祯毅和祯恭的关系,颇为微妙,一方面,他们有着统一的目标,那就是阻止大梁朝纲继续败坏;但另一方面,他们二人选择的道路不同。
祯恭选择的,是一条强势之力,借助武将的力量,通过战争的方式洗牌朝中势力,从而达到清理蛀虫的目的。
但在祯毅看来,这样做无异于是养一只更大的老虎来打倒另一只老虎罢了。根本层次上,解决不了大梁的问题。
不过祯恭的方法,在祯毅看来还是由一定的可行性,如果成功就可以缓解大梁的当前危机。
可是祯恭又怎么会想到,他的踌躇满志在别人眼里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甚至连他寄予厚望的北伐战争,最终也失败了。祯毅虽然知道战争的结局,但不知道怎么跟祯恭坦言,也就无从知会,因而祯恭对他寄予厚望的北伐始终充满希望。
至于祯毅的想法,自然是从根本上改变大梁的现状,改变阶级之间的争斗。他想做的,是把大梁上层的吸血鬼,改变成对国家朝廷有益的臣民。
说起容易,做起难。但是祯毅知道,历史上有一个国家,就是达到了各方利益的统一,从而所向披靡的。不过结局却不是很美好,变法者死在了自己的法之下。
祯毅想要的改变,不是根本制度的改变。当前大梁的制度是祖先历代心血才得来的,不是他说改变就能改变。祯毅想要借助仁义来使大梁蜕变。
祯毅的仁义,包括两种:一种真的仁义,一种假仁假义。
大梁的朝堂还是以文官为主,即便是武将中的高级将领,也不全是指挥陷阵杀敌的莽夫,相反很多武将都有自己清晰的意识和大局观。不然武将集团也无法在心狠手辣,毒计百出的文官集团手下换来势均力敌。
既然大家都是听得懂话的人,那么祯毅就觉得自己的方案有一定可行性。只要他最初的构想达到了,那么即便是假仁假义,也可以让大梁发生转变。
但是这一切暂时还只是祯毅的构想,他还没有完整的实行方案。
相比于其他朝廷重臣动辄就是成群的幕僚。敬王府却没有一个可以为他分忧的。
独木难支啊!
招贤馆祯毅已经去过好几次了,不过情况始终不容乐观。有心想要辅佐他的,他却不甚看得上。其余的,多是来混吃混喝的酒囊饭袋。
祯毅如今最迫切的,就是找到一个谋士!而且是急不可耐的需要找到一个谋士!
苦思良久,祯毅叫来门外侍卫。
“李渡!”
门应声而来,王府侍卫李渡走了进来。
“王爷,您找我?”
李渡,是王府侍卫中轻功仅次于燕三的人,虽然不能像燕三那般超群,但速度也是其他侍卫望尘莫及的。
“我需要你去一个地方,去给我打探一个人的消息!”
“请王爷请吩咐!”
“听好了,此人名叫宁昂公,住在百里外……”
宁家村
“娘,您就喝一口粥吧!”
床榻前,宁昂公双膝跪地,苦苦哀求自己的母亲。但宁母始终不为所动,她背对自己的儿子,望着窗外道:“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我儿满腹经纶,定然深知这些规矩。老身年事已高,已没有任何用处,就让老身助我儿一臂之力吧!”
宁昂公闻言浑身剧颤无比,他听出了母亲心中的决绝,顿时吓得痛哭流涕,抱住母亲的腿哀求道:“母亲,孩儿知错了,母亲!只要您能喝一口粥,吃一口饭,您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求您了母亲……”
“儿啊,你弄错了!我不是在要挟你,而是在自责,就是因为我的原因,你才躲避荒郊野外十几年,满腹经纶却不能经世济人,这都是老身害了你,老身害了世人!我意已决,你不必说了!”
宁昂公被老母吓得六神无主,他急得想要跳脚,但却不敢在母亲面前造次,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退出母亲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小屋里。
“哎……”宁昂公叹息万分,他将脸深深埋入手掌中,搓了搓面,被宁母吓得冰冷的双手使他清醒一些。
没错,家中有父母,不可远游。正是饱读诗书,宁昂公愈发遵守孝道,可现在却没想到母亲反将自己一军,这让宁昂公十分手足无措。
苦苦思索,宁昂公依旧找不到劝说母亲吃饭的方法,万般无奈之下,一个被他隐藏心底许久的念头浮上水面。
他走出大门,来到邻居家门前,踌躇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叩开邻居家的大门。
“小五!小五在吗?”
“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五从自己房子里跑出来,打开房门见是邻居宁昂公,便疑惑不解的问,“宁大哥,您有什么事吗?”
宁昂公将小五拉出大门带到墙角低声求道:“高邻!我碰到了麻烦事,特来求高邻相助!”
小五从未见过宁昂公求人,此回还是头一遭,他心头一跳,连忙答应:“大哥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上,绝对尽力!”
“是这样……”宁昂公组织语言到,“我最近有件重要事,要往梁师去一趟,短则四五日,长则七八日。这几天我不在,还请高邻帮我照顾一下老母,拜托了!”
“小事,小事!”闻言小五满口答应,“大哥安心做事就好,家中有我照看,绝不会出差错!”
“如此我就放心了!”宁昂公松了一口气,又轻声跟小五说,“实不相瞒,老母最近在与我呕气,已经许久没有吃饭了,等我走了,你就跟老母说:我去照她的意思做事了,小五你口齿伶俐,一定要劝我母亲吃饭啊!”
“不要紧!宁大娘善解人意,她能明白大哥你的苦衷,我与她说,她自然就能明白!”
“如此,那就最好了!”宁昂公如释重负,他对小五拱拱手,“事情紧急,我这就动身了!家中一切事务就拜托小五你了!”
“大哥一路走好,路上小心!”
小五看着宁昂公仆仆地远去,这才收回目光,走进宁昂公家里,换上一副笑脸,“大娘,宁大哥去梁师办要紧事,小五来伺候您……”
敬王府
祯毅也才刚刚交代完李渡,李渡受命而去,往那百里之外去请宁昂公。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发,但这脚力却相差许多。
遣走了李渡,祯毅又开始在房中踱步了,今天是小朝,上朝时辰不紧张,一般都是重臣们在午后讨论国家大事,而大梁的国家大事近一年都没有改变过,那就是北境的边患,最近多了个税收难的问题,但在多种措施并举的应对下,相信还是能缓和一些。
思索间,房门被叩开,下人送来一卷书信,这是祯恭送来的。
凡事也不全是都在宫中、陛下面前讨论。开朝之前,宫中就会透露出些许底细,让大臣们通通气,以免到时吵的不可开交。
而祯恭送来的,就是今天下午要协商的问题,祯毅作为王侯,自然是有资格参加小朝会议的,但他之前从未参加过小朝会,因而也就没有宫人会给他送消息。
而祯恭不一样,他热衷于朝事,无论是大朝小朝,即便生病都未缺席过。他自然会得到宫中的消息,而作为同道中人,祯恭自然是要给祯毅送信的。
祯毅并不认为自己和祯恭已经站成一党,朝中斗争云谲波诡,战局瞬息万变,今日的盟友,明日的死敌。
祯毅与祯恭站在一方,只不过是有共同的利益罢了。但仔细甄别,祯毅依旧保证自己独立,敬王府的独立。
张开卷信,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赵胡之事!
祯毅一怔,何为赵胡?
他左思右想不通,遂命令侍卫道:“去请田部史张大人过来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