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酒狂一曲
失去了靠山的孩子，寄人篱下，总是小心翼翼的，乖得让人心疼。
杨叶明仿佛瞧见了自己那两个孩子后来在宫里的处境，每次她们偷偷的来瞧她时，总是一副开心的模样，却只有杨叶明知道，她们那乖巧天真的背后，又承担了多少的羞辱与艰难！
所以如今杨叶明待两个孩子总是极尽温柔，“到时候我安排人做几套漂亮的衣裳，你与妹妹穿着一块儿去念书。”
冬至搁了笔，朝她恭敬的作揖：“谢谢姐姐。”
杨叶明虚扶了他一把，替他理了理微乱的发，“去睡吧，明日就是新年了，在这儿好好的过个年。”
冬至乖巧的去睡觉，杨叶明确认他睡好了，这才转身出了门。
织越跟在她身旁，提了一盏暖黄色的玲珑宫灯，于长廊上也张灯结彩的，年三十的夜里多数人都有守岁的习惯，杨叶明如今这么一忙活，也没了睡的兴致，与织越慢悠悠的走着。
织越轻声道：“奴婢送语娴小姐回了小院，安排了咱们府里最忠心的芹香去伺候着，一举一动都盯得很紧，小姐放心。”
“我若是真能放心就好了。”她叹了叹气，冰冷的雾气从嘴边散开来，雪下得沸沸扬扬的，没完没了。
今年的冬日过的很是艰难，好在已经到了年尾了，想来，新年的时候应该会更好一些才是。
将军府的东院很大，亭台水谢如今都被雪覆盖着，不远处炸开的烟火五颜六色的，从未停歇，格外的热闹。
“小姐，如今奴婢瞧着二夫人也收敛了许多了，二小姐如今在府里估摸着也是安心待嫁了。今年虽说小姐也遇了些事，好在有惊无险。”这又是追着晋王满世界跑，又是投湖的，后来被人欺负的时候也知道去反抗了，总的来说，织越觉得很是欣慰。
杨叶明领着她上了府坻最高的一处塔楼，这塔楼里放置的是将军府的藏书，品类繁多，她上了顶层，推开窗户便有冰冷的风灌了进来，吹得杨叶明背后打了个寒颤，不由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于上京城里，入目是一片灯火阑珊之景，街道上人来人往，是新年里少有的热闹！烟花在半空中绽开来，转瞬而逝。
织越在一旁生了碳，搁了铜壶煮着水，朝她叮嘱着：“小姐，如今天寒地冻的，你别开窗子了，仔细冻着。”
杨叶明哪里听她的，她抬步来到窗外延伸出来的栏杆旁，冷风吹得她的脸有些发麻，那寒意从四肢百骇传了过来，这样的寒意像极了她在湖里的时候。
织越将软毛皮铺在矮椅上，见她站在那儿吹风，忙将人拉了进来，“小姐这是做什么！”
杨叶明笑了笑，坐回矮椅上，伸手烤着火：“没什么，只是突然感概，又是一个新年了。”
“有什么可感概的？那王家公子如今是每日都呆在那梁素娥那儿，听说是那梁家姑娘病得重了，昨儿个咳了血。”织越偷看了眼杨叶明，见她没什么表情，心里松了口气。
“小姐，如今大过年的，说起她总归是不吉利，但奴婢瞧着，这王公子也未必就是个良人。”若是真的那么好，也不会守在梁姑娘的床边不挪脚了。
杨叶明曲指轻点的扶手，“慌什么？好戏还没开始呢。”
说到底王珩敬也不过是想利用杨家的兵权罢了，一旦有了杨家的兵权做后盾，王家养的那些私兵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充入军营之中，到时候谁也不知道这其中还养过私兵，而那些私兵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会一点点的蚕食掉杨家的兵马。
打的算盘倒是不错，只是可惜，她也不是个傻子，杨家的这些蠢货里头，还有那么一个两个灵光的。
织越却不知她的好戏是什么意思，跪坐在一旁替她泡着茶。
杨叶明如今很会享受，这泡茶的茶水都是取了当夜新落在梅花枝头上的雪泡的，再佐以云雪芽泡出来，梅香十分清冽，再点一缕沉香，躺在铺了软毛的矮椅上，半开着窗瞧着远方的烟火，别有一番风味。
一柱香燃了一半，杨叶明搁了茶盏，取了案上的古琴，略试了试音，调了调，便开始弹奏，她弹的是一曲《酒狂》弹得十分放肆随性，织越瞧着傻了眼，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的？分明在落水之前还是个学啥啥不会，吃啥啥不剩的！
织越觉得自家小姐完全就是变了一个人，可她从落水到现在，几乎寸步不离，自家小姐若是被调了包，她也该知道才是！
杨叶明弹得忘我，指尖的速度极快，节奏感极强。
一辆灯盏上写了宋字的马车从将军府路过，听着这隐隐约约的琴声，宋泽之敲了敲马车，马车缓缓的停在了东院外侧的小巷子里，他挑开帘子，远远的瞧着那泛着灯光的塔楼，那道纤细的身影令他有些向往。
他不由问身旁的小厮：“可知谁在弹琴？”
小厮狐疑道：“没听说过将军府里谁会弹啊。哦对，那杨家的三小姐弹得一手好琴。”
宋泽之摇了摇头：“不对，三小姐的琴多偏温柔，如此随性恣意的，不是她。”
“听说府里新收了位义女，长得像画似的，许是她吧。”小厮细想了半天。
“或许是杨家那位大小姐呢。”宋泽之语出惊人。
宋泽义扒着马车的车窗，与自家兄长七分像的面容上写满不屑：“哥，不是我吹，她那个样子的，要是能弹出这样的曲子，我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若说是那位像一样的美人，倒是有可能。”
宋泽之扫了他一眼，眉眼微拧：“泽义，我与你说过多少遍，不可背后议人长短。”
“我这可不是议人长短，我说的是实话，时辰不早了，哥，咱们还得赶紧回府呢，爹还等着呢。你真要听曲子，不如上门提亲，把那位天仙一样的义女娶回来，天天让她给你弹。”宋泽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