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自在王府挺喜悦的,对面的新王府已经建好了,各间院子陆陆续续的往新家里挪东西了。
最先搬过去的是厨房,几位姑娘终于可以在新厨房里做菜了。
新厨房很气派,虽然比不上御膳房华丽,然而一切都是新的。
新灶、新锅、新家具,飘散着木头香味儿,只闻一闻就让人心情愉悦。
还有配套的新仓房和新冰窖,门前有两只秋千和一方茶案,事情不多的时候,可以到这里来玩闹。
翠兰见到有两只秋千,望一望沐秋和小红杏儿,立即扑哧一笑,“幸亏有两只秋千,不然两位姐姐又多了一件吵翻天的事情。”
沐秋撇撇小嘴,坏坏的望着翠兰,“最近你的小嘴儿挺能说的,改天姐姐做一味酱鸭舌,给你好好补一补舌头。”
小红杏儿斜了沐秋一眼,又赏了翠兰一个白眼,“我会和你们这些小姑娘一样幼稚吗,秋千这种玩意儿,我六岁以后就不玩了。”
“老气横秋。”
沐秋嘟囔一句,也轻轻斜一眼回去,不服气的挑起眉梢,“你又能比我们大几岁?”
“风沐秋,大一岁也是大,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服气的。”
小红杏儿说这句话时,双腮莫名飞上红云,刚要继续斗下去,翠兰立即向两边屈膝行礼,“两位姐姐,都怪我说错话行了吧,随便什么事都能吵几句,我真是服了。”
劝了两句以后,翠兰赶紧去到厨房里打水淘米,只要有沐秋和小红杏儿在厨房里做事,这里就永远不会安静。
绊嘴正在趣味横生,若郡主陪着王妃进了厨房,姑娘们立即放下手里的事,向王妃行了礼数。
“大家经常见面,不用每次都拘礼。”
王妃看一看新厨房,四处整洁明亮,满意的点点头,“秋小厨,清明之前皇后会来自在王府庆贺乔迁,仓房里一定要备满食材。”
沐秋为王妃斟好茶水,乖乖的一笑,“皇后娘娘哪天能到?”
王妃端起茶杯,轻轻摇头,“秋小厨,皇后的行程不能打听。”
沐秋暗暗吐吐舌头,“那婢女把菜单写出来,给王妃娘娘看一看。”
“秋小厨,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向皇后提请认亲宴的事情。”王妃深深望着沐秋,双眸里尽是慈爱,“我想你今后不是婢女,而是自在王爷的郡主。”
“王妃娘娘,认亲宴这件事……”沐秋犹豫再三,忍着心痛摇摇头,“真的,真的不行,皇帝现在还记恨婢女呢。”
委屈的说完理由,沐秋抬起眼睛,闪烁着星眸,“无论有没有认亲宴,婢女都是王妃娘娘的义女干儿啊。”
王妃沉默不语,没说答不答应,沐秋立即向小红杏儿暗暗递了一个眼神。
小红杏儿无奈的瞪了一眼沐秋,随后踏前半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王妃娘娘,风沐秋在皇城里惹了许多祸,最离谱的是到大理寺擂鼓撞钟,滚钉板告皇帝,能活下来就是捡了一条命。”
这件事从小红杏儿的嘴里说出来,惊诧了所有人,若郡主更是吓得脸色苍白,追到沐秋身旁,“秋姐姐,你不是说这件事是假的吗?”
沐秋苦涩的摇摇头,小红杏儿无奈的继续劝说,“王妃娘娘,除了滚钉板,风沐秋还当着正宫皇太后的面骂过皇帝,大内密探为了风沐秋围堵过昭阳正院,皇帝这些气都没出呢,现在一定恨死风沐秋了。”
痛骂皇帝,围堵昭阳正院,这些事情听起来如此不真实,但真真切切的发生过。
估计谁也想不到,甚至连沐秋自己也想不到,一个罪臣之女,竟然曾经在皇城里翻起惊涛骇浪。
王妃听了这些耸人听闻的事情,微微皱起眉头,小红杏儿又近了一步,幽幽的叹气,“王妃娘娘,即便向皇后提请了认亲宴,恐怕皇后也不会答应的。”
话锋劝到这里,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沐秋婷婷两步走近,蹲在王妃脚下,放肆的晃一晃王妃的手,在耳畔说着悄悄话,“娘亲,等皇帝气消了,女儿一定摆上七天流水席,磕头认娘亲。”
王妃无奈的点点头,深深望着沐秋,为沐秋挽好鬓边青丝,“沐秋,如果我不是王府的当家主母,我不会在乎任何事。”
一个人有许多身份,不同的身份面对同样的事,要做下不同的抉择。
如果王妃仅是自己,或许不会在乎皇帝记恨沐秋。
可是,王妃除了是自己,还是自在王府的当家主母。
王府的当家祖母,要永远守护好王府,不能任由王府陷入一丝丝危险的境地。
这是一生的荣耀,也是一生的无奈。
各间院子都搬进新宅以后,日子又一如往常,除了每天烹制三餐,还要特别为侧王妃熬煮药膳。
