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万万没有想到,曾经让整座御膳房都心惊胆战的宁贵妃,此刻就在碧柔眼前,不但送了礼物,还说了许多讨好的话。
如果那时净水阁里的碧柔与宁贵妃相见,怕连正眼瞧一眼都不可能。
坐下之后的聊天更加无聊,宁贵妃时时将姐姐妹妹挂在嘴边,说到高兴的时候,还从腰里取下玉佩,双手奉到碧柔手上,“这枚玉佩我自幼贴身携带,曾经万岁向我讨要过,我都没舍得给,现在送给妹妹,以后你我姐妹就是同心同气了。”
碧柔将玉佩含在掌心里,向宁贵妃柔柔的一笑,立即向小德子点点头。
小德子奉上提前准备好的回礼,是一条珊瑚珠手串,也说着虚假的客套,“宁贵妃娘娘,这串珊瑚是我家娘娘曾经在普陀寺布施以后,方丈亲自念经祈福过的,我家娘娘将这份福气送给宁贵妃娘娘。”
珊瑚红艳,红得像火,映红了宁贵妃的脸庞,一瞬间又说了许多姐妹同心的话
前后聊了不到半个时辰,小白霜终于有点忍不住的跳出来,硬硬的请了一个屈膝礼,“宁贵妃娘娘,我家娘娘身子羸弱,不能久坐。”
宁贵妃轻轻晃一晃碧柔的手,绽放一朵柔柔的笑容,“妹妹早点躺下,我明天再来探望妹妹。”
碧柔刚要起身送别,却被宁贵妃按住肩头,“妹妹千万不要起身,你我姐妹之间何必客套?”
这句话落下以后,小白霜立即按住碧柔的手,向宁贵妃屈膝一笑,“宁贵妃娘娘慢走。”
眼见着宁贵妃带着陪侍宫女走出殿门,小白霜的笑脸立即沉了下来,每个字都尖酸刻薄,“今天用一枚破玉佩换走一串红珊瑚,居然明天还想来讨便宜,怎么不把这座宫殿都搬到你们院子里去!”
小德子实在不忍心见到小白霜的尖酸劲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如果白霜姐姐跟谁都明里暗里较劲,用不了十天咱们就能把后宫给得罪光了。”
“小德子你懂个屁,我在后宫里混的时候你还在荣华殿倒马桶呢,我可都是为了咱们娘娘着想。”
小白霜紧紧守着碧柔身后,讨好的为碧柔揉捏双肩,“娘娘初入贵妃府,一定要在后宫立下威风,不然日久天长能被人欺负死,难听的话不用娘娘说,我会挡在娘娘前头。”
聒噪的声音在耳畔震荡着,真是让人心烦,碧柔轻轻拨开小白霜按在肩头的手,将手轻轻扶着额头,小德子立即会意迎上前去,“小主,回寝殿小睡一会儿吧,等一会儿小皇子还要来呢。”
“小德子,瞎喊什么呢,什么小主,要叫娘娘!”
从那间小院到这间宫殿,似乎什么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就是小白霜仍然以为自己才是这间宫殿的主人。
临近黄昏的时候,沐秋熬了一锅素白粥,炸了一碟花生米,配了一只咸鸭蛋,这些就是朱若寒的晚膳。
沐秋没有将这些送去朱若寒的手边,而是找到在院子收拾落枝的废世子。
“朱若寒,将这些落枝的叶子拔了,干枝放在墙角晒一晒,这些细枝以后做饭的时候可以引火用。”
沐秋说完吩咐以后转身就走,这才随口补了一句,“朱若寒,厨房里有吃的,你记得吃完以后把碗筷刷干净,别忘了摆放整齐。”
补过这一句话之后,沐秋轻轻回眸一笑,“朱若寒,别人和你说话的时候,不应该答应一声吗?”
朱若寒抱着捡起来的落枝,向沐秋点点头,“恩师,我记住了。”
“行了,皇太后现在又不在眼前,不用称呼的这么假惺惺。”
沐秋婉儿一笑,扬起眉梢,“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明天早晨把粥热一热自己吃饭,我想睡一个懒觉,会来的晚一些。”
立秋之后,天色短的越来越快了,偶尔出现的晚霞,仿佛在一瞬间之后就消失了,换来一弯勾月和几颗初星。
沐秋回到厨房里帮着翠兰和丁小小醒了面,配好明天早膳的一些菜色,忙完这一切之后,天色已经如墨了。
“翠兰妹妹,东宫皇太后不知何时能回皇城,我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厨房,红杏儿姐姐还有许多其他事情要忙,不能时时过来帮厨,你和丁小小这么撑下去不是办法。”
沐秋摸出手帕,为翠兰轻轻擦着额头汗滴,“我和二叔说一说,尽早给你们招两个厨子进来。”
“秋姐姐,天下哪个厨子能比秋姐姐更好?”
