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周家老三夫妇回家探亲的日子。
说起周老三,那真是让整个芦花溪公社都忍不住竖大拇指的人物,二十岁考入陕甘宁边区师范学校,二十五岁参军,后来又到中国人民大学统计系进修,如今成了清涧县的二把手。
唯一可惜的便是,周老三夫妻两个年过三十了,还没有孩子。
绿水村的王小亚是个没爹妈的孩子。
王小亚一出生,她妈便难产死了,亲爹在她五岁的时候上山采灵芝,摔下悬崖人也没了。
和她爹一起上山采灵芝,却活着回来的周福贵可怜孩子,抱回去养了段日子,可实在是挤不出多养一个孩子的口粮,加上妻子又骂得厉害,周福贵无奈之下,只能把孩子又还了回来,隔三差五给她送两个玉米馍馍。
这天,王小亚正面无表情的将水和淘洗干净的陈米倒进锅里,打算给自己熬点粥。
麻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车一撞嗝屁了,谁想到没死成,回到了七十年代。
她在未来的名字也叫王小亚,和七十年代的王小亚一样,是个孤儿。
艰难的将火生起来了,锅里咕噜咕噜的冒起热气,虽然是发霉的米,但洗过几遍之后,霉味也不怎么重,王小亚从灶边拎了只碗过来,将粥盛到碗里。
一碗热米粥下肚,整个人都缓过来了。
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米缸,再瞅瞅自己这细胳膊细腿,蜡黄的脸色,王小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严重怀疑原来的王小亚是饿死的。
再看看家里的土坯房,说是家徒四壁便真的是家徒四壁,连吃饭的桌子都没一张,角落的地上堆着些土豆和红薯干。
王小亚叹了口气,认真算起来,她还多了一条命,得感谢老天爷了。
家里虽然穷了点,但日子总能慢慢变好的。
想清楚这点后,王小亚从矮凳子上起来,趁着刚喝了粥,身上还有些力气,便提了竹篮出门。
此时正是夏收过后的季节,麦子都被收完了,田里只剩下了麦茬,有不少和她年岁相仿的孩子挽着裤脚,在田间抓黄鳝。
这些黄鳝不算公家的粮食,虽然处理不好会有股子腥味,但村里人都不想浪费这个机会,便让家里孩子放学后过来抓,麻雀虽小却也是肉。
王小亚挽起裤脚,也投入到了抓黄鳝的队伍中。
周德清夫妇到王小亚家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锁着,叫了两声没人应。
“看来那孩子是出去了。”
“太大了吧,都四五岁了,记事了。”董桂兰心里还是不乐意,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觉得不好培养感情。
“小亚这孩子无父无母,怪可怜的,既然我们命中无子,为什么不收养这孩子?你看看她一个小孩子,在这样的地方住着,想必没少吃苦头。”
董桂兰看着这破败的房子,心里不由得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察觉到妻子的动容,周德清又继续道,“没事,也不一定要收养,我们就是过来看看。”
王小亚在田间抓了好几条黄鳝,用树叶包住了,她又上山摘了把野葱,掏到一窝鸟蛋,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菜,这还没到饥荒的时候,山上的东西不少。
她回到家的时候,便看到周德清夫妇提着竹篮,在她家门口站着。
“你们是?”王小亚看着他们,面露疑惑。
“你就是小亚吧,我是村东头的周德清,按辈分你该叫我声三叔。”周德清热络的同孩子打招呼,瞅着这孩子就是肤色蜡黄了些,想必是常年累月饿的,但五官底子都还不错,以后可以搞文艺。
“叔,婶。”王小亚开了门,请他们进去。
“我帮你提吧。”董桂兰看着王小亚的细胳膊细腿,提着大竹篮,便觉得心颤不已,生怕她下一秒就用力过猛折了手臂。
“不用,你们先坐着。”
王小亚利索的将竹篮放到角落里,本来想找个杯子给他们倒水,但找了好一会,愣是没发现有杯子的存在。
她和周德清夫妇不熟,也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但毕竟来者是客,也不好拒之门外。
“你这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我在田里抓的黄鳝,还有山上采的野菜。”
山上东西不少,如果待的时间更长些,王小亚觉得自己估计还能再找到些蘑菇,但无奈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小了,再待下去,她担心自己要晕倒在山上,被野狼叼走了。
“对了,这个是我从县里带过来的麦乳精,很营养,甜丝丝的奶味,你留着喝。”周德清将竹篮上的土布揭开,露出里面的两罐麦乳精。
家里大哥二哥的孩子不少,但他们平时没少接济家里,这两罐麦乳精,留给小亚也不为过。
王小亚虽然没喝过麦乳精,却也猜得到,在这个物质并不充裕的年代,麦乳精绝对是家庭中奢侈品一般的存在。
“谢谢叔,婶。”
“别客气,叔就住在村东头的周家,青砖瓦房,门口有个石磨和一棵枣子树,你要是有啥事,就到叔家找我们。”
初来乍到,周德清的温情有丝丝感染到王小亚,“好,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