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昀！你血口喷人！”
祯毅气急败坏，他也要爬起来与曹昀扭打，却被身后的徐绩一把按住。
“敬王殿下！万万不可！”
朝堂上的斗争向来是不见血的，一群有勇无谋的将军也看不懂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前两天还炙手可热的敬王，现如今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祯毅被徐绩按在地上，他浑身通红，双眼充满血丝：“我救了你女儿两回，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恩将仇报？父皇！父皇！儿臣冤枉啊！”
祯毅痛哭流涕时，曹昀噗通一声跪倒在大殿上：“敬王救过小女不假，但曹昀是大梁的子民，陛下的臣子。必须对君王尽忠！陛下，臣所说的一切，都是属实的！”
曹昀情真意切至极，头磕得山响。本就不满武将大胜的文官们此刻几乎全部都信了。
敬王强买耕牛，左武卫惨胜而归，以农夫充当士卒……
这些令他们眼红的功勋，此刻成为他们大快人心的消遣品。
就在这时，敬王走投无路时，相国沈晞文又走了出来，他颤颤巍巍的向魏宏行礼，然后开口：“老臣……状告敬王祯毅，暗中杀害士人周济道之罪……”
杀害士人！
这可是一个大罪！
在这个读书人还十分稀少的时代，读书人几乎可以算是国家稀有资源。杀害一个士人，那么就基本上等于在破坏统治阶级。
与残杀耕牛一样，这也是个大罪！
魏宏也愣住了，他没想到祯毅居然还背着他干了这么一件事情。
这一刻他有些举步维艰。
沈晞文忽然唱了这么一出戏，他反而有些难以下手了！
魏宏的目光投向祯毅，这件事情的结果如何，只有看祯毅如何应对了！
“祯毅，你有何话说？”
魏宏迫不得已，只能开口诘问。
此时的祯毅，几乎变成了众矢之的，文官们恶毒的眼神投来，武将们也不再敢出言相劝。
而祯毅也渐渐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演过头了！
滥杀耕牛虽然是国之重罪，但只要父皇肯查，不过也就是一个谎话而已。即便是父皇和他只是逢场作戏，但也不至于痛哭流涕。
这才是沈晞文准备的杀招！
祯毅处理不好，就会被文官集团趁机疯狂打压，那么父皇想让自己北上经营的美梦也就泡汤了！
沈晞文这只老狐狸，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周济道死没死，祯毅自己当然清楚。
但是该不该把实情告诉朝臣，告诉父皇，这就值得商榷！
如果不说出事情，父皇的计划也就破产了；但如果说出实情，那么贼心不死的相国党，大皇子一定会趁自己被贬黜的机会再次勾结沈州烈。
而沈州烈在吃了一次瘪之后，十有八九还会作乱！
好狠啊！
祯毅跪在地上久久不语，他已经不再哭泣，也不再颤抖。
他全神贯注的权衡利弊，已经忘记了表演。
祯毅正在纠结时，梁师南门外一匹敬王府的快马奔进城来，快速往王府而去，要去汇报周济道已经服软的消息……
而祯毅的改变，也恰恰落到了沈晞文眼中，那双老狐狸一般的眼神中露出了疑惑与忧虑，他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如果周济道真的死在祯毅手上，那祯毅此刻才应该颤抖不已，请求恕罪才对！
但这样的状态，完全就是没做亏心事的状态！
难道周济道没死？
沈晞文心中忽然开始忐忑起来，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祯毅的大脑正在飞快的转动。
他在权衡利弊，究竟该不该说？
该以什么方式说出来？
怎么说可以达到模棱两可的效果？
事后可以迅速与沃南对接？
这些都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终于，在魏宏的再三催促之下，祯毅开口了！
“儿臣不知沈大人什么意思，儿臣只知道沈氏在院中抓到一个想要拐跑表妹的飞贼。后来被大舅沈州烈手刃在祠堂里！至于谁是周济道，儿臣不认识！”
周济道是沈晞文的家臣，是有爵位在身上的，他的失踪就是魏宏也不得不重视，如今祯毅矢口否认，不认识什么周济道。
这里面涉及到沈晞文所不可能得到的信息：敬王府的侍卫当着周济道书童的面抓走了周济道，紧接着从沈氏祠堂里传出了沈州烈手刃飞贼的消息。
这其中便涉及到一个信息差，书童不知道在这途中敬王府侍卫其实已经将周济道掉包关进了沃南大牢，而书童也只能“如实”禀报自己所亲身经历的：先生周济道就是被敬王府的人杀了！
而沈晞文，也就只能得到祯毅杀了周济道的消息。
现如今祯毅否认了认识周济道，反倒让沈晞文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那为何周先生的书童会回来向我哭诉，说敬王杀了周先生，要本相为他家先生做主？”
“沈大人此言差矣！”
祯毅跪直了身体，脸上还挂着泪痕就抱手启奏：
“大人不应该先回答一下周济道会出现在沈氏吗？”
“周先生虽然名义上是本相的家臣，但相国府上的家臣皆可来去自由，周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沈氏我无从得知，只是听闻他与沈氏大长烈交好，应该是访友去了。”
“应该是去访友了？相国口中的周济道是相国的家臣，家臣在不禀报主公的情况下出远门，您觉得合理吗？”
“……周先生为人豁达，放荡不羁……”
“那您可知这周济道有多么不羁？”
祯毅开始反击了，他此刻必须反击，在不透露周济道真实情况的情况下据理力争，他慷慨陈词：“周济道狼子野心，皇亲国戚家的大家闺秀也敢轻薄！相国可知道，周济道将本王表妹沈梦莲藏在沈氏海棠楼中，若不是本王正好下榻海棠楼，沈表妹的贞洁就不保了！”
说着，祯毅启奏魏宏：“父皇，周济道包藏祸心，不但险些损害表妹的贞洁，也差点玷污了儿臣的名声！儿臣承认，儿臣在北上途中没有事先禀报父皇清楚，落得一个损害江山社稷的罪名，儿臣难辞其咎，但周济道这盆脏水……”
说着，祯毅看向沈晞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周济道这盆脏水儿臣不愿意接！而且周济道是死在大舅沈州烈手上的，敬王府侍卫在沈氏府中抓到了飞贼，不交给沈氏交给何人？相国想要人，应该去找沈氏；相国想要追责，应该先问问功过！周济道虽然是士人，但他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本王不知，如果他奸计得逞，该如何判刑？”
祯毅的小嘴呗嘚一阵，驳得沈晞文哑口无言。其实，虽然祯毅伶牙俐齿的猛烈炮击，但却是在向文官集团示弱。
他虽然攻势猛烈，却在言辞凿凿之间提醒沈晞文等人：这次的主题是耕牛的问题！
沈晞文也唏嘘不已，这一阵，他居然斗输了！
他确实没有想到，周济道会是死在沈州烈手上的，好好的一把牌，最后却被一个远在沃南的无名小卒给毁了。
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