事没完,万岁会为本宫做主的!”
沐秋望着嫔人逃走,回身进了门,反手将门扣住,勉强撑起一朵笑容,“萧灵儿,笛子除了花舌,还有叠音,滑音,打音,倚音……”
“糊涂蛋,当铺是怎么回事?”
萧灵儿努力忍着脾气,望着九皇子的双眸,“你若敢和我撒一个字的谎,我带着孩子立即就走,让你一辈子也找不到我们!”
九皇子无奈的低下头,唇角溢出一丝苦笑,“灵儿,都过去了,现在很好。”
“糊涂蛋,我没问你现在好不好,我问你当铺是怎么回事?”萧灵儿回身抓起酒壶,猛灌了自己一大口,“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如果再不告诉我。”
萧灵儿烈烈回眸,望向狼主,“老五叔,把孩子给我!”
话音一落下,若世子急忙从狼主身旁逃开,紧紧将孩子护在臂弯里,退到厅堂角落。
面对萧灵儿的逼问,九皇子苦涩的不能抬起眼睛,“灵儿,是我无能,是我对不起你。”
“萧灵儿!”
沐秋追到九皇子身旁,将柔弱的少年护在身后,独自面对萧灵儿的寒冷目色,“你别欺负我徒弟,我和你说明白!”
纸包不住火,有些事情注定瞒不住,即便不是今天气急败坏的嫔人喊出来,改天也会被萧灵儿知道。
既然知道了,索性不必瞒下去,沐秋深吸一口气,只用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皇帝停了小桃花的皇子俸禄和你的公主俸禄。”
说过之后,沐秋骄傲的扬起眉梢,高贵的踏前一步,“去当铺怎么了,小桃花为了让妻女生活的舒适,当掉自己的东西换钱,这不但不丢人,只让我这个做师父的感动和骄傲!”
沐秋轻轻一笑,红了眼眶,“萧灵儿,你有这样的夫君疼着你,独自苦涩咽下,最好的都献给你,你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话音如风,飘入耳畔,萧灵儿望着落寞的九皇子,轻轻摇摇头,“糊涂蛋,你果然辜负了我。”
辜负?
辜负!
这种时候不是感动,竟然说到辜负!
“萧灵儿!”
沐秋气得脸色苍白,瞪圆了眼睛,“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让我徒弟妻离子散,我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
萧灵儿甩落缨枪,穿过沐秋,踏到九皇子身旁,深深的望着,目色里凝结着雾霜。
九皇子不敢抬起头,怯弱的犹如做错了事的孩子,深深皱着眉头,“灵儿,我……”
“糊涂蛋,我究竟是你的什么人?”萧灵儿目色如霜,薄唇苍白,“你认我是你的妻子吗?”
“灵儿,我怎会不认?”九皇子抬起头,疼爱的望着眼前人,誓言比瀚海更要深邃,“今生今世我只认你,来生来世我只认你,生生世世我只认你。”
“糊涂蛋,我信你说的是真心话。”萧灵儿深深拧着眉头,烈烈反问一句,“既然你认我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夫妻难道不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问题如雪,飘落心头,又真挚又圣洁。
“糊涂蛋,我明白了,在你眼里,我是贪图富贵的女人。”
萧灵儿轻轻一笑,滑下眼泪,“你太小瞧我了。”
“我没有,灵儿,我爱慕你,我疼着你,从初见到永远,不会变!”
一句话,让少年慌乱,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误会。
萧灵儿望着九皇子的眼睛,怎会不懂小夫君的一颗赤诚之心,蓦然抓起夫君的手,养优尊贵的双手已渐渐变得粗糙。
这是一双为妻女而粗糙的双手,多么让心疼,多么让人喜欢。
许久以后,萧灵儿嫣然一笑,滑下泪水,轻轻摸着九皇子的脸庞,“我们回辽国,那里有情有义,那里有你有我。”
“灵儿。”
九皇子攥住妻子的手,狠狠捂在胸口,恨不能将一颗真心掏出来,送到萧灵儿的手里。
四目凝望,泪眼婆娑,狼主痛饮一壶酒,抹着胡须大笑,这一声气贯山河,“这一次,老五叔为你们做先锋开路,回辽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离不弃,纵横一生!”
多么美好的愿景,多么豪迈的誓言,沐秋却无奈的追到狼主身旁,苦涩的摇摇头,“求求老五叔别架着萧灵儿乱闯了,萧灵儿现在是中原公主,没有皇命,不能离开都城,何况还拐跑一个皇子,真的不行。”
“不行?”
