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刺客!”
祁阳楼点亮的同时,敬王府上下慌乱一片,祯毅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祁阳楼就在他的眼前燃烧,如同一个火炬,照亮了整个梁师。
“慢!”
府门轰然而开,就在王府侍卫即将冲出去时,祯毅却大声呵斥住了。
黑夜里,在侍卫们愕然的眼光中,祯毅揉着胸口道:“不必追了!”
虽然侍卫们心有不甘,但他们人微言轻。王爷有令,他们不敢不听。因此敬王府尚未出师,府门便溘然关闭。
“殿下……”
典群心有不甘,但祯毅却坚定立场,对此事不予深究。
就在自己倒在地上那一刻,各种疑惑在脑海里碰撞。思维的火花点亮了祯毅对一直想害自己的幕后黑手的看法!
既然刺客要取他性命,那么必定计划周密,如果真要取自己性命,也应该是在自己回到祁阳楼、晚上就寝之后再悄然动手。
而此时自己刚刚进入王府,祁阳楼距离大门曲折数百步,即便是轻功顶尖的燕三也无法出现在祁阳楼,更何况是自己?
如果对方真想要自己的性命,也应该是在王府大门动手才对。
既然不杀他,却又要在祯毅在场时行刺。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对方不再想取他性命,而是要警告他!
想要活命,那就最好不要追查三年前的旧事!将二者之间的恩怨淡忘掉!
想通了这一点,祯毅忽然笑了。他站在王府大道上,看着祁阳楼在他面前熊熊燃烧,大火燃起数十丈,如同一个火炬点亮整个梁师。
王府走水,酣睡的下人们被梆子声惊醒,再慢骗了,祁阳楼便真的烟消云散了!
祁阳楼被烧,这算是狠狠地打了整个敬王府的脸,但祯毅心中却有一丝解脱:这将是一个新开始!
典群站在祯毅身后,他看出了殿下今日的反常,诸多疑惑堵在心头,但却不敢开口问。
祯毅走了,不再看风火中的祁阳楼与救火的下人:“烧了就烧了,救不救都没关系,只需注意别引燃了王府其他建筑。”
“是!”
他忽然又停住,吩咐道:“去皇宫要钱,就说要重修祁阳楼,王府的戒严也撤了吧……”
卧房,祯毅沐浴之后已经睡下,但干柴烈火的噼里啪啦声却穿院过墙传到他耳中,弄得他睡不着。
虽然王府内一片风声鹤唳,侍卫们依旧惴惴不安,没日没夜的巡逻,但祯毅却知道。这一刻,他算是彻底的能够安全一段时日了。如果对方不先罢手,他实在难以想象,手上没有一兵一卒的他,如何斗得过沉浸朝堂许久的老狐狸?
如果对方不依不饶,那么他每天都要生活在风声鹤唳中,他的家国抱负也就无从施展……
思来想去,祯毅忽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也不知是对方愚笨,还是自命清高,居然没有在他最弱小的时候置他于死地。这么做,无疑于自埋祸根。
“如果是我,必然先下手为强,铲除祸根,永绝后患……”
祯毅如是想道,但转念又发起愁来:
“手无一兵一卒,叫我如何施为?”祯毅愤愤得想着,“算了,明日进宫,去看看母妃,再趁机敲诈父皇一笔……随随便便就是一百万贯,老头子肯定富得流油……”
憧憬着,幻想着,祯毅总算沉沉睡去。这一晚,他又做了梦,梦里,是他的未来……
敬王府大火的烧起后的不久,零散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冲入梁师中某一处偏僻角落,最后汇聚到主人面前。
等到所有同伴都已归来,其中一名干练黑衣人才扣开房门,站在门口对屋里人道:
“主人,事已办妥!”
