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的。”时征叹了口气。
瑶清的手松了些，紧追着问：“什么时候，你怎么未同我讲过？”
时征抬头看了看四周紧密的人群，将瑶清拥了出去：“我同你讲过，这里不是说这件事情的地方，回去我在和你细讲。”
他抬手拦下一辆黄包车，报上瑶清的地址，和瑶清二人坐了上去。
黄包车的师傅看着憨厚，人缘倒是也不差。
路上有几辆黄包车路过，都在与这位师傅打着招呼：“钱师傅，这些天咋没见着你呢，去哪了？”
每问此，钱师傅便哈哈一笑：“搬家啦，这些天都在忙活这事，这不，才又出来接的活！”
次数多了，时征便有些不耐烦，催促道：“麻烦快一些。”
钱师傅愣了愣，憨厚一笑：“好嘞，马上就到！”
时征和瑶清一进门，瑶清便挣脱了时征的怀抱：“现在可以说了？”
时征又上前将瑶清抱上，在她耳边温声细语：“怎么没说呢，卿卿。那日我找上你家门口，你以为我是怎么来的？我从梨园跟到帅府，蹲了一个多时辰，又跟着到了你住的地方。亲眼看着那宋邵为你开车门，目送你上楼，一直等到你家里的灯亮了他才驾车离开。我相信你和宋邵清清白白，即使全南都的人都在说你是他将要娶进门的姨太。那你呢，你又在怀疑我什么？”
时征越抱越紧，嘞的瑶清几乎喘不过气来：“时、时征，你松开，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征依言将她松开，却仍是禁锢着瑶清的肩膀。
他将所有的责任全部一股脑地砸在了宋邵的头上，如果没有宋邵的出现，他便不会去在意一个自己瞧不上的女人，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而产生嫉妒，更不会生出害怕失去这种女人的念头。
这一切都是宋邵造成的。
如果宋邵死了……
时征眼里的风暴卷的瑶清是又惊又怕，她不断地反思自己的错误，把所有的责任全部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是我的错时征，你别这样难受，是我不该说出那种话。”瑶清抓着时征的衣角，语气几近恳求：“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样的语气让时征感到些安慰，他松开了瑶清的肩膀，轻轻抚摸的瑶清柔软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诡异又温柔地说：“卿卿，不怕。你若是真想让我消气，年三十的晚上，让我去梨园陪你。”
瑶清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来：“就这么简单？”
时征笑道：“当然，这可是你最后一出戏，等唱完了，我同你一起回来。”
此次出门没有带佣人，是宋邵的一大疏忽。
宋曼春拉着白银银买了一袋又一袋的衣服、玩意儿、吃食，一股脑地全扔给宋邵提着。
终于宋邵拎得不耐烦了：“宋曼春，自己的东西自己拎。”
宋曼春委委屈屈的说：“我双手忙着挑东西，空不出来手拿。哥哥若是不拎着，难不成要让银银来提吗？我都舍不得让银银提一点东西，哥哥自诩风流，难道舍得？”
宋邵只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白银银觉得挺过意不去的，毕竟里面也有自己的东西：“要不，我还是帮着提点儿吧。”说着就要低头去拎宋邵手上的绳子。
宋邵往后面一退，身上挂的东西摇摇晃晃的，嘴上还不忘调戏一下白银银：“小美人儿这般心疼我，我怎么舍得让你受累？”
白银银默默收回了手，转过身挽着宋曼春：“曼春，刚刚我看见有家店再卖桃花糕，周离哥挺喜欢这个口味的，要不再去买一些？”
宋曼春欣然同意。
等该买的不该买的都给买了个遍，宋邵雇了四辆黄包车，终于连人带着东西一起载回了帅府。
宋曼春和白银银将部分吃食给挑出来，剩下的东西都被管家叫人从黄包车上卸下，搬回去整理分类。
晚上，周离从周府过来，直接被宋邵叫到书房。
“少帅，找我何事？”周离坐在宋邵对面。
宋邵回忆着时征当时奇怪的表情：“今日我遇一人，觉得有些奇怪。关于瑶清身边的那个男人，姓名、来历、是否为南都本地人，这些你去调查一下，尽快查出结果。”
“是。”
周离起身准备离开，却又被宋邵叫住：“等等，还有一事。年三十那天，梨园看戏，你必须到场。”
“周某……”
宋邵打断道：“这是命令。”
