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门前,弥漫着不知名的味道,秋风席卷着风尘,吹冷了人心。
云无心眼眸如冰,踢开太医院大门。
门里两个侍卫架起长矛,匆匆退了几步,指向云无心,“退出去,否则格杀勿论!”
“放肆!”
云无心冷冷喝斥,“认不得我的官袍吗?”
纵然云无心此刻蒙着面纱,可是负责皇城守卫的都是大内侍卫或者御林军,这些人不该不认主。
原本以为云无心质问过后,侍卫一定会跪地行礼放行,却没想到其中一个侍卫打了一个口哨,另一个侍卫更向前一步,“奉太子密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太医院!”
口哨声落下,又冲出四个人,虽然都蒙着面纱,穿的却不是侍卫官服,提的也不是官刀,手里的兵刃各异,更像江湖草莽。
云无心负手而立,轻轻冷视眼前的六个人,“你们是太子秘密调入皇城的?”
其他人默默无言,只是警惕的架起兵刃,唯有一个侍卫抖动长矛,冷冷喝斥,“退出去!不然刀枪无眼,不认达官贵人!”
云无心高傲的扬起头,遥遥望向天边乌云,“我给太子一个面子,也给你们一个机会,立即从我眼前消失,大家相安无事。”
话音落下,一个江湖草莽立即出手,打出手里的链子抢,缠向云无心的咽喉。
这一枪来得迅猛,瞬间破风而至,也未见到云无心双膝弯曲,此刻竟然拔地而起,身体在半空中旋动,犹如一朵风中莲花。
当云无心落地的时候,刚好面对六个人,却不做任何防备,抬脚踏向太医院内阁,穿过人群。
六个人全都捂着咽喉,鲜血从指缝里飞溅出来,耳畔听到嗖嗖风声。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中了暗器,可是云无心究竟是什么时候出手的,究竟打出来的是什么暗器,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临死之前,彼此的眼神都一样,尽是一片凄惨的迷茫。
内阁里空荡荡,见不到半个人影,殿堂里的烧骨味道更浓。
穿过内阁进了后院,见到两个侍卫装束的人正在挖坑,坑旁边有几只大坛子,盖着松散的木盖,秋风路口时,卷起坛子里的烟尘,扬起一片雪白。
云无心静静看着侍卫挖好一个坑,然后将一只坛子搬到坑旁,掀开木盖,将坛子推倒,把雪白的烟尘倒入坑里,那里还有没烧化的人骨。
“你们到前院去,又进来六个人。”
云无心落下这句话,径直踏向深院。
两个侍卫正挖埋人尘骨烟,此刻听到如此清冷的声音,顿时吓了一条,更有一个脚下一滑,跌入冷里,沾了半身骨烟。
云无心停下脚步,看着从坑里爬出来的人,冷冷一笑,“按照太子密令,你沾染一身骨尘,是不是也该化作一捧灰?”
侍卫立即退到一旁,一手掩住口鼻,一手拍打身上的骨灰,匆匆向云无心解释着,“兄弟,大家都是跟着太子混饭的,谁也别断谁的活路!”
“你既然叫我一声兄弟,我就留你一条活命。”
云无心负手而立,双眼望天,“把太医放出来。”
“太医?”
两个侍卫倒吸一口冷气,立即拔出官刀,狠狠盯着云无心,“绺子,甩蔓儿!(江湖朋友,报个姓。)”
云无心轻轻一笑,冰眸里划过杀气,“你们杀了所有太医?”
侍卫瞬间明白了,眼前人不打切口,一定不是太子秘密从城外调进来的人,于是两把刀毫不迟疑的劈向云无心。
只是一刹那,两束流星飞入咽喉,鲜血飞溅时带着风声,两把钢刀坠在地上,两条性命烟消云散。
庭院深深,一层又一层。
踏入第三层院子时,烧骨的味道更浓,味道里甚至带着温度,似乎后面有人正在受着烧炼。
院子角落里有人正在煮酒,煮酒的人穿着太医官袍,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僵硬的像一个死人。
酒浆翻滚着雪白的泡沫,不知加了多少砒霜。
煮酒太医的身前身后都有人看押,尽是江湖草莽的装扮。
一见有人踏进院子,这群人立即警觉起来,“合子,上线吗?(朋友,是自己人吗?)”
云无心懒得再废一句话,提步踏向太医,两只手同时扬起,打出几点流星,杀了所有江湖草莽。
鲜血溅到太医身上,太医懵懂的抬起头,见到一地死尸,见到一袭幽红蟒袍的清冷少年。
“小、小侯爷!”
