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为一品无双厨娘,终于等来指婚的承诺。
如此喜悦的心情,却在见到碧柔的屈辱以后,化作片片粉碎,就如同此刻幽夜里的飘雪,被横风带往不知何处?
沐秋踏着残雪,心头百般滋味,不知是喜是忧。
富贵和自由,到底哪个更珍贵?
诚然,碧柔拥有了富贵,现在可以一掷千金,每餐饭吃几十道菜,穿着最华贵的衣衫,佩戴最富贵的首饰。
然而,人像一只笼中鸟,就如那一对孔雀,美丽却被禁锢。
永远出离不了皇城,那些曾经的梦想,今生不可能再实现了。
漫无目的,踏雪而行,心底一片凄然,尽是胡思乱想。
轻轻一抬眼眸,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走到大梨树下。
沐秋仰起头,望着飘雪将大梨树妆扮的如此英俊,终于轻轻又苦涩的笑一笑,“大梨树,我们相识已经整三年了,你有没有把我当成知己?”
路过一束风,吹落了枝杈间的残雪,化作一片雪雾,纷纷扬扬洒在沐秋的俏脸上,与残泪融化在一起。
“好吧,我就当你把我当做知己了。”
沐秋莞尔一笑,轻轻抱着树干,柔柔的贴着小脸儿。
树干冰冷,沐秋的冬装外衫又留给了碧柔,静静守了一会儿,打了一个冷颤。
皇城里刚去除流疾,如果现在染了风寒,恐怕又会人心惶惶。
既然老天指引着沐秋回到御膳房,索性进门喝一杯热茶,看一看留下眼泪和荣耀的地方。
沐秋进了御膳房的大门,就如同回家一样,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围过来。
大家欢呼雀跃着,人人都在说恭喜。
原来皇帝的册封消息已经进了御膳房,此刻正如一品无双厨娘锦衣还乡。
尤其是万大姐,拨开人群冲到沐秋眼前,不但没有说恭喜,更是冷冰冰的哼了一声,“小丫头,我以为你永远不回来了,想躲着我的婚宴不干活儿吗?”
“万大姐,婚期定了?”
心头涌起一阵感动,沐秋抱住万大姐的手,急匆匆的问着,“那天呀?”
“既然主厨回来了,就今天晚上吧。”
万大姐无奈的撇撇嘴,深深叹一口气,“那个货还在生你的闷气,刚好你施展一点手艺,希望能让那个货别郁闷了。”
“那个货,总督事?”
沐秋懵懂的眨眨眼睛,委屈的摇摇头,“我的一品无双厨娘就是个虚名,又没有抢总督事的饭碗,凭什么生我的气?”
“风沐秋!我凭什么不生你的气!”
总督事的声音从人群后传过来,随后就烈烈踏到近前,真的气红了眼睛,“就算以后御膳房是一品无双厨娘当家,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可是流疾之时,你竟然不将我带出御膳房做事,你把谁当做孬种呢!”
话音落下,总督事重重一哼,义气千秋的盯着无双厨娘,“实话告诉你,不止我一个,生你气的兄弟们还多着呢,你连苏盈盈都带出去了,是想活活窝囊死我吗!”
哎哟,看来真的生气了,声音吼的这么大,像打着旱天雷一样。
总督事原本以为沐秋理亏,肯定还不了嘴,谁知道沐秋瞬间扬起下巴,“对我发脾气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对万大姐吼呀,我当初是写了总督事的名字的,是万大姐给划下去的!”
“什么?”
真相突然反转,总督事立即惊诧望向万大姐,“阿妞,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吗?”
“你敢跟我瞪眼,再瞪一个试试,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万大姐毫不示弱的掐着腰,立即吼回去,“你一条烂命算个屁,两个女儿不管啦!夫妻俩出一个做事,怎么就委屈你了!”
“阿妞,你刚才说……夫妻?”
还是万大姐的话有用,只用一句话总督事就没脾气了,刚才瞪得像两只桃子的眼睛,现在装着满满的春风。
万大姐冷悠悠的斜着总督事,高傲的扬起下巴,“今天晚上我嫁给你,喝了交杯酒以后,这件事以后谁也不许提,谁提谁他娘的是王八羔子,干不干?”
“哎呀,哎呀,哎呀!”总督事搓着手,喜悦的像未经世事的少年,原地蹦了三蹦,险些就要给万大姐下跪了,“阿妞,不不不,老婆,哎呀,哎呀,哎呀!”
“别哎呀了,我今夜怎么就瞎了心,竟然要嫁给你了!”
万大姐狠狠踢了总督事一脚,终于绷不住脸上的笑容,蓦然扑哧一笑,“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我一个吐沫一个丁,干就干,这辈子我跟你拼了!”
