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手抓羊肉,一壶咸奶茶,一碟芝麻酱蘸料,很快就呈到了蒙古可汗眼下。
沐秋婷婷屈膝行礼,柔柔转身而去,继续守护在东宫皇太后身后,一个字也没有留下。
蒙古可汗端起咸奶茶,凑到唇边时,闻到无比浓香的味道,轻轻尝了一口,立即皱紧眉头。
刚才见到小姑娘煮茶的时候,用的并不是蒙古砖茶,可是煮出来的味道,竟然比砖茶更浓郁。
东宫皇太后看出蒙古可汗的眼睛里闪过疑惑和惊叹,立即轻轻一笑,“蒙古可汗,试一试手把肉配上中原的芝麻酱调料,也许更合胃口呢。”
这一盘手把肉竟是羊排,因为羊排几乎全是瘦肉,想要做成细嫩的手把肉难上加难,故而大多数都是用来烤着吃。
小姑娘敢用羊排做手把肉,而且眉宇之间如此轻松自若,似乎信心十足。
这一刻,蒙古可汗有点犹豫,似乎不敢尝试沐秋的手把肉,刚才夸下海口,蒙古人是吃肉的行家,如果真的输给一个中原小姑娘,蒙古人的脸面该往哪里放?
蒙古人性情直爽,往往不会恪守礼数,可汗和勇士之间经常以兄弟称呼,蒙古可汗正在犹豫的时候,巴雅儿立即踏上前,割了一块羊排肉,蘸足了芝麻酱调料,立即塞入口中。
一般来说瘦肉虽然容易入味儿,但是却会难以嚼断并且塞牙,可是这块羊排肉入口,不但细嫩无比而且饱满多汁,配上奇香浓郁的芝麻酱滑入喉咙里,又水润滋味又足。
巴雅尔咽下羊肉以后,喝了一大口咸奶茶,更适合嘴里的味道相得益彰。
“小姑娘,厉害!”
巴雅儿右拳打在胸口上,向沐秋深深点头,这也许是蒙古人最高的礼节,也代表着真心的服气了。
虽然巴雅儿都认输了,蒙古可汗却不服气的找了一个借口,“巴雅儿是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不是厨师。”
皇后婉儿一笑,轻轻端起酒盅,柔柔落下凤音,“风沐秋,你向蒙古可汗说清楚,这道手把肉究竟是怎么做成的?”
沐秋柔柔出席,来到蒙古可汗面前轻轻行礼,“蒙古可汗,想要做成最细嫩的手把肉,关碍是不能用沸水,汤水初开时要立即浇冷水压下去,如此往复三次就可以了。”
说过手把肉的制法以后,沐秋轻轻退了一步,无奈的摇摇头,“中原饮食博大精深,婢女因为学艺不精,从御膳房调遣进慈安宫煮茶,婢女也没有颜面自称厨师,让蒙古可汗见笑了。”
这两句话说过以后,蒙古可汗再也没有借口了,那句蒙古人是吃肉的行家,生生的摔碎在地上。
自从进入皇城以后,这也许是沐秋第一次让皇帝轻轻一笑。
皇帝的双眸里满是得意,却还要故意板着脸,轻轻斜了沐秋一眼,“学艺不精就要勤学苦练,以后够资格进入御膳房那一天,皇城自会有安排。”
“婢女谨遵万岁教诲。”
沐秋轻轻咬着红唇,强强忍着笑意,退回到东宫皇太后身旁。
此刻的东宫皇太后无比得意,沐秋为中原挣了脸面,也是慈安宫的荣耀。
东宫皇太后端起茶盏,轻轻一哼,“蒙古可汗,风沐秋是慈安宫的宫女,学艺不精还敢出来献丑,竟然还敢在吃肉的行家面前卖弄,哀家实在过意不去呀,回去以后一定重重的责罚。”
这句话补下来,蒙古可汗的脸面已经紫红了,既然输给小姑娘了,实在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只能听着受着。
皇帝毕竟要彰显中原的胸怀,起身敬了酒,说了许多中原和蒙古交好的话,也许算是抹平了一些尴尬吧。
蒙古勇士们表演了摔跤,中原武将们表演了剑术,一场国宴终究过去了。
这一次蒙古可汗远赴中原,除了进贡许多牛马羊兔,还有马奶酒、酸奶酪、砖茶、兽皮,更有十二名精挑细选的蒙古女子。
这些蒙古女子和中原女子不同,脸盘圆大,眼睛细长,身体壮阔,大手大脚,也算有几分异域风情吧。
国宴结束以后,沐秋随着东宫皇太后回到慈安宫。
今天国宴之上,东宫小女主以一盘手把肉为慈安宫添辉增彩,等到的当然不是重重责罚,而是厚重的奖励,还有东宫皇太后的笑颜,“今天要不是慈安宫出头,中原的面子就得摔在地上,哀家没有白疼这只小妖精。”
沐秋婷婷谢礼,浅浅低眉,一字未说。
东宫皇太后冷幽幽的斜了一眼,“怎么,哀家叫不得你小妖精吗?”
