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三年，老公帅气多金，但他身上却始终有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
我找到那个女人想一探究竟，不料老公却一点都不担心，反而是我不小心知道了他的秘密。
1
天已经完全黑了，但天空的颜色看上去并不深。
我趴在窗台上看星星，努力把眼睛睁到最大，但还是一个星星都没有看到。
反倒是若有若无的云彩像是我心里长久的伤疤，深浅不一。
正当我出神的时候，顾景深回来了，上次见他还是一个月以前，我侧过脑袋望向他，心里竟隐隐约约有点紧张。
顾景深一身手工定制西装，西裤下包裹的腿长得过分，充满禁欲色彩。
虽然已经结婚三年了，但我对他仍旧有种陌生感。
“你吃饭了吗？”倒不怪我夜里十一点还这么问他，实则是他忙起来经常忘记吃晚饭，照外界的说法，顾大佬的赚钱方式都是以秒计的。
“吃了，还没睡？”顾景深换好拖鞋后便向楼上走去，好似并不在意我的回答是什么，他只是照例问问。
客厅恢复从前的清冷，好像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我已经无心看星星，于是离开窗边到了二楼，卧室的门没关，浴室里传来水声。
顾景深的衣服随意丢在卧室的沙发上，我看不下去，想帮他整理，却在拿起衣服的瞬间闻到了熟悉香水的味道。
又是倪窈清。
独立调香师，她给自己调了一款独一无二的香，只有她能用。
当然她还有另一个身份，顾景深初恋女友的妹妹。
我的眼神在不知不觉中冷下来，把手上的衣服一扔，自顾地躺在了床上。
当年和顾景深见面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有一个死去的初恋女友，也不知道他为初恋女友守身如玉六年。
而在双方父母计划的联姻中，我因为见识了顾景深的帅气、体贴、绅士，并未过多挣扎，但现在看来，当时的他不过是逢场作戏。
他选择我，只是因为我合适。
而我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倪窈清和顾景深的身影，到底离得有多近，才会让香水味闻起来这么清楚。
我心里骂了倪窈清一百遍，烦躁得睡不着，刚想转身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覆上我的腰，然后一具陌生又熟悉的身子探过来。
我一下子清醒，朝床边躲了躲：“今晚我不想。”
顾景深的眸子一顿，我竟在那双向来冷静的眸子里看到了疑惑。
他倒也没强求我，就这么安静地睡在我的一侧，而我却严重失眠了。
我要烦的又何止是倪窈清插足我的婚姻这一件事。
我作为国内独立的文物鉴定师，却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的鉴定能力，大家都说我是被资本包装出来的人设。
而我做的鉴宝节目，只要一打开弹幕，全都是骂我的，有的说我太年轻，肯定阅历不足，有的说我长得太好看，肯定是节目组为了收视率请来的。
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对我恶意那么大。
而我也根本不是网上说的野生鉴宝师，我的姥爷傅向荣是国内著名鉴宝师，我从小跟着他耳濡目染，后来更是专门读了文物鉴定与收藏专业。
但大家不愿意去了解真相，我也在一声声谩骂中失去勇气。
当然给我致命一击的，还是得不到父母和……顾景深的支持。
2
在父母的眼里，顾景深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我完全可以舍弃我的事业，在家里做好一个妻子，相夫教子。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和顾景深的婚姻不过维持着表面。
去年的某个早上，顾景深忘记带手机，我拿着手机追到门口，恰巧听到助理和他的对话。
助理问顾景深：“太太在微博上被骂了好几天了，用不用帮忙撤热搜？”
却被顾景深冷冰冰地反问了一句：“你没有别的工作了吗？”
言下之意，怪他多管闲事。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捏紧手机，连指甲都泛了白，只能悄悄踱步回屋，把手机放回原位。
想到这里，我心里郁闷难耐，想重新到窗边透气，却没想到顾景深一个用力把我揽到怀里。