屋里只有女子的娇笑声,半晌之后,才有一个低沉的男音传出来:“让兄弟们撤回来吧,事不过三,再刺杀下去就要漏出马脚了……”
“是……”
……
雄鸡长唱,天下揭白。
梁师尚未醒来,但街道上却已经有了绰绰不绝的马车,祯毅的马车也混杂在其中。车轮与地面碰撞摩擦,发出骨碌碌的响声,清脆却不刺耳,反而有些动听。祯毅听着一路的骨碌声,来到皇宫。
今天是小朝,皇宫广场上站着不少重要的王公大臣了,祯毅在广场的角落里下了车,此时夜幕尚未揭开,此处没有大臣,因此旁边的人只听得到有人下马,却不知是谁。
这是祯毅有意为之,他今天赶上朝会,但却不想太早与朝堂瓜葛,以免来之不易的安全又失之交臂。他今天的目标在宫中,能低调就尽量低调。
贴身宦官小贵子受了重伤,还在王府养病,祯毅用不惯别人,便独自一人来了。
刚下马车,就有皇宫小宦官来服侍。前后小心的伺候着祯毅。这是每一个参与朝会的大臣都有的待遇。但祯毅在小宦官的带领下,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宫道,往内宫而去。却是皇室特有的待遇。
“宫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宫中人七窍玲珑,小宦官立刻明白了敬王是在问如今后宫的格局是什么样的。
“回禀殿下:如今后宫,是王后掌权、宫中安宁。”
祯毅点点头,又问道:“那母妃呢?”
“自从殿下大病之后,娴淑娘娘便日日吃素问道,三年皆不跟宫中往来,也无人敢去宫中打扰!”
“甚好!”
祯毅点点头,随手将一锭银子塞给小宦官,此时天刚微微明,宦官分辨出是银子,顿时欢喜异常,小心藏好银子,人也更加殷勤。
“殿下,此次进宫,可一定往王后娘娘处去走动!”
“这是自然!”
祯毅点点头,王后虽然不是他的生母,但却是后宫之主,怎么说也是三年未见的人,不为自己,为了母妃在后宫中好过些,他也要去拜会。
“殿下误会了奴才的意思,”小宦官摆手摇头,最后见四下无人,这才低低说了一句:
“殿下病中时,王后娘娘也曾陪同娴淑娘娘吃素问道一个月……”
“什么?”
祯毅愣住了,站在两堵高高的宫墙之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呗定在此处般!
她思索了片刻,又取出一锭银子,塞给小宦官:“这三年,宫中可有新诞兄弟?”
“有!皇十子诞于去年初,是玉妃娘娘生的。”
“那有没有……夭折了的?”
“这个……”小宦官迟疑了一下,为难的道:“此事在宫中也是禁忌,奴才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听人口舌:陈昭仪有个龙子死在了腹中,具体何时的事,奴才也不知。”
“那王后有去探望过吗?”
“这个肯定没有,王后娘娘哪看得起……”
小宦官苦涩的笑道,但他却没有祯毅那般聪明,也没有政治眼光,他看不到这背后的东西。
但祯毅也只能旁敲侧击,后宫之中的凶险丝毫不亚于朝堂。如果问得过于直白,容易招来祸端。别看着小宦官此时殷勤,单后宫的祸事往往就是这些嚼舌根的下人惹出来的。
不过好在祯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一直坚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任何事的发生,都有利益在其后推动。尤其是在母凭子贵的后宫,一个几乎判定为死人,毫无利用价值的祯毅,如何能够撬动王后这尊大佛,拉下面子来吃素问道一个月?又或者说母亲她又有什么价值呢?
祯毅还在沉思,但小宦官却忍不住了,阉人本就无法憋尿,内宫路远,祯毅又耽搁在路上,时间一久,小宦官便尿急了。不得已,他唤醒了祯毅。
“娴淑娘娘此时应该起来了……”
“哦?带路吧!”
祯毅惊醒,也不再想王后的事情,有什么疑惑,见面问母妃不就好了,自己在这猜来猜去,到头来毫无一用!
后宫是帝王妃嫔、皇子王孙起居之所,与处理政务的前宫只一道红墙相隔,小宦官扣开红墙下的宫门,整个后宫便呈现在祯毅面前!
亭台楼阁、幔廊水榭,或雄伟或精致的宫殿,错落有致。水雾弥漫,花轻香、鸟婉鸣。恢宏大气,又不失秀雅。整个后宫,宛如仙境!如今时早,祯毅仿佛听到幼苗发芽,露水低落的声音!
看着眼前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后宫,祯毅心中感慨万千:短短三年,对他而言却是千年万世!三年了,他终于又要回到那座令他留恋的宫殿,又能去找寻那令他魂牵梦萦的母亲!
耳边仿佛有道经的诵读声传来,祯毅深吸一口气,踏入后宫,消失在奇花异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