话音落下,万大姐转头按住沐秋的肩膀,气的憋红了脸,“你个臭丫头,出卖我一个顶俩,今天晚上的婚宴,你要是敢把菜给我做咸了或者做淡了,这顿鞋底子把你屁股炖烂!”
今夜的御膳房张灯结彩,欢声阵阵。
即便不用凤冠霞帔,即便不用喜堂红烛,万大姐也是最美的新娘。
沐秋和苏盈盈带着一群小厨娘闹堂,翠翠莺莺的笑闹声几乎快将房顶子掀翻了。
万大姐才不是守在洞房里的新娘,更像一个踏浪而歌的女侠客,只要有人给总督事灌酒,万大姐立即冲过去抢过酒碗,瞪起眼睛,“这个货我今天晚上留着有用,有本事跟我喝!”
美酒一碗清一碗,闹声一浪更一浪,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总督事喂了万大姐一只,沐秋和苏盈盈带着小厨娘们,立即将小手拢在嘴边,齐齐的笑红了小脸儿,“生不生呀——”
万大姐咽下饺子,揪住总督事的耳朵,“说话呀,你还能不能生了?”
这种话问男人,简直就是一种挑衅,总督事拍下筷子,挺起胸膛,猛然一下子扛起万大姐,转身就踏向寝房,“老婆,现在就去生!”
“你个臭不要脸,挨打的货,快把老娘放下来,还没喝够呢!”
骂声越来越远,也越来越甜。
人群阵阵起哄,小厨娘们调皮的去趴窗户根儿,一直闹到天亮也不够。
清晨时,沐秋终于带着满心喜悦回了慈安宫,进了宫门以后,望见了满面愁容的小七爷。
沐秋匆匆迎过去,轻轻蹙起眉头,“小七爷,是因为我昨夜没有回宫,所以娘娘生气了吗?”
“不是这件事。”
小七爷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事情关乎重大,立即引着沐秋到了无人的角落,悄悄压低声头,“秋姑娘,流疾的事情查清楚了,是有人在皇城的井水里下毒。”
这件事真的非常小可,原本以为是天灾降临,却没想到是人祸所致,立即惊呆了沐秋,“小七爷,谁做的?”
“是那十二个蒙古国贡女。”
小七爷深深锁着眉头,苦苦的摇摇头,“这一下子恐怕要天下大乱,战火横飞了。”
昔日蒙古国可汗来朝贡时,除了带来几车贡品,还留下了十二个蒙古国女子,这场几乎让皇城面临灭顶之灾的流疾,竟然是蒙古国的毒计!
“小七爷,这件事不敢乱传,有证据吗?”
“十二个蒙古贡女,昨夜里都服毒身亡了,在这些人的遗物里,发现了秘密书信和流疾毒药。”
沐秋倒吸一口冷气,心如一团乱麻,“小七爷,娘娘知道了吗?”
“这正是为难我的地方,不知道该不该对娘娘说这件事。”
小七爷无奈的扶着额头,深深的叹出苦涩,“如果不对娘娘说,娘娘会发脾气,如果对娘娘说了,娘娘会干着急,若是再好歹气出一场病来,到底该怎么担待?”
沐秋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吐了一口气,“小七爷,这件事似乎有点不对劲。”
“怎么,秋姑娘的意思是?”
“流疾已经去除,没有人怀疑是蒙古贡女下毒,这群蒙古贡女为什么要服毒自尽呢,这不是故意出卖蒙古可汗吗?”
沐秋深深想着这件事,又说出第二个怀疑,“如果蒙古贡女要害死皇城,就该将所有的毒都投到井里,为什么还会留下一些?”
前两个怀疑都说过了,还有第三个破绽,“秘密书信看过以后就会烧掉,蒙古贡女为什么随身携带?”
小七爷仔细的听着,越听越觉得沐秋说的有理,此刻深深点点头,“如果按秋姑娘这样说,是有人故意陷害蒙古贡女,想要挑起两国纷争。”
想到了这一层之后,小七爷立即瞪大眼睛,急匆匆的催促沐秋,“万岁正在盛怒之下,现在金銮殿里召集群臣,恐怕战事一触即发,如果秋姑娘能将刚才的话说给万岁听一听,也许就能救下许多将士们的性命!”
小七爷的话音落下,沐秋抬腿就跑,赶紧追到九皇子的府门前,来不及抹去额头汗,带着九皇子就去往前宫,“快,快,小桃花,带我上金銮殿,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金銮殿上,龙吟虎啸。
皇帝提着龙泉宝剑,狠狠劈着十二个蒙古贡女的尸首,也许劈了几百剑,此刻已经血肉模糊了,依然恨得咬牙切齿,“小小蒙古,焉敢猖狂,不报此仇,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