我挣扎着，压低声音道：“顾先生，请你自重！”
这时，喑哑又魅惑的声音响起：“我自己的太太抱不得？”
顾景深也就只有在夜里的时候才会收起一身凌厉，变得柔软，可以轻易拨动我的心弦。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而顾景深揽着我的手松了松，又轻声问道：“怎么，失眠了？”
即便是在夜里，他轻描淡写的笑容映在我的眼里也是笔墨分明的。
但我赌气似的说了一句：“不用你管。”
热脸贴冷屁股的事，顾景深向来做不出来，果真他不再言语，但手还放在我的腰间，只是几乎没有什么力道。
快要天亮的时候我才睡着，还没睡几个小时我就要起床，因为有一个很重要的收藏展要我去准备，为期三天的展会上还会有十件展品现场交易。
这次展会以古瓷为主，我向来喜欢古瓷，展会上的一多半都是我的私藏品，另一些是其他收藏家收藏的。
路上，我的小助理神神秘秘地跟我说：“黎姐，今晚你放心，我已经找好托了，万一没有人买，他们就买。”
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的名声已经这么差了吗？
但不得不说……我的助理很有先见之明。
展会上来参展的人，比我预想中的多。
丽城这几年关于古瓷的展览很少，尤其是这么大规模的展览，看来还是有不少古瓷爱好者慕名而来的。
但是其他收藏家的身边不乏许多请教者，反观我的身边冷冷清清，没办法，我只好主动上前去跟参观者交流。
没想到听到参观者在一旁窃窃私语：“黎婉会有这么贵的瓷器吗，不会是假的吧？”
“这次举办方有市文旅局，应该不会吧。”
我突然就打了退堂鼓，一个人躲到二楼的房间里，等晚上八点交易的时候再下来。
第一天会有三件展品进行交易，这三件都是我的珍藏。
快到八点的时候我准备下楼，这时，我听到走廊里传来其他人略带惊喜的交谈声：“天呐，顾大佬也来了？”
“传说中的那个风投大佬，经常登上杂志的那个？”
“就是他，顾景深！”
两人的交谈声还在继续，我的心脏却突然漏跳一拍，这种小展会，他来做什么？
3
我没忍住，倚在栏杆上从二楼望下去，男人和文旅局局长一同进来，身上那种清冷矜贵的气质让人不容忽视，身后还跟着一行人。
就在这时，顾景深无意间抬头和我四目相对，我心里瞬时弥漫起一丝紧张，但他的目光并未在我身上停留太久，很快就移向了其他地方。
显然，参观的众人也看见了顾景深，纷纷朝着顾景深转过身去，那张帅气的脸在展会灯光的照射下，有点格外突出了。
交易环节马上开始，第一件是清乾隆青釉长颈瓶，我亲自做了大概三分钟的讲解，之后像助理预想的那般，人们在底下窃窃私语，但无人有购买意愿。
助理见状赶忙伸着脖子找人，待她环顾了一圈后，脸上逐渐露出慌乱的神情。
她小声在我耳边嘀咕：“我找的人怎么不见了？”
小助理话音刚落，我的掌间便渗出了密密的汗。
完了，出师不利，这下子网上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比如“网红文物鉴定师私藏品竟无一人竞拍！”
当我尴尬得不知所措的时候，顾景深举牌了，直接加了两百万，他淡淡开口道：“1200万。”
现场一片哗然。
连我也没有想到，顾景深会拍走我的长颈瓶。
顾景深是风投界的大佬，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公开支持我，显然也是给现场的人吃了一记定心丸。
于是第二件文物交易得也十分顺利。
就在大家期待第三件文物明成化青花纹盘时，我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并当场宣布：“我决定把这件明成化青花纹盘无条件捐给市博物馆。”
我做文物鉴定师的初心，不仅仅因为热爱，更希望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
果不其然，众人很惊讶，也许有人还在怀疑我的真心，但我懒得解释更多，从台上走下来，跟拍走我展品的人简单寒暄了几句。
这时，顾景深也走到了我的旁边，他问我：“一起回去吗？”
正好，我也挺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众目睽睽下，我和顾景深一起出了门。
街上的路灯投到车窗上，车窗并不透明，窗外的景象宛如朦胧的梦境。
