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就算若世子狠狠地甩上门,也没有收敛相思的目光。
人渐渐走远了,若世子气红了脸,旋身坐进椅子里,“秋姐姐,把那只酒盏扔了吧。”
“扔……唉,就算无情也不用绝情吧?”
沐秋无奈的揉一揉额头,同情的望一望紧闭的门阁,“掐丝斗笠盏,多贵呀——”
若世子委屈的轻轻咬着红唇,“秋姐姐,那只酒盏被那个人用过……”
“这把椅子也被那个人坐过,难道劈碎了烧火吗?上等的雕纹紫檀圈椅呀,仅仅等着树木成材就至少需要六十年。”
沐秋长叹了一口气,挤出一朵苦涩的笑容,“还有大殿里的金砖,也是被那个人踩过的,这些金砖仅是取土就要历经掘、运、晒、捶、浆、磨、筛,七道工序,然后还要捶、晒、舂、磨、澄泥、淘晾、揉踏、造坯、阴干……”
啰里八嗦说了一堆,似乎还要没完没了,若世子蓦然抬起明眸,“秋姐姐,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就想说,这种烧砖的工艺,十不得二,一块砖多贵呀。”
沐秋轻轻嘟囔一句,无奈的摇一摇头,哄着生闷气的姑娘笑一笑,“若世子殿下,酒盏婢女会好好刷,椅子婢女会好好擦,可以了吧?”
话音落下,若世子也随着低下眉目,渐渐收起任性,柔柔问了一句,“秋姐姐,你今天忙什么?”
“先和若儿妹妹商量好户部采办的价钱,然后去……”
“不商量。”
半句话之后,若世子又气哼哼的蹙起眉头,“刚才就是随便找一个借口,将那个人打发走,以后再也不见了。”
“每年七千万斤酒的生意,你说推就给推了!”
沐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匆匆追到若世子身旁,“如果一斤酒能赚三钱银子,七千万斤酒就是……就是……二百一十万……”
“秋姐姐,你少算了一个零,是两千一百万两银子。”
“两,两千……两千!”
沐秋瞪大眼睛的模样,似乎想要咬人,随后愣愣的出了一口长气,“好像每斤赚三钱银子太多了,每斤赚三个铜板就足够了。”
感慨过后,沐秋轻轻蹙着眉头,直勾勾地盯着若世子,“若儿妹妹,我受累打听一下,十条十斤大鱼能卖二两银子,两千一百万两银子能买多少条十斤大鱼?”
“一万万零五百万条鱼。”
若世子将答案脱口而出,沐秋一瞬间忘了呼吸,喃喃的念着,“一万万……还得零出五百万……恐怕捞空三十个西湖里的鱼也不够吧。”
狠狠咂咂嘴,疑惑的拧着眉,“若儿妹妹,你怎么能算这么快?”
“很快吗?”若世子理所当然的眨眨眼睛,疑惑不解的笑一笑,“只要学过一些数术,人人都能算这么快吧?”
“看来真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啊,那个人个若儿妹妹算起数术都快得吓人。”沐秋撇撇嘴,自愧不如的摇摇头,“就算给我纸和笔,我也算不了这么快。”
闲话终于扯过去了,沐秋斟了一盏茶,奉到若世子的手边,柔柔的劝一句,“若儿妹妹,这宗生意真的不能推,先不说若儿妹妹作为世子之后需不需要为王府赚钱,单就谈成户部独家买办这件事情,就为王府赚来了荣耀。”
一句劝说还不够,沐秋紧紧的拧着眉头,“若儿妹妹不在东宫皇太后身旁,听不见那些叨叨叨,天天念着女儿身怎么能做世子,听得烦死了。”
埋怨过后,沐秋无聊地长叹一口气,“烦我无所谓,大不了我装作听不见,可是王妃听到这种话,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两句劝说以后,话题牵连到王妃身上,终于让若世子轻轻端起茶盏,渐渐蹙起眉头。
“若儿妹妹,你姐姐出嫁了,你弟弟不争气,王妃的希望唯有你了,所以才破天荒的上疏皇朝,将世子之位给你,结果现在遭遇了东宫皇太后的挑剔。”
沐秋浅浅低下眉目,想一想王妃的心酸,轻轻牵着若世子的手,“若儿妹妹,就算是为了给娘亲撑腰,也要将这件事做得漂亮!”
能说的都说完了,沐秋小心翼翼地盯着若世子,生怕眼前的姑娘小脑袋摇一摇。
若世子沉吟许久以后放下茶盏,委屈的抬起明眸,柔柔的撒娇,“秋姐姐,你真烦人。”
行了,看来这桩生意可以继续谈下去了,沐秋会心一笑,婷婷旋身,“若儿妹妹,你好好盘算一下每斤酒赚多少钱,下手不要太黑了,以后可以慢慢涨价的。”
望着沐秋的纤纤背影,若世子着急的站起身,“秋姐姐,你去哪儿?”
