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拂过,他红色的袍袖将她盖住。
他将她从衣料中抖落出来,在她下颌挠了挠,揪了揪她的耳朵,又按了按它爪子上粉红的肉垫儿,曲指在她头上弹了弹。
迟臻眼泪汪汪地用两爪抱住他的手臂,她怎么会变成猫呢?这里如此诡异,她好容易找到他,断不肯轻易分开。
师兄,你别丢下我啊!我若是给人捡去,你不定多后悔呢……没想到发出的还是喵呜的声音。
有侍女道:“神君快瞧,这小东西喜欢您呢!”
王琅挠了挠她的下巴,挑了挑眉,声音低沉道:“你是真喜欢本君,还是只是跟着我混口吃的?”
你怎地如此啰嗦,都说了我不是猫!她被他提着在眼前晃来晃去弄得头晕,抬爪给了他一下。
“眼神倔强脾气不小。你且养着吧!”他嫌弃地揪了揪她的胡子,提着她想要递给那女子。
认不出她,嫌她长得丑就算了,还想让她给别人当宠物?
她一爪子挠过去,听到旁人的惊呼声,从他怀里蹿出来,一脚踩在他鼻梁上,弓身一蹿。
她用那小短腿拼命向远处丛林跑去。
她变成了猫了,王琅再也认不出她了。
半空中有奇奇怪怪的声音回荡,扭曲怪异的响声,听不清那声音在叫什么,她越跑越快,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幻境外,迟臻已经失踪已一日。王琅觉得他的耐性已到了极限时,探子来报,说是城北城隍庙后的旧宅里突然住进了几个人,住进去便关门闭户再未出来过,也不见叫吃食。
“让人守住院子,我过去。”
这是今夜接到的第三个线索,小五暗暗祈求一定要是有关姑娘的,再耽搁下去,谁知道公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王琅的人突然出现在院落中时,梁定见了鬼一样,仓皇跳墙逃窜,被小五拽着脚踝拎了下来。
王琅踹门而入,窗边灯影下,迟臻静静站着。她听到外面的动静,茫然四顾,瑟缩了下,偎在桌旁用力捏着桌角,微微颤抖。
“臻臻!”他声音很低,怕吓到她一样,慢慢将她揽在怀里。
迟臻听到人叫她,目光四下游移,却茫然无焦点。
怀里的人睫毛上挂着泪珠,像是受了无尽委屈,王琅冷漠地盯着梁定。
梁定感觉到他眼神中的杀意,扑在地上辩解道:“我、我什么都没做。”
王琅瞧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不值一提的死物,“你碰了她。”
梁定惊恐地摇头:“我只摸了她几下,当真什么都没做成,外面的人也没得手……”
小五拖死狗一般将他拖走了。
屋内天光大亮,王琅环着她的腰,将她放在自己腿上,用力抱着她,头靠在她脖颈处,沉沉地出了口气。
“臻臻?”感觉到她的抗拒挣扎,他并没松手。
她眼泪一串串落下来,王琅蹙着眉,掌心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迟臻眼神茫然,突然去扯他的领口,将他衣衫扯得乱糟糟的,一门心思地往他的衣衫里钻。
王琅由着她,看她一直在胸前拱着,嘴唇嚅动。
他认真听了一翻,才发现她在喵呜喵呜地学猫叫。
他惊诧地挑眉,不知她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
“公子,梁定的几个随从已经都拿住了。”
王琅怀中抱着她,指头轻轻将她的眼泪抹掉,“彩戏师可抓住了?”
“刚刚有探子来报,说是他清晨乔装改扮后出了城,我们的人盯着呢。”
昨夜他这一番动作,惊动了许多人,他不能将她带回府,可她这样子他是不可能放她一人回去的。
迟臻觉得她很累,变成猫后,她自己在林子里找了个窝,暖呼呼的,就是树枝偶尔缠在腰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满地又推又蹬,那纸条便顺着她的脊背帮她顺顺毛。
夜似乎无穷无尽,她将头埋在爪子里,想让自己睡一阵,天明再想办法出去,可能感觉到很累,却一直睡不着。
王琅觉得怀中人安静下来,靠在他胸前,却忽闪着睫毛睁着眼睛,他捏了捏她的耳垂。
“臻臻?”
她用头拱了拱他。王琅叹了口气,这么一直下去不行,看样子她一直从幻境中出不来。
将她在床上安置好,她抱着被子团成一团,脸在被子上蹭了蹭,便瞪着眼睛盯着虚空。
王琅放好帐幔,要门外的人留意她的动静,有什么事速速报他。
后院的柴房里,推开墙壁便露出暗室入口。王琅低头迈进去,空中已隐隐飘着血腥气。
梁定半死不活地被吊在墙上,一见他,激烈地拽着锁链道:“我说我说,我都说。不要再打了。”
王琅坐在椅子里,静静打量他,就是这么个贪生怕死贪财爱富的跳梁小丑,做张伦的走狗,罗织证据诬陷仕子,成为两年前冤案的帮凶。
暗室里还有一并拿住了两个张伦的人,不知被上了什么刑,痛苦地哀嚎着。
梁定一哆嗦,鞋子旁慢慢渗出一滩水渍。
“都、都是张督主指使的,跟我没关系的,我都是听他的令。他要我在四夷馆文试的时候,借着彩戏师的乌云神仙索将迟家那女孩带出去,说是她只能在馆内下手,出了四夷馆她身边的守护的人就难对付了。”
他被抽了鞭子的地方烙铁烙一般疼,没什么骨气地掉了眼泪,“我借着要向暹罗公主侍从问话的机会,举荐她一同到了别院。她警惕性很高,不吃也不喝,不过她坐的那颗树下设了香炉,里面是彩戏师事先布置好的,时间一久人就会产生幻觉。”
王琅示意人给他破了一盆水,问:“你没有按照张伦的吩咐在接头位置等着。”
梁定道:“我拿住了迟家小姐后,见她入了幻境一动不动,就起了歪心思……”
小五一鞭子下去,他哀嚎不断,接下来的刑讯慢慢就变成了王琅的泄愤,他拿到了想要的口供,冷眼瞧着梁定受刑。
“迟家小姐厉害的很,我没得手啊!是真的,求您饶命!”
“你是临时起意,还是张伦吩咐你如此?”王琅声音冷漠,听不出他情绪如何。
梁定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喊道:“是、是张督主。他明知我两年前就对这姑娘有意,故意让我去做这个差事,就是想给我个机会玷污她。他、他恨得是你,就希望你痛不欲生。”
这个他没说错,若是臻臻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王琅寻思着他的话,眯着眼反问:“两年前?”
梁定自忖说错了话,被打只鬼哭狼嚎,不肯继续吐露了。
“幻术要如何破解?”
“这是异域幻术,只有那彩戏师才能破,我除了将人带进院子,当真什么都没做。”
“张伦为什么突然找上你?”
就梁定这种贪生怕死的人,根本不堪重用,既然是要设计对付他,不应该启用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角色。
梁定知道他若是什么都招了,也就没了活口,“我、当真不知……”
王琅冷笑一声,“是为了供春瓶吧?我听说你祖上就是做挖坟倒卖亡人遗物的,于做赝品上很有天分。供春瓶的赝品,是你经手的?”
梁定咬死了与他无关,王琅让人好好整理几人的口供,将事情交给了小五。
晨曦微露,王琅负手仰头看着天边云霞,不管多么深重的夜色,终将黎明会来。
只是很多人都没坚持到破晓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