顾景深坐在我的右侧闭目养神，我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为什么帮我？”
顾景深倏地睁开眼，平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特别稀松平常的语气解释道：“不然看你天天失眠？”
我小声嘟囔：“我失眠又不是因为这个……”
话虽然这么说，但那一刻，心里确确实实是感动的，毕竟1200万也不是个小数目。
可我的感动并没有持续多久。
下一秒，顾景深的电话就响起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坐在我的角度，恰巧能看见屏幕上显现的“倪窈清”三个字。
他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干脆在我面前把电话接起来。
我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什么，只知道他简单地“嗯”了两声，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忍不住酸溜溜地说：“哪有正经女人半夜三更给别人老公打电话的。”我的一双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但顾景深半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把手机装起来，又继续闭目养神。
到家之后，我故意把车门摔得很响，以示我心中的不满，这还是我第一次表现出明显的情绪，只因为顾景深和倪窈清接二连三地欺人太甚。
饶是顾景深再迟钝，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他跟在我的身后，语气幽幽地道了一句：“吃醋了？”
4
我没吱声，想等着看顾景深怎么哄我，没想到他径直到了书房，开始视频会议。
我冲着书房门口做了好几个鬼脸，才愤愤地回到卧室卸妆，没想到刚卸完妆，就接到了小助理的电话。
我心里想着不妙。
果不其然，我又连上三个热搜，其中有一条热搜拍到了我和顾景深共同离去的身影。
然后有网友就说，这其实是一场权色交易，还说什么我为了一千万把自己给卖了。
就连小助理也在偷偷问我：“黎姐，你怎么跟顾大佬一起走了啊？”
我差点脱口而出：他是我老公，我不跟他走跟谁走啊？
但理智还是让我闭了嘴。
当年顾景深不愿意大办婚礼，我尊重他的意见，所以我们的婚姻只有少数亲友知晓，连我的助理都不知道。
要是此刻澄清，网上没准会觉得我背后的资本是顾景深，指不定还有多难听的话冒出来。
关于热搜，就这么放着吧，反正我的骂名已经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晚上顾景深回卧室的时候把我吵醒了，我有些不满地皱着眉：“顾景深，除了跟我睡觉，你脑子里能有点别的东西吗？”
顾景深也不恼，就这么一边撩拨我，一边开玩笑道：“怎么，一千万不够跟你共度春宵吗？”
显然，顾景深也看到了那条热搜。
“起开，懒得跟你贫嘴！”
“顾太太，你三番两次拒绝履行夫妻义务，是犯法的哦。”
谁能想到外界评价清冷禁欲的顾景深私底下竟是这样恬不知耻、巧舌如簧！
而我曾经竟因为见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感到心中窃喜。
后来，我在顾景深怀里深深睡了过去。
屋外月光皎洁，只有带回来的那个长颈瓶在书桌上孤零零地待了一夜，并未配得上它千万的身价。
展会举办得还算成功，美中不足的是，我在热搜上整整挂了三天。
助理安慰我：“黑红也是红啊。”
我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这三天里，顾景深果真没有帮我澄清，自那晚之后他也没再继续回来睡，我虽然失望，但也早已习惯。
其实在和顾景深结婚的三年里，我不断在想爱是什么，然后也会想我到底爱不爱顾景深。
在我面对一个足够优秀的男人时，爱也许是个伪命题，我慕强，会对顾景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偏爱。
当然，或许，那并不是爱情，我爱的只是他的优秀。
但我希望他至少回馈给我的，也是偏爱。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什么特别的行程，我一个人窝在书房里啃那些古书古籍。