还真别说,药膳对侧王妃挺有用的,苍白的侧王妃脸色越来越红润了。
王府新宅很阔气,庭院又深又广,这样有坏处也有好处。
坏处是送餐走的路途增多了,必须要更早起床,否则就不能按时送完早膳了。
好处是在厨房周边散步时很清静,不会偶尔遇见霜郡王或者世子,这让沐秋足足实实过了一些消停日子。
昔日楚楚惹人心疼的若郡主,如今笑容越来越多了,偶尔奏响的乐曲也不再悲悲戚戚了。
谁也想象不到,这个落落大方俏皮可爱的姑娘,是先前见到落叶也会哭泣的若郡主。
今晨的春雨有点冷,若郡主一如往日,随着沐秋去向厨房。
丝雨落在油纸伞上,碰出点点清脆的声音,若郡主随着落雨的点滴,轻轻哼了一曲婉转的歌谣。
歌谣是随意从心里流淌出来的,相伴着丝丝冷雨,没有半分凄然之色,只有对春天的感激和对盛夏的期盼。
临近厨房门前,沐秋轻轻停住脚步,深深凝视着若郡主,许久以后柔柔一笑,“若儿妹妹,时机到了。”
“时机?”若郡主俏皮的扬起眉梢,“秋姐姐讲话好玄机呀。”
“若儿妹妹,你曾经问过我,侧王妃永远不争不抢,为什么要独独争抢你,我那时没有回答你,是因为时机未到。”
沐秋望着若郡主,见到一双最清澈的明眸,如此天真无邪,如此让人感动,“此时此刻,时机到了。”
丝雨中,花伞下,姑娘的俏笑,是人间最美丽的风景。
“若儿妹妹,侧王妃争抢你,是因为要用你做一面遮羞盾牌。”
沐秋伸出柔柔的小手,指尖随意和丝雨嬉戏,“侧王妃出身低微,尽管受着王爷的宠爱,仍旧会被府里的人瞧不起,如果养育一个和侧王妃一模一样的嫡出郡主,府里人就算想笑话侧王妃故作凄苦之色,也要顾忌嫡出郡主的颜面。”
话音随着雨丝轻轻飘落,沐秋无奈的摇摇头,“其实侧王妃想错了,有机会养育一个嫡出郡主,这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如果将嫡出郡主养育得冰雪聪明又俏丽可爱,整座王府都会忘记侧王妃出身低微,会从心底认为侧王妃是真正的尊贵之人。”
同样的机会,落在不同人的手里,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诚如沐秋所说,有机缘养育嫡出郡主,对于出身低微的侧王妃而言,是多么大的信任和荣耀,也是千古难逢的绝佳机会。
很遗憾,侧王妃想的不是将嫡出郡主养育成骄傲的姑娘,而是将嫡出郡主养育成了自己的影子,可以挡在自己身前,替自己承受所有的嘲笑。
沐秋说完了这些,轻轻甩一甩指间的雨滴,嫣然低下眉目,“侧王妃眼见着遮羞盾牌从凄苦之色变作俏丽姑娘,当然要想尽办法再俏丽姑娘描绘成凄苦之色,这就是为什么侧王妃要争抢若儿妹妹的原因。”
理由说完了,若郡主愣住了,一直以为疼爱着自己的姨娘,竟然只将自己做成一块遮挡嘲笑的器具,真相让人如此苍白,也难以置信。
到了此刻,若郡主才真正明白,为什么王妃如此珍惜沐秋。
沐秋不惜对抗侧王妃,为若郡主付出多少情义,终于改变了若郡主的一生,哪怕说成是恩人也不为过。
“秋姐姐,谢谢你救了若儿,谢谢你没让姨娘抢走若儿。”
感激之情涌上心头,此刻无以言表,若郡主退了一步,放下花伞,竟然要婷婷下拜。
沐秋匆匆抢着挽起若郡主的小手,无奈的为若郡主抹去泪滴,“若儿妹妹,我刚才说的只是我的猜测,或许并不是真相。”
若郡主咽下泪水,轻轻抱住沐秋,怀抱越来越暖。
暖了春风,暖了丝雨。
厨房里,小红杏儿切着昨夜泡发好的冬笋,要做一味玉兰片鸭掌,沐秋只看了一眼就哀哀叹气,转身去熬米粥了。
小红杏儿疑惑的停下手里的刀,转眸盯着沐秋,轻轻冷横,“风沐秋,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我的天,我刚才一个字都没有说。”
沐秋将薄薄的黑鱼肉片入进粥里,无奈的蹙起眉头,轻轻嘟囔着,“惹也惹不起,躲也躲不开,我上辈子究竟做了多少孽,今生要受到这种惩罚。”
这句自言自语很轻柔,小红杏儿没有听清,如果听清了,又不知该招来怎样一场争吵?
小红杏儿看一看切好的冬笋,又是一声冷哼,“风沐秋,你嘟囔什么呢,是不是笑话我切得太厚了?”
“红杏姐姐不切到手我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嫌弃呀?”
风沐秋悠然一笑,刚想再斗两句嘴,见到翠兰一步跨进门,额头冒着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