小七爷抚掌哈哈一笑,“娘娘,你看,你看,秋姑娘脸红了,娘娘一声小妖精,将秋姑娘唤作亲孙女儿一样,这是心里美着呢。”
“哀家第一次这么亲密的唤一个小宫女,风沐秋要是敢心里不美,就该挨打了。”
东宫皇太后轻轻一笑,又是一眼斜过去,“风沐秋,你怎么不说话?”
“娘娘喜欢安静,婢女不敢乱说话。”
沐秋的回饮飘飘柔柔,十分得体,却惹来东宫皇太后轻轻一瞪眼,“哀家不是喜欢安静,是因为别人说话总惹哀家生气,小七哥说话哀家怎么从不拦着?”
问题落下,东宫皇太后轻轻一哼,似乎给了莫大的恩赐,“风沐秋,你的小嘴儿够巧,今天和蒙古可汗说的几句话挺长脸,以后在慈安宫里可以随便说话了,把哀家哄开心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好处,好处,东宫皇太后永远在提好处,对于有些人的确很管用,可是对于沐秋只是淡淡一笑,不得不屈膝谢礼,然后找一个借口离开,“娘娘,婢女之前做了羊肉,身上都是膳味儿,因为怕熏到娘娘,所以现在想去洗澡换衣。”
“你不说哀家还不觉得,你这一说果然有点味道。”
东宫皇太后立即转眸命令陪侍宫女,“配四个婢女,服侍东宫小女主洗澡,用哀家白玉池,用最好的薰香和胭脂。”
沐秋随着陪侍宫女谢礼离去了,小七爷目送走沐秋的背影,立即为东宫皇太后捧起茶盏,“娘娘今天这是怎么了,一直笑的合不拢嘴,让老奴看了真是欢喜。”
“是吗,哀家一直在笑吗?”
东宫皇太后饮了半盏茶,欣慰的点点头,“小妖精这两天搏哀家顺心,道台放了,国宴出彩,离收服文武俊侯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正因为沐秋做成了这两件事,在慈安宫里的日子越来越舒坦,就连煮茶也不用做了,真正活成了东宫小女主。
趁着东宫皇太后每天睡午觉的时间,沐秋可以随便在皇城里逛一逛,几乎每天都会去找碧柔说一会儿话,姐妹之间的情义越来越深重了。
沐秋也曾去过两次御膳房,追问苏盈盈什么时候能见一见周玉海,可是始终时间不凑巧,一直没有见到。
关于碧柔儿子被人杀害的线索,沐秋和云无心说过,应该是没有皇子的贵妃下的杀手。
可是若想做成如此通天大案,仅仅靠推断是不够的,现在又死无对证,就算推测出来是谁也没有办法定罪。
皇帝虽然得了十二个蒙古女子,却没有享乐其中,只封了一个妃,其他的分入各间宫苑里做事。
这些日子秋风越来越冷,皇城里许多上了年纪的人,已经换上了冬装,沐秋也穿了厚一些的红袍。
最近皇城里许多人都染了风寒,有的人甚至半夜咳嗽的睡不着觉,太医院诊治过,只按风寒开方下药,却一直不见成效。
直到一位妃子宫里接连三个人咳血死去,太医院才断定皇城里染了流疾。
可是这种流疾到底是什么,太医院却从没听说过,根本无法对症下药。
太医院束手无策,皇城里相继有人咳血死去,这件事情已经非同小可了。
这种不知名的流疾传播之快,似乎根本无法防备,从最开始一天死三个人,到现在每天死三十几个人。
如果再不能制止住流疾,恐怕皇城里的人就要死绝了。
在这种危难时刻,太医院只能奏请皇帝带着皇族移驾别宫,留下太子监国。
皇城里的人不可能全都离开,东宫皇太后在移驾之列,要带着沐秋一同走。
可是沐秋问过,碧柔不在移驾之列,而且云无心也要留下,陪着太子哥主持皇城大局。
今天夜半,皇城打开北大门,皇族们被数不清的侍卫簇拥着,一路移驾别宫。
沐秋随在慈安宫队伍的最后,趁着夜色做遮掩,本已踏出皇城以后,却又立即转身而回。
小七爷压在队尾,见到沐秋回转,立即狠狠攥住手腕,“秋姑娘,不能回。”
“小七爷,婢女落了重要东西,取了以后,立即就追……”
“秋姑娘,这次移驾之后,皇城不会再开门,直到流疾消失。”
小七爷暗暗叹了一口气,狠狠拖着沐秋的手,“秋姑娘,无论落了什么东西,都没有性命重要。”
皇城不会再开门?
皇城不会再开门!
沐秋懂了,大人物离开了,皇城里剩下人的生死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