做好文物鉴定师并不容易，不仅要有过硬的专业知识，还要熟知历史地理，对社会、人文、自然有很深的了解，总而言之是一项又杂又深的工作，也是一项学无止境的工作。
就当我找书的时候，无意中翻到了倪窈清的工作室地址。
当年我偷偷搜到倪窈清工作室，想去一探究竟，但迟迟没去。
如今翻到，我的心脏又重新跳得剧烈。
挣扎了几秒钟后，我拨通了司机的电话：“送我去个地方。”
5
倪窈清的工作室开在一个深巷子里，巷子里种了一树一树的蔷薇，我踩在石阶上慢慢走，被眼前的花海惊艳。
工作室没有安大的广告牌，只在门框处安了个木头的小牌，写着：槐南8号。
进去后我跟工作人员说：“我找倪窈清。”
背对我调香的女人就这么回过头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倪窈清的真人，她比照片上更加生动纯洁。
她的样子就好像小时候看电视时，电视机里的那些明星，复古又美丽。她穿着艳色的衣物，但丝毫不俗气，反倒是衬出身型婀娜多姿。
加上工作室若有若无的香气，整个场景都令人心动极了。
她停下手头上的工作，语气温柔地喊我名字：“黎婉？”
之前我都是偷偷调查她，从未跟她有过正面接触，她能叫得出我的名字，着实让我很惊讶：“你认识我？”
她淡淡一笑：“顾景深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进来坐吧。”
工作室比我想象中的要大，是一个三层的小别墅，她带我来到二楼的露天阳台上，空气里都是淡淡的花香。
我做事向来直接，也不想跟倪窈清兜什么弯子，于是一上来就坦言了我此次来的目的，我问她为什么总是找顾景深。
倪窈清并不慌张，好似有十足的底气：“没有很频繁啊，不过就是正常的相处频率，在你们结婚之前就已经这么相处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已经结婚了！”
“因为你是他的太太，就要限制他的交友自由吗？”
“我不信你没有别的企图心。”
“你要是不放心，下次我们可以一起聚会呀！”她若无旁人的样子在我看来是完完全全的挑衅。
就在这时，一只小花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嗖”地一下跳到了倪窈清的腿上，然后便若无其事地找到自己喜欢的位置趴了下来。
倪窈清本来就柔情似水的眸子显得更加温柔了。
如果我是男人，也会喜欢她这种类型吧，但我是女人，此刻只觉得她惺惺作态。
见我迟迟没说话，她又继续解释道：“你不会懂的，姐姐死后，我和他曾是相互的救赎。”
顷刻之间，我的愤懑充满了我的胸腔，只能深呼吸才能让自己集中思绪，说实话我很嫉妒倪窈清，与此同时，还有她对我的由内而外的碾压。
我突然不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么自取其辱吗？
那一刻，我感到了难以名状的徒劳和空虚。
但对面的她突然笑了，把腿上的猫抱到地上，然后起身走到我的身边，弯下身子趴在我的耳边：“告诉你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我喜欢女人。”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她笑得一脸明媚，样子恣意又张扬，头发也随风飘扬。
她走到栏杆处，整个人都倚在栏杆上，然后似笑未笑地看着我：“顾景深是很帅，但不是我的菜，我没兴趣跟你抢老公。”
我能感受到她眼神里最细小的闪烁，突然觉得她没有那么讨厌了。
6
心结解开之后，我和倪窈清聊了还蛮多的，她见我在网上有那么多人骂，还回过头来安慰我：“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们有你有钱吗？有你好看吗？你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呢？”
“就有时候睡觉前，他们的那些话就会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里，我已经失眠蛮久啦。”虽然和倪窈清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她有一种魔力，让我想要倾诉。
