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村村口的人群已经散去,事情也告一段落。
最终,在祯毅、尚铭杰和村长的三方协商下,决定派出十名村中人去赵郡看一看情况。老杨的独子赫然也在其中。
大槐村的情况不尽人意,整个村子都比较贫穷。因此祯毅口中的肥沃的赵郡就格外令人神往。村长代表村民,他不止一次的表示过想要带领整个村子都迁移过去。
对此,祯毅也给予了最大的支持,他表示,如果大槐村真的举村迁移,那么他可以在赵郡为大槐村划出一片宽阔的土地。
这倒不是祯毅在施小恩小惠,偌大的赵郡,确实有这个资本给予迁民最大的支持。
大槐村的事情告一段落,但老杨家的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对祯毅、对赵郡、对朝廷的极端不信任。令老杨阻止了儿子杨承出远门。任由妻儿怎么说,他始终无动于衷。
家徒四壁的老杨家中:
儿子一拳一拳的砸在院中老树身上,眼中饱含泪水,脸上尽是羞恨。
女儿掩面哭泣,泪痕一道又一道的刮花女孩清美的脸庞。
妻子怒目圆睁,站在厨房里对着老杨破口大骂。
而老杨自己则坐在灶台前,盯着黑黝黝的灶口发愣。
“姓杨的,你是要全家人跟着你饿死在这大槐村你才乐意是吗?”
老杨的妻子算是明事理,即便见了敬王也是不卑不亢,但即便如此,她现在也如同一个泼妇,四仰八叉的站在老杨面前,指着老杨数落不止。
“你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二了!家里面连一卷布都没有!你还要在这大槐村守着,是想让你老杨家绝后吗?”
“你女儿已经十五了,家里穷的得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生怕沾了你杨家的晦气。”
“老娘任劳任怨伺候你这么多年,嫁乞随乞,嫁叟随叟。再怎么辛苦我也认了,但你今天要害我儿女,老娘就是拼了这条命,都不会让你得逞!”
妻子的话越来越难听,句句戳中老杨的痛点,他老羞成怒,一掌抡倒妻子,连用脚踹,嘴里破口:“我叫你说!我叫你再说!老子娶了你这么个婆娘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娘!”
“娘!”
两声痛心的急呼声从院子里传进来,女儿边哭边跑,用身体来守护娘亲,杨承手背流血,滴着血要来与老杨拼命,但却被他母亲死死拉住……
入夜,杨承依旧在院中呆坐着,他望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出神,他并没有思考自己的婚嫁,他始终想不通的是:明明有机会能够让全家人的生活好起来,为什么父亲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呢?
他到底是谁?他究竟是自己的父亲吗?
杨承不禁又想起他十一岁那年的往事。那一年正是大梁战胜赵氏王朝的时候,疆域开拓,地价暴跌,那时候的杨家还很富余,邻居和母亲都在极力劝说父亲买地,但他就是无动于衷。
事实证明,老杨确实错了。
赵国虽然灭亡,但赵地没有安宁,梁国上下期盼的千里粮田的梦想破灭了。
因为疆域扩大而造成的地价降低也在短时间内飞速回升,最终达到了一亩二十两的高价!
劝说杨家买地的邻居都发家了,而杨家却错失了致富的好机会……
今天、这一次。
他又想让悲剧重演吗?
杨承握紧了拳头,他看着月亮下定决心:无论父亲答不答应,赵郡他一定要去!
不但是为了摆脱贫困的生活,也是为了逃离这个家!
杨承收回目光,他站起身,一个包袱在皎洁的月光下出现在他的屁股下,这是杨承为自己打点的行装。今天,即便是逃,他也要逃离这个家!
柴扉小门,开阖间会有嘎吱的响声。杨承不想吵醒家里人,小心翼翼的打开院门。鸣亮的嘎吱声被放长成一串吱呀,声音也小了许多,轻到不至于吵醒家人。
就在杨承大功告成,兴奋的心都要跳出来的那一刻。忽然从他身后伸开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包袱!
杨承吓得魂飞魄散,他几乎是要瘫坐在地上。
黑影劈手夺过他的包袱,走到他面前来。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暗中人,那是他父亲。
杨承心头一沉:自己的父亲,比勾魂的厉鬼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杨看不清儿子的眼神,但他却很清楚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形象。他没有多说什么。
“照顾好你母亲和妹妹。赵郡还是我去吧!”
老杨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背着儿子的包袱替儿子踏上了去赵郡的路。
杨承看着熹微晨光中的父亲,眼角不知觉的湿润了:虽然父亲一身臭脾气,本事也没有多少。但他确实在按照自己的想法,保护这个家啊!
杨承目送父亲远去,一直到看不见黑影,这才关门回房睡觉去了……
……
祯毅这两天总是心神不宁,这种感觉一般出现在梁师城里,每次在他被民众追捧时,他都会强烈的心惊肉跳。
但只要他出了城,这种感觉就会消失。
这令祯毅十分难受。他想过会不会是有人想要暗算他,但燕三给他的答复是:没有!
燕三阅人无数,黑道白道的人都见过许多,但他却很明确的告诉祯毅:这些民众的眼神中没有杀意!
也就是说要么他们确实只是纯朴百姓,要么就是隐藏的极深,连他也看不出来!
“杀意吗?”
马车里,祯毅喃喃自语,他并不觉得那是杀机的感觉。金水桥上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但这次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强烈。只是有人在暗中偷窥她,令他如芒在背。
“算了……”祯毅想不通便不再瞎想,“暗中明里多派些侍卫就好了!不能让别人觉得本王怕了。”
“是!”
燕三领命而去,祯毅还没有安静片刻,便被突如其来的杂音吵得不得安宁。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你们放开我家小姐!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我家小姐是内史曹昀的千金,快把你们的脏手拿开!”
“你们这群兵痞,迟早有一点我会让我们家老爷送你们去死!”
曹昀的千金?
祯毅一愣,那不就是小清山上的曹可人吗?故友重逢,尤其是二人还有一层窗户纸的关系,祯毅颇为热切。
不过好像曹可人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祯毅令马车停下,撩开帘子张望。
只见道路旁,确实有两个年轻女子被一群兵士纠缠住了。不过是在敬王府的马车车后。
祯毅这几日明查暗访,敬王府的马车在田间小路上太难施展,他便换了一辆轻巧的马车,因而那轻薄曹可人的兵士没有注意到其实祯毅刚好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犯罪过程。
“你们是哪一营的士兵?居然敢骚扰百姓,还不给我住手!”
祯毅位高权重,一声呵斥也令军士胆颤,他们扭头见是一个少年,不禁安心,这就是一个好打抱不平的富家子弟,没什么可怕的。
兵士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他们顿时起了揶揄祯毅的心思。
为首还抓着曹可人双手不放的伍长,随意的摆摆手,根本没有把祯毅放在眼里:
“大爷我是左武卫的将军!大爷在北面保护你们的安全,怎么?还不准我娱乐民女取乐吗?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虽然是富家子弟,大爷我的家室也不差!”
身边典群正要出头,祯毅却先拦住了他:“你说你家世也不差,我不信!可敢跟我比一比?”
伍长桀桀一笑,盯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阴冷笑着:
“小子,我可是六卿洪家的子嗣,梁师中有地位名望的人家孩子我都见过,没有你这一号!我劝你还是快滚,不要给你背后的家族惹来祸患!”
祯毅微微一笑,挡住典群的手放了下来。典群当即走到那伍长面前,熊掌般的手啪的一声打在伍长脸上,一掌将其抡倒。
“瞎了你的狗眼!身为左武卫将士,敬王殿下你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