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安和不安
杨叶明接过织越泡的茶抿了两口,是上等的云雪芽,微苦而后甜,汤色浅淡,里头放了两朵半开苞的腊梅花,香气清冷怡人,如同她的性子一般。
杨安和拿着手里的杯子捧着,朝她不安道:“距离那日……已经有七日了,我原本是要来葵水的,现在迟迟没有来,若是当真有了身孕,我自有法子在候府里立足。只是如今也没有信得过的大夫瞧,我心里实在没有底。”
杨安和与外界的联系并不多,只是她跟在三夫人苏氏跟前学了好些,倒也拿得出手。可如今苏氏的人她也不大敢用了。
“要看是不是喜脉,确实要找个信得过的,我爹爹有一个军医,先前在军营里受了些伤,如今入了宫在宫里当值 ,你若是信得过,明日夜里就让他过来瞧瞧,不过他多半都是治些跌打的内外伤病,与妇科,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研究。”杨叶明这会子才想起那位军医来,一个混迹营中的大夫,最擅长的只怕也不是这千金的秘方。
杨安和一时有些犹豫,杨叶明安抚道:“不过你若是近来总是多吃,嗜睡,神色不济,那八成是有了的缘故。”
正说着,织阳打外头出来,朝杨叶明笑道:“奴婢已经差人去请了三夫人了,三夫人将青娘接过去了,奴婢瞧着青娘脸色好些了这才回来,安和小姐不必担忧了。”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或许是三夫人觉得这个二房的孙氏太过嚣张了,想着帮青娘上位,将苏氏拉下马。倒也是一桩美事。
杨叶明如今的年纪,没有人会将她当成一个实打实的敌人防备着,所以对于杨叶明而言,这是最好的了。
织阳绘声绘色的在耳室里手舞足蹈:“你们是不知道,三夫人过来的时候三言两语就将二夫人堵着了,她说,便是寻常人家里,但凡有些气度的,也不会同一个通房置气,更何况这个通房原本还是自个房里挑出来的,二夫人那傲气的模样你们是没瞧见,那鼻子都快上了天了,还说青娘既是奴婢,是死是活,是发卖还是留着她自有打算,二房的事儿用不着三房的来插手呢。”
听着织阳说的这么一段,杨安和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青娘性子软糯,平日里在府上就处处忍让,如今在雪地里跪了好几个时辰,身子怎么样了?”
织阳咳了两声,朝杨安和笑道:“安和小姐放心,后来三夫人说,升了官自是将军府里的大喜事,可若苛待了府里的人,传到了官家的耳中,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她也是为着二房的好,说着就让身边的人将青娘扶着走了,奴婢偷跟着去瞧了的,大夫说青娘的身子底子好,只是冻了一夜体寒了些,喂些浓浓的姜汤就好了大半了,奴婢这才敢回来。”
其实织阳已经去了大半个时辰了,天色暗,她便是混在一群奴仆的堆里,外边混乱不堪的,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瞧得清是她。
杨安和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杨安和的贴身丫鬟带了件厚实的披风过来,朝她小声道:“小姐,方才老爷去小院了,安慰了青娘好些话,又问起小姐,知道小姐来这儿了,让奴婢将小姐接过去,说是有要事商议。”
杨叶明挑了挑眉,以杨正柏的性子,怎么可能与杨安和好生商议?想来这里头定是有鬼。
只是杨安和也没有法子,朝杨叶明又絮叨了几句便离开了。
织越端了水来,替杨叶明洗漱,打量着她疲惫的神色思量着开口:“小姐,那位剑客还在外头守着。”
她如今越发的看不懂杨叶明了,连青阁那样的女子都要拉拢,为什么偏偏就是不愿意接受一个上赶着前来护着她的剑客!难不成自家小姐不喜欢主动的?
杨叶明微掀了掀眼皮,打了个呵欠:“随他吧,冻上两日就该走了。”
织阳铺好了床,朝床里头搁了几个热水暖袋子,将床熏得极暖和,这才近前扶了杨叶明更衣入睡。
杨叶明今日忙的乏了,沾了床就睡过去了。
织阳朝织越使了个眼色,二人退出了内阁,来到一旁歇息的耳室,织阳替织越倒着热水,狐疑道:“你有没有发现,近来的小姐总是奇怪的很。”
织越净了面,搓着手里头的布,闻言谨慎的看了眼内室的方向,轻声道:“小姐就是小姐,有什么可奇怪的?你别听着外头的风言风语,我倒是觉得小姐这样挺好的,左右咱们 葳蕤轩如今也不敢有人再怠慢了。”
“那倒也是,如今的小姐,自打炸了两次门之后,府里的人待咱们好了许多了,想来大将军和大少爷他们也快回来了的缘故吧,那日章世子掉入兰亭湖里的时候,扯着绳子将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拉上来,你不觉得奇怪吗?小姐可才只有十四岁。”织阳越想越不对劲,如今不大敢正眼看杨叶明了,生怕这一对眼就瞧出个什么来。
织越将布摊开晾上,哭笑不得:“小姐可是出自将门世家,天生神力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你是多想了。好了,我要去守夜了,你早些歇息。”
织阳拉着织越,小声道:“你再仔细想一想,咱们小姐先前是又痴又傻的,走到哪儿都念着晋王殿下,可是如今呢,再想想在府里的时候,咱们是伺候她最久的,我甚至有时候怀疑真正的小姐已经死了。”
织越冷了脸,低斥道:“你真是,越说越过份了!旁人不信小姐,你也不信小姐吗?人经历一次生死,总是会想明白些东西的,如今小姐懂事了自然是好的。”
织阳委屈道:“我也是担心小姐,你没发现吗,小姐关于旁人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可是关于顾公子的事情,却是半点都不记得了,那块玉……”
织越捂着她的嘴,眼神冷冽警告道:“你忘了少爷说的话了吗?”
织阳怔了怔,随即道:“是我一时糊涂了,过两日冬至要去青云观上香,我想去求个符来。”
织越不置可否,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回了耳室,谁料刚到床边就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