太医从小木凳上跌落,立即缩成一团,狠狠磕头,“小侯爷,流疫还未除尽,下官还有用,下官还能煮毒酒。”
云无心踏近,太医倒退着爬向后面,一直顶到墙上,眼睛里已经失去活命的希望,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已经忘了怎么流泪,木讷的像一块石头,“小侯爷,下官还有老娘要供养,还有女儿未出嫁,但愿太子殿下和小侯爷看在下官半生为皇城效力,留下官的老娘和女儿一条活路。”
“你叫什么名字?”
云无心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蹙起眉目,“现在还有几个太医活着?”
“下官叫李空松,活着太医只有煮毒酒的下官,烧炼人的两个,还有被囚禁的六驸马。”
李太医低着眉目,没有勇气望着云无心,唇角轻轻一笑,“小侯爷,我们的死期到了,对吗?”
还剩下四个太医!
还剩下四个太医!
太子哥杀掉太医,根本就不是想医治流疫,而是杀死所有染上流疫的人!
如此黑心!下如此下手!要屠杀半座皇城!
这笔账,不算不休!
“李太医,站起来。”
云无心强忍着心中怒火,几乎将牙都咬碎了,“从此刻开始,规矩变了,你们分清楚谁是风寒,谁是流疾,染了风寒者拘于一间宫里养治,染了流疾者要尽力救治,只有人死以后,才可以烧炼。”
落下这句命令,云无心抬腿走向下一层院子,李太医听清楚了一切,再看一看几具死尸,立即懂了,云无心和太子哥不是一路的。
李太医匆匆爬起来,追到云无心身旁,“后面还有十几个刀客,不要冒险,小侯爷是皇城最后的希望了,快去搬请救兵吧!”
“不必!”
云无心一双眼睛猩红,几乎喷出烈火,纵身跃向深院。
李太医跟不上云无心的脚步,担心云无心一个狂妄险遭不测,急忙向前院冲去,只要快点找到真正的大内侍卫,就能解救皇城。
只冲出了十几步而已,突然听见后院传来几声刀客的叫骂,紧接着就是一片死寂。
李太医愣住了,不知道现在该冲出去搬救兵,还是该回头看一看发生了什么?
犹豫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听到身后一声清冷的命令,“李太医,带我去见六驸马。”
李太医回了头,见到冷漠的云无心,没有沾染半滴血,像一把利剑,笔直的立在天地之间。
云无心随着李太医引路,到了一间小药堂门前,大门被几条铁链死死缠着。
小侯爷单手攥住铁链,暗暗用上内力,将两扇门生生的薅裂了。
药堂里一片黑暗,角落里的廊柱上拴着一个人,一个奇瘦无比的人。
这人的眼下摆着两个盆,一个盆里是水,一个盆里是饭,分明是当狗来养活。
借着门前透进来的光,云无心认出这是六驸马。
云无心走向秦翎,轻轻蹲下,单拳攥住铁链。
这一刻,秦翎也认出了云无心,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将一束口水吐向云无心!
“云无心!”
秦翎狠狠瞪大眼睛,露着森森白牙,似乎想要咬下眼前人的一块肉,“杀人凶手!你不配爱上沐秋!你不配爱上沐秋!”
一边骂着,一边踢着,秦翎只剩下半条命了,踢到人身上也不会痛,可是还要用力嘶喊着,“云无心!你离沐秋远一点!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云无心不躲不闪,任由秦翎在身上留下鞋印,单臂一较力,生生扯碎了铁链。
秦翎双手已恢复自由,立即狠狠扑向云无心,“把你的心挖出来!让我看看有多黑!”
这一次云无心轻巧的侧身闪过,任由秦翎摔在地上。
云无心走向门前,落下一句,“现在加上你,只有四个太医活着,希望你们尽力而为。”
落下冷音,走到门前,云无心停下脚步,冷冷一哼,“秦翎,以后我不想听见你直唤沐秋二字!”
云无心离去了,李太医立即扶起秦翎,匆匆走向门外,“六驸马殿下误解小侯爷了,小侯爷是来救所有人的。”
秋风冷雨,云无心不顾寒雨浇透了全身,一路怒火中烧,闯进南书房,一脚踢碎桌案,狠狠瞪着太子哥,“说话!”
“兄弟,我没做错。”
太子哥凄然一笑,流下眼泪,每个字都这样无力,“唯有这样,才是皇城的活路。”
“这不是皇城的活路,这是你的活路!”
云无心盯着太子哥,怒火在心中翻腾着,“你让我在内宫盘查,你在外宫杀人,害我做了你的帮凶!你让我如何面对天下!”
“兄弟,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件事过去以后,我们就是救了皇城的英雄!”
太子哥慌乱的找到一坛酒,猛然喝了一口,然后将酒坛递向云无心,“我们是兄弟,做成这件事以后,我会求父皇给你和风沐秋指婚,我会求父皇晋封你为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