提到这件事,翠兰心里隐隐有一点酸楚,莫名其妙地蹙起眉头,“秋姐姐,你刚才说的话,怎么像告别一样呢?”
“不告别难道晚上睡厨房吗?”
沐秋哄着翠兰笑一笑,将手里的丝帕送给翠兰,“这方帕子是我从长久公主府里顺来的,应该是冰蚕丝缝绣的,你留着玩儿吧。”
说了几句闲话以后,出了厨房各自告别,沐秋回头望一望翠兰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翠兰妹妹,原指望我能帮你寻一寻失散的二姐,现在看是没有机会了,这段时间我多跑几趟厨房,多教你一些厨艺,有一技傍身便能行走天下。”
默默许下诺言之后,沐秋终于回到若世子身旁。
秋风渐凉时,掌心里捧着一盏温茶。
放开头发,脱了鞋袜甩着脚儿,悠哉坐在飞檐下。
望着天上的星,说着女儿之间的私房话,“若儿妹妹,你知道对面那片地被谁买去了吗?”
此刻心情怡然,沐秋突然提起这件事,惹得若世子莫名的蹙起眉头,“不是说新科探花郎吗?”
“是新科探花郎。”
沐秋俏皮的一笑,用肩头撞一撞若世子的肩头,笑得神秘兮兮,“探花郎是金榜前三甲,若儿妹妹再好好想一想。”
提到金榜前三甲,若郡主蓦然愣住,随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沐秋深深点头,扑哧一笑,“若儿妹妹没有猜错,就是他!”
“怎么……怎么真的是……我不卖了!”若世子瞬间气红了脸,猛然一口饮尽茶盏,“天亮了我就和二婶说,赶紧把地赎回来!”
“钱都交完了,地契也过了名字,怎么赎?”
沐秋悠然的望着勾月,数着月光旁的星星,“我也觉得这件事很邪门,考进前三甲哪有那么容易,赶考的进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哪个都是从县试里考出来的,谁也不是白给的,风流眼怎么就那么笃定自己随随便便就能考进前三甲,而且竟然一考就……”
“秋姐姐,能不能不提起那个人!”
若世子放下空茶盏,赤脚踩进鞋子里,气哼哼的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找二婶,赎不回来就高价买回来……”
“哎哎哎——若儿妹妹,头发还没梳呢。”
沐秋赤着脚儿追了两步,将若世子拖回飞檐下,摁回凭栏坐好,“你就这么追出去找李桂花,李桂花还以为自己少收钱了呢。”
若世子委屈的望着沐秋,小脸儿仍然幽红,“秋姐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早晨李桂花卖了院子以后我才知道的。”沐秋无奈的揉着额头,苦口婆心的说着道理,“若儿妹妹,下午我已经和你打过招呼了,晚上和你说秘密你不许生气,结果害得我光着脚儿追你,你还讲不讲信誉了?”
一句话堵住若世子的嘴,幽红的姑娘气悠悠的低着眉目,“秋姐姐,那种人,谁也别理。”
“晚了,我已经见过探花郎了。”
沐秋望着若世子蓦然瞪大的眼睛,立即狠狠蹙着眉头,“信誉,信誉,不许生气!”
若世子端起沐秋的茶盏,又狠狠灌了自己一口,“秋姐姐在卖地之后才知道是那个人,又是什么时候见的呀?”
“知道了马上就见了。”
沐秋苦涩的笑一笑,立即拦着若世子欲要站起来的身形,赶紧提起茶壶斟了一盏水,“若儿妹妹放心,我狠狠的凶了探花郎一顿!”
听到沐秋这样说,若世子轻轻端起茶盏,委屈的蹙着眉头,“秋姐姐,不许那个人住在王府对面。”
“本来这件事是咱们说的算,可是现在地卖给人家了,咱们说的就不算了。”
沐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望着若世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若儿妹妹,现在探花郎追到门口了,你打算怎么办?”
答案干净利索,简单直接,“无论出多少钱,把地买回来。”
“若儿妹妹,探花郎家里是三代皇商,估计家底不会比王府少。”
沐秋也为自己斟了一盏茶水,目色一直游离在若世子的眉梢上,“如果买不回来了,若儿妹妹打算怎么办?”
若世子浅浅低着眉目,轻轻咬着红唇,气得鼻翼冒了汗珠,随口说了一句气话,“那个人要是敢搬进来住,我就把那个人打出去。”
“探花郎是户部郎中令,殴打朝廷命官?”
沐秋轻轻一笑,浅浅饮茶,“若儿妹妹的九节鞭没有白练,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秋姐姐!那个人都堵上门了你还闹笑话!”若世子重重顿下茶盏,气哼哼的站起来,“秋小厨,本世子命令你,给你一万五千两白银,把那块地给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