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忆往事
朱玥2020-03-20 14:013,256

  南国的冬日是最冷的,隔三差五便是一场大雪,天地一色,踩在地上发出‘咯吱’的声音,雪厚一点的地方能将脚淹没。

  公主府,最高的屋檐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手上捧着一坛酒,正一口接一口的喝着。

  女子神色悲凉,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之事。

  屋檐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子,一身浅蓝色长袍,目光落在女子的身上,不曾离开过。

  玄樽月喝一口酒,他的眉头便皱一下,生怕她喝多了不小心掉下来。

  只见她放下了手中的酒,在认真的找什么,片刻之后,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支竹笛,那竹笛甚是眼熟,仔细一想,楚长清想起来,那是孟怀陨曾经的贴身之物。

  她低头,终于看见了屋檐下的楚长清,嘴角上扬。她笑道:“楚将军难得光临我公主府,还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今日天气寒凉,屋顶上湿气太重,殿下还是下来吧。”

  玄樽月置若罔闻,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只是小声的嘀咕道:“不知不觉已经三年了,这三年之中,我再也没有听过谁的笛声比他的还好听。”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说。

  他张开了嘴,想要说什么,玄樽月又道:“你说天气寒凉,可我却不觉得冷,许是我穿的厚实的缘故。”看了一眼空中的飘雪,落在肩头,慢慢化成雪水,她拍了拍。

  “都说润雪兆丰年,不少百姓都喜欢冬日里的大雪,我从前也是及喜欢的,可以堆很多的雪人,可是现在不喜欢了,因为我初见他的时候是下着大雪,他死在我怀里的那一日也是下着大雪,亦如今日这般。”

  说罢,她将另外一坛没有拆开的酒扔给楚长清,他稳稳的接住。

  许是对他的态度比较满意,她又笑了。

  “几日不见楚将军,还以为将军升了官便忘记从前的主子了,今日你能来,本宫甚是高兴,举起你手中的酒,我们干一个。”

  话音刚落,传来楚长清的嗤笑声,他将酒放到一旁,看着屋顶上的人,开口道:“殿下当真高兴吗?既然高兴,为何臣每次来,都被人拦在府外?”

  闻言,玄樽月险些呛着,不敢看他,是心虚的表现。

  干笑两声,摆手道:“怎么会,你这不是进来了吗?”

  “若非臣翻墙。只怕今日是进不来这公主府的。”

  玄樽月脚下一滑,蹬到了屋顶上的积雪,只见那积雪迅速掉落下去,幸而楚长清站的远,否则非得砸他头上。

  谁能想到那个看似一本正经的楚将军也会做出翻墙这等事。而且还这般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就算是亲耳听到,玄樽月也难以想象。

  “看门的侍卫多是新来的,想来也是不认识将军的缘故,若知道是你,又怎么会阻拦,回想本宫刚回来的时候,也被拦在了外面呢。”似乎是怕他不相信,玄樽月一边说还一边点头,眼睛却下意识的瞥了他一眼。

  而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看穿了一切。

  被他看的不自在,抖了抖身子,阴阳怪气的说道:“如今将军都能随意翻墙进出我公主府,想来也是那墙太矮了,明日一定让人把墙砌的高一点。”

  自知失礼,楚长清躬身拱手道:“今日是臣冒犯,还望殿下念在臣是初犯,莫要放在心上。”

  说话间,玄樽月已经起身,在屋顶上走来走去,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准备下去。

  她每走一步,楚长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换作平日,自然无须担心,玄樽月有功夫在身,不会那么轻易摔倒,可现在不一样,房顶上到处都是雪,一不小心便会摔下来。

  正要开口提醒她小心,话到嘴边还未说出来,只听见一声惨叫,房顶上的人便滚落下来。

  还好他的反应够快,站的也不算远。玄樽月落下来的时候,正好落入他的怀里,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人惊魂未定。

  直到屋顶上的酒坛子也跟着掉下来,‘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玄樽月回过神,连忙从她的怀中脱身。

  顿时脸色绯红,脸颊滚烫,今日这般,也算是在他面前丢尽了脸,还好,再无第三人看见。

  拍了拍衣裳,她站直身子,看了一眼地上的酒,只觉得十分心疼,那酒,很贵。

  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楚长清也看见了地上被摔坏的酒坛子,酒香四溢,的确是好酒。

  “臣记得,殿下不善饮酒,喝酒伤身,日后殿下还是少喝一些。”