“是。”
“不过，”宋邵话锋一转，“我两家若是结亲，像这种小事，你大可随心所欲。”
周离沉默了一会儿，坚定的说：“周某必定遵循少帅命令，绝不违抗。”随后离开书房。
宋邵独自坐在位置上，唉声叹气的笑着：“也罢也罢，早晚都得是我的人，再放一段日子吧。”
年三十那天，梨园里坐的满满当当，梨园外被士兵围的严严实实。
每当这个时候，各班的头牌便会出来争一争，比一比，在各位官家子弟，富家少爷们面前露一露脸，无论被哪一个捡回去做姨太，都比在戏台上唱戏强。
外行人在台下看热闹，看得是各班戏子的唱念做打，观的是锣鼓喧嚣，百花齐放；内行人在台下看门道，看的是各个班子的功夫本领，观的是百家争鸣，暗潮涌动。
像宋邵这样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一般在这种场合，都会被安排在戏台的正前方坐着，摆上一桌瓜果茶酒，有专门的杂使到跟前伺候着。时不时添点茶，倒点水，再给两个姑娘换个汤婆子，生怕将她们冻着。
“哥哥，瑶清姐什么时候出来？”宋曼春将嘴里的瓜子壳吐出来，“这戏我实在是听不下去，还有这位置，又吵又闹的，那锣声敲得我耳朵疼。”
宋邵却坐在位置上悠哉悠哉，很是享受，随手拿起两个没剥壳的熟花生，递给宋曼春：“那就把耳朵堵上，等瑶清出来的时候再摘下来。”
宋曼春气的将手里剩余的瓜子扔到果盘里，扭过身子，再不理宋邵。
白银银倒是听得乐呵，她自小在村子里听老人唱过黄梅戏，以为戏就是那个样子的，今日一看才知戏曲原来也有那样多的种类。
她抬头去和周离讨论着，可周离对此一窍不通，也只能用“嗯嗯啊啊”敷衍了事。
两人的谈话被宋邵听了去，宋邵得意一笑：“周离若搁过去来讲，他就是个武官，哪懂得这些东西。你看那戏台上的女子扮的是花衫，男子扮的是小生。前些日子瑶清唱的那段儿，她扮的那是青衣。这里头门道儿多了去了，我慢慢和你细讲……”
宋邵略过周离和白银银说着话，觉得实在是麻烦，又直接坐到白银银旁边的位置上，将手搭在她椅子后面，看蒙了身后一大帮子站着坐着的老少爷们儿大姐们儿。
“少帅这是另寻新欢了？”
“那瑶清咋办，听说他们好了几年了，唉，权贵人家就是不拿人当人看，说抛弃就抛弃了。”
“谁说是人家少帅抛弃的，前段日子我还看见瑶清和一个野男人在街上走着，哼，戏子就是戏子，栖息梧桐树也改不了野鸡的本质。”
“啧啧啧，说的好像你是正房一样，也不低头瞧瞧看看你那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怎么，迫不及待的想去当那潘金莲哪？你也得有那个脸不是！”
“嘿——你个王八蛋说话也太刻薄了一点，你……”
“行啦行啦，别吵了，大过年的，别伤了和气……”
时征从这些人身后路过，紧盯着方才出言辱骂瑶清的那个女人，记下了她的模样。
那女人忽觉背后一凉，转身向后看去，却只看见一阵又一阵的欢呼雀跃，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又转过身来继续看戏。
时征走到后台，在一个个浓妆粉墨的脸中寻找着瑶清。
瑶清正对着镜子描着眉，看到时征的身影连忙招手：“时征，我在这儿！”
瑶清毕竟是名角儿，她一出声其他人纷纷顺着她招手的方向看过去，亲眼见着时征一步步走向瑶清，又见瑶清站起身来整个身子扑了上去，娇笑着对时征说：“你怎么过来了？”
转头见众人都停笔不动了，光看着自己，瑶清有些恼火：“都看什么，一会儿都不上台了是不是！”
众人又纷纷开始画眉，涂脸，各干各的事儿。
瑶清将时征拉着坐下来，把专门画眉用的笔递给他：“你来为我画。”
时征接过来，画得得心应手：“你就不怕这帮子人在背后嚼你舌根？”
瑶清刚想摇头，想到此刻心上人正在为自己画眉，立即止住了动作：“我怕什么，是你又不是别人。要嚼尽管让他们嚼去，嚼得越多越好，最好让全南都的人都晓得我瑶清是你的女人，省的他们成天乱点鸳鸯谱。”
时征手一抖，将眉尖画的上挑了些，却显得瑶清眼神更加妩媚多情。
“眉毛画得上挑了些，要不擦了重新给你画。”
瑶清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没关系，这样反而更好看了。不过你这边可要给我画得对称些，要不不伦不类的，可是要遭人笑话！”
时征继续给她画着另外半边眉，轻笑一声：“谁敢笑话与你，我定是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