“我和姐姐三岁丧母，六岁丧父，我22岁又失去了我姐姐，你有我惨吗？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人生要遵从本心，不必在意别人痛不痛快，自己痛快就好。”
我想问她姐姐的事，但又不敢问，以免勾起她的伤心事。
但她却主动与我说了。
倪窈清的姐姐叫倪窈微，小时候她和姐姐一起寄人篱下，受过很多委屈，后来为了生活，倪窈微没有继续念书。
退学后，倪窈微在柜台卖香水为生，租了一个地下室，和倪窈清一起住，也就是在地下室的时候，倪窈微自学调香。
白天在柜台卖香水，晚上摆摊卖自制香水，有时候睡眠不足四个小时。
倪窈清看自己姐姐这么辛苦，也不想念书了，但倪窈微死活不让。
再后来，倪窈微生意好了，去参加国外的一个调香比赛还获了奖，她的事业越来越红火，她还考取了国外的学校，准备一边念书一边忙事业。
就是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倪窈微认识了顾景深，两人很快坠入爱河，而倪窈微的生命也止于最美好的时候。
长期的辛劳、作息不规律终于反噬到了她的身体上，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
倪窈清用很平淡的语气讲述了这段故事，但讲完之后，她没什么大的反应，我却泪流满面了。
是啊，跟她们比比，我多么幸运。
本来我还对这些关系心生介意，但听倪窈清讲完，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介意变得毫无意义。
而再见到顾景深时，我心里有了一种跟他很亲密的错觉，仿佛我知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那日是顾景深的生日，他在自己的私人会所宴请了一些朋友，我没提前打招呼便只身前去。
会所工作人员把我拦住，说每天想找顾景深的女人非常多，还没见过他同意让谁进来过。
我心里觉得又好气又欣慰，最后还是顾景深的助理出来接我，毕恭毕敬地叫我“顾太太”，然后我在工作人员的一脸错愕中走进去。
助理说顾景深在二楼露台透气，让我直接上去就行。
我从来不怀疑顾景深的审美，会所被他布置得极具韵味，我扶着楼梯慢慢向上走，那日的我特意穿了条红色的吊带连衣裙，裙摆很长，扫过地面，高跟鞋碰撞地面后有节奏地响着。
顾景深听到声音后缓缓地回过头来，而我笑着和他打招呼：“来看看你！”
“空手来看我？”
“也不是，我带了一个吻。”一边说着，我一边就凑了上去，顾景深也不躲，就这么让我轻而易举地亲到了他的脸颊。
“听说前一阵你去找倪窈清了？”
“嗯。”
“发现了我们的奸情？”顾景深在我面前好像一直都是比较放松的状态，他的语气，他的眼角眉梢，都和我三年的记忆严丝合缝。
而如今的我，除了知晓他的外表，也知道了他过往的故事，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又亲密了几分。
“我知道了倪窈微的故事，你走出来了吗？”
7
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一顿，然后转过身看向院里的闪烁灯光，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侧脸，有种既虚幻又破碎的感觉。
过了许久，他才解释道：“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走出来，我没有忘记她，但已经不会影响我的生活了。”
“顾景深，你当时为什么跟我结婚啊？”问完后，我的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险些要跳出来。明明是顾景深的生日，我却硬生生把它变成了坦白局。
“因为你事业心强吧，我在想，一个有自己事业的女人，婚后应该不至于缠着我。”
顾景深还真的是挺诚实。
“那现在呢，你会对我有一点点喜欢吗？”我倚在栏杆上，以极其慵懒的姿势面对着顾景深，而因为金属栏杆的原因，我的后背凉飕飕的。
顾景深向我这一侧迈了一步，然后手扶栏杆把我圈在怀里，眉目变得柔软，没有往日的凌厉，他跟我说：“我婚后产生过无数的瞬间，想要照顾你的一生，你说，这算爱吗？”
联姻的悲哀是让婚姻有一种奇异的冷静，但我并不想否认，它可能会有爱的发生。
“不好说，那如果你以后想深爱一个人，我会不会是首选。”