“我能去哪,还不是去看着你的宝贝弟弟?”沐秋满头满脸的无奈,简直欲哭无泪,“我昨天叮嘱你弟弟今天早晨自己做饭,可别把厨房给点着了。”
“秋姐姐,你,真敢相信朱若寒。”
若世子轻轻摇摇头,婷婷几步追到沐秋身旁,两只小手牵在一起,“若儿和你一起去吧,顺便商量一下,秋姐姐下午怎么到对面落定生意。”
“也好,反正若儿妹……你等等!”两位姑娘已经走到门边了,沐秋蓦然收起脚步,“若儿妹妹,你好像刚才给我挖了个坑,我没有听错吧,我去落定这桩生意?”
“对呀,秋姐姐没有听错。”若世子懵懂的眨着眼睛,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秋姐姐都能和辽国郎主签订和平契约,落定一个生意算什么大事?”
说的这么有理有据,让沐秋的反驳也如此无力,“我和老五叔签订和平契约时,是以边关军大帅的身份落笔,旁边有文武俊侯见证,这能混为一谈吗?”
沐秋郁郁的推开门,斜着眼神瞄着若世子,“若儿妹妹,这件事你躲不开,只能闭着眼睛向前冲吧。”
森森皇城里,富贵宫殿内,碧柔头戴貂绒风帽,身着丝绒披风,在围栏外面望着悠然的梅花鹿。
小白霜在身后躲得老远,尽管手里捧着熏香铜炉,嘴里还是嫌弃的嘟囔着,“娘娘,看两眼就回去吧,这里的味道多冲啊,也不知道万岁是怎么想的,干嘛要在娘娘的院子里养这些畜牲。”
如今小白霜越来越放肆了,竟然敢在背后议论皇帝了。
提起皇帝,碧柔轻轻蹙着眉头,自从生产过后,赐了这间贵气逼人的宫苑,皇帝一次也没有来过。
也的确如此,诞下皇子以后身子不适,暂且不能侍君,皇帝就算来了也留不下恩泽雨露。
正在自艾自怜时,小德子老远提来了两桶鲜草,轻轻放在碧柔脚下,“娘娘,逗着小鹿玩一会儿吧,等一下小皇子就会回来了。”
碧柔轻轻一笑,随手取了一株草,向梅花鹿晃了晃,几只鹿儿见到有人持草,立即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梅花鹿吃草时很轻柔,似乎生怕吓到了碧柔,甚至小心翼翼的将头探到碧柔手底,让碧柔可以摸一摸毛绒绒的额头。
碧柔几乎喂空了一桶鲜草,遥遥望着蓝天,轻轻捶一捶肩头,无奈的咽下笑容。
“娘娘,再忍一忍,坐完月子才能出门。”小德子还是从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就能读懂碧柔的内心,“娘娘刚才望向御膳房的天空,是不是着急见到那位姓风的小厨娘?”
碧柔侧眸一笑,眨眨眼睛。
“如果娘娘想见,我就去一趟御膳房,让姓风的小厨娘亲自送午膳过来?”
小德子的话音刚刚落下,碧柔紧紧蹙着眉头,又望一望御膳房的方向。
“明白了,娘娘一定要亲自去探望姓风的小厨娘。”
小德子会心一笑,刚剩下的那一桶青草扬入围栏,“那位姓风的小厨娘一定和娘娘是患难之交。”
几句闲话没有说尽,跑来了一个小太监通报,“德公公,雅贵妃来探望娘娘。”
“雅贵妃。”
听到这个名号,小德子苍白的叹了一口气,“请雅贵妃到这里来吧。”
小太监领命去请雅贵妃了,小德子转身召唤远远相随的两个太监,“你们俩,去搬一张桌案和一把椅子,送到这里来。”
一把椅子,难道要雅贵妃站着吗?
碧柔疑惑不解的望着小德子,拧着眉头的小德子冷冷的哼了一声,“娘娘忘了我却没忘,当初娘娘登门给雅贵妃做甜品,寒冬大雪天,雅贵妃的大宫女不让进门,最后踹了娘娘的蜡烛,还说雅贵妃养了六只猫都在屋里,不让娘娘进门只因为娘娘连猫都不如。”
回忆起这段羞辱的往事,小德子恨的咬牙切齿,“今天就是娘娘出气的时候!”
这件事情碧柔当然记得,当初为了逃离御膳房,不受梨芳的欺负,沐秋教会碧柔做了一道彩虹献福的甜品。
碧柔到内宫里各间院子去做,希望能凭借这一个手艺求哪位娘娘留在身边伺候,却没想到换来的只是一场又一场的失望,还有雅贵妃门前的羞辱。
只是时隔两年之久,碧柔已经模糊了雅贵妃的名号。
小德子说的没有错,凭借皇帝今时今日对碧柔的宠溺,此刻一定能出这口恶气。
一把椅子摆在这里,不仅不让雅贵妃进门,更是连一个座位都不给,想一想就挺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