狼主一声冷笑,纵身跃到铜牛身旁,两只手抓起牛腿,口中大喝一声,“起!”
千斤重的铜牛拔地而起,狼主高高的举过头顶,脸上轻松自若的一笑,“秋娃娃,谁能挡我!”
“老五叔天生神力,我心服口服,先放下好不好?”
沐秋柔柔的劝着,苦涩的垂下头,“现在凭老五叔和萧灵儿,一定能将小桃花和孩子平安带回辽国,可是之后呢?”
狼主轻轻放下铜牛,轻如飘叶,连青砖也没有压碎,挺起胸膛,稳如泰山,“兵来将挡,水来土囤。”
“狼主大人,婢女真是,真是……”沐秋无奈的揉着额头,急得轻轻跺脚,“说着说着就要两国开战了,那我和老五叔签订的和平契约又算什么?”
话音落下,沐秋斟了一盏酒,捧到狼主眼前,柔柔的蹙着眉头,“老五叔是长辈,这种时候怎么能带头起哄呢,会让我们跟着不学好的。”
这边沐秋劝着狼主,那边萧灵儿追问九皇子,“糊涂蛋,你跟不跟我回辽国?”
沐秋将酒盏塞进狼主的手里,又追到这边来和萧灵儿说道理,“萧灵儿,如果你就这样回辽国了,那就是叛国,如果小桃花就这样去辽国了,那就是叛祖。”
说过以后,沐秋浅浅低下眉目,心如刀绞一样痛,“萧灵儿,你是大英雄,你是大豪杰,你可以不在乎天地万物,可你真的忍心让小桃花落一个叛祖皇子的千古骂名吗?”
话音落下了,像枯萎的秋叶,无力又无声,沐秋转头望着角落里若世子抱的孩子,凄然一束叹息,“将来,该对孩子怎么说,难道说从一出生,爷爷奶奶就嫌弃和抛弃吗?”
沐秋说了这么多,讲尽了天下的道理,萧灵儿深深拧着眉头,还没有说出一个字,九皇子攥紧妻子的手,深深的立下誓言,“灵儿,如果回辽国能让你快乐,我跟着你。”
“小桃花!你不分轻重缓急吗!”
沐秋狠狠跺跺脚,用力瞪了九皇子一眼,转过头几乎软软的哀求,“萧灵儿,千万别犯混,想一想小桃花,想一想孩子,难道你出了这扇门,我们今生就诀别了吗?”
萧灵儿冷冷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气,清了一清嗓音,刚要说话,突然觉得心头一阵恶心,猛然咳了两声,紧接着一阵干呕。
“中原皇帝好卑鄙,铜牛有毒!”
狼主一声大吼,纵身跃到萧灵儿身旁,一双眼睛几乎瞪出鲜血,“孩子!你能不能沉下丹田气!”
萧灵儿强强的忍住恶心,运行了两周气息,并没有觉得有异样,随即向狼主摇摇头,“没中毒。”
此刻万分紧急,狼主顾不上男女之礼,立即抓过萧灵儿的手腕,撸起袖子,将手指搭上脉搏。
“谁也别说话,都憋住气!”
狼主屏住呼吸,细细察觉指尖感受到的跳动,渐渐紧紧皱起眉头,慢慢倒吸一口冷气。
九皇子吓得脸色苍白,紧紧守护在爱妻身旁,想问又不敢问,无助的望着狼主的眼睛。
过了许久以后,狼主慢慢放下诊脉的手,疑惑的向九皇子皱紧眉头,“你上个月和你婆娘睡觉了吧?”
一句话问红了沐秋的脸,匆匆扭着小脸退到一旁,小嘴儿轻轻嘟囔着,“老五叔怎么什么都问,这种问题让人怎么回答呀?”
嘟囔以后,沐秋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蓦然瞪大眼睛,“老五叔,你是说萧灵儿又怀孕了?”
“脉象很像喜脉,可是现在脉象太弱,老头子的三脚猫医术也拿不准。”
狼主望着紧张又脸红的九皇子,重重一拍肩头,深深点点头,“你跟老头子一起去找个郎中。”
屋里的两个男人都退出去了,沐秋和若世子立即围到萧灵儿身旁,脸红着轻轻试探着追问,“萧灵儿,上个月,真睡了?”
“夫妻这点事儿,等你们成亲了就知道了,不挑时辰不挑日子。”
萧灵儿疑惑的捂着肚子,纳闷的自言自语,“不会这么快吧,我刚生完孩子才一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