顾景深斩钉截铁道：“会，我对婚外情没兴趣。”
然后他低低头，一个吻落在了我的唇上。
这还是第一次我和顾景深这么推心置腹，也是我第一次希望晚上的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回到室内的时候，顾景深的朋友有打麻将的，有喝酒聊天的，看得出来关系都很好，没有人因为顾景深的离开而感到不自在。
后来，倪窈清和她女朋友也来了，我们零点的时候为顾景深庆生，他在零点的时候揽着我的脖子吻我，嘴里全都是酒的味道，某种不知名的情欲点燃我每一个细胞，心里像藏着一只奔腾的小马。
那日之后，顾景深依旧很忙，但我却一点点渗入他的生活，顾景深对于我突然出现在他市中心的大平层里，或者是办公室里的休息间，都见怪不怪了。
我见他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便越来越得寸进尺。
偶尔他累了也会抱着我沉沉的睡，我们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在。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他在两年前为我打造了一支商务、公关团队，我的鉴宝节目都是他帮我搞定的，之前的热搜也都是他帮我撤下来的。
“你撤了吗？我每次至少都要被骂三五天。”
“不撤的话，至少得挂一个月吧。”
“所以，你一直很支持我？”
“你认真工作的样子挺酷的，就是你这个遭黑体质……”
那天我得知这个消息特别开心，网络上的喷子我也在意，但我更在意的是顾景深一直站在我这边，他那种义无反顾的支持让我安心。
那天他还跟我说，他不希望我成为他的陪衬，而是希望我是他并肩的伙伴，希望我可以一直热情、一直努力，一直生机勃勃。
我的眼睛有点湿润，心间仿若潮汐涨落，我想，我有点爱他了。
也正因为顾景深对我工作和我这个人的肯定，我后来才会那么勇敢地做出那个决定。
8
文物鉴定这一行，水一直很深。
有因为太过激进买到假货倾家荡产的，有因为品德不端故意鉴定错的。
之前和我一起做鉴宝节目的还有一个资深文物鉴定师，他叫刘岩，在圈内声望颇高，但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
我对前辈们一直尊敬有加，但没想到刘岩会品行不端，他先是鉴定真东西是假的，然后用赝品的价格买了真品。
我本来不应该趟这趟浑水，但纠结再三，还是发了条微博，把事实原委讲出，然后声明我的立场，鉴宝界不需要这样的人。
结果可想而知，有很多文物鉴定师选择站在刘岩这一边，说刘岩鉴定得没有错。
还有网友上纲上线地在底下骂我：该滚出鉴宝界的是你吧。
这件事被闹得沸沸扬扬，我遭受的风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但我选择说出真相问心无愧。
也有一些要好的朋友劝我低调点，劝我少发表言论。
只有顾景深不着痕迹地支持我，他说每个行业都应该有果敢无畏的人。
那一刻，我突然知道我爱他的是什么了，是茫茫人海中，我们眼神对视，而他懂我。
没过几天，倪窈清也转发了我的微博，配文说支持我，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倪窈清也算是个大V，有百万粉丝，在事情没有明了之前，她这么支持我风险是很大的，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我打电话向她致谢，她略带调侃道：“看你被骂得太惨了，举手之劳而已。”
“总之非常感谢！请接下我的膝盖！”
“话说你选个女生吃香的行业不好吗，非要选文物鉴定。”
我说的一脸无所谓：“就喜欢呗。”
事实上我为自己的喜欢，付出了加倍的努力。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顾景深：“你为什么不早介绍我和倪窈清认识呢，我觉得她人真的好好呀。”
“不吃醋了？”
“不了，我现在对你很信任。”
网上的谩骂仍旧无休无止，我被顾景深圈在怀里，倒也一室安宁。我突然觉得，爱情有时候会给人一种由内而外的安心，是一种从无到有的满足。
而父母看到顾景深这么支持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我和父母的关系也稍有缓和，我父亲竟然破天荒地问我，用不用他出手帮我。
“不用，公道自在人心。”
时间会让人淡忘一些东西，我发的那条微博也被各种各样新的消息压了下去，我的名声依旧不好，没有新的客户找我鉴定，倒是我自己又入手了不少好东西。
我仍旧上电视节目，也完成了对博物馆的第二次捐赠，这次捐赠数目极多，博物馆还特意为我设立了专门的展馆。
我偶尔还会去博物馆当志愿者，无偿解说。
事情有转机，是在一年之后。
9
刘岩终于沉不住气，把那件文物高价卖了，然后全家人移居海外。
此消息一出，网络上一片哗然，有几个正直的网友翻出了我当时发的微博，然后我和刘岩纷纷上了热搜。
与此同时，还有网友扒出我为博物馆捐赠的文物，以及我在博物馆志愿讲解的照片，然后我的工作室又顺势发出我们家的全家福，坐在正前方的正是我的姥爷傅向荣，而站在我身旁的是顾景深。
照片一发，网络上堪称地震。
也许网友根本不会想到被他们骂了这么多年的我，会有这样一个显赫的家庭。
终于有网友站出来跟我说话：“文物鉴定师和年龄、性别没有关系，人家从小耳濡目染好不好？”
“我就很喜欢黎婉在节目里的讲解啊，非常清晰幽默，我们一家老小都爱看。”
“姐姐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偏选择了靠才华。”
“姐姐根本不差钱啊，选择文物鉴定师完全是因为热爱啊。”
有顾景深和姥爷给我站台，网络上的好人也变多了起来，但关于网络上的一切我早已变得平常心。
这份迟来的道歉于我而言意义不大，因为某种疲惫、自我怀疑的挫败早就离我远去，赞叹和辱骂我也早已免疫。
我的助理不知是不是年纪小，倒是异常开心：“黎姐，你的翻身仗打得漂亮啊！”
话说回来，当时那些坚定站在刘岩那边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不知道当时他们昧着良心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是何种心情。
他们可以在遇到黑暗的时候躲到角落里，但他们不应该诋毁站在明亮里的我，因为我争取到的光亮是为了照亮每一寸土地，也是为了他们日后前行。
算了，都不重要了。
因为倪窈清死了。
这个消息仿若一盆冷水从上到下浇到我身上，热闹的街道上人山人海，我心里却突然觉得空空荡荡。
倪窈清从确诊癌症到死亡，不过短短三个月，医生说不排除有家族遗传的可能。
她和她的姐姐都是那么美好，那么努力的女孩子，可惜天妒英才，她们并未有好的结局。
我、顾景深还有倪窈清的女朋友，一起处理倪窈清的后事，把她的墓碑放在了离她姐姐、父母不远的地方，我盯着墓碑上她的名字，哭到晕厥。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满是消毒味的医院，顾景深坐在我的床边，跟我说：“你怀孕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消息，是我和顾景深盼了许久的小孩，我扯了扯嘴角，冲顾景深笑了笑，但我的笑容里还是掺杂了一点阴郁。
而在沉默的间隙里，我偷偷看向顾景深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仿佛也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
每有一个人离世，就将有一颗星星跌进黑暗里，活着的人便更深沉一分。
“医生说，情绪会影响到宝宝，我们要开心一点。”话音刚落，顾景深便拿起我的手放在嘴边深情一吻。
我别过脸去，一行清泪又这么落下来。
10
半年后，我挺着大肚子和顾景深又到墓地去看望倪窈清和倪窈微，那日空气清朗，风里都是暖意。
一朵黄色的小花就这么突兀地开在倪窈清墓地旁边，随着暖风摇曳，好似连植物都知道倪窈清生前是调香师，选择这样的方式默默守护她。
这是两个生命之间的盛大又静默的拥抱。
而我的心情也随着小黄花的摆动明朗不少，我渐渐看开了，死亡这件事情，一旦发生，将无法挽回。
这些时日，顾景深一直陪着我，我们成为可以互相触摸彼此孤独的人，爱是信任与坦诚，爱也是相互取暖。
后来，我和顾景深的女儿出生，医生很惊讶：“你女儿背上的胎记好清楚，是朵五个花瓣的小花。”
我看向女儿的后背，果真跟墓地那朵黄色小花的外形一模一样。
那一刻我更加坚信，倪窈清没有离开。
属于我们的永远都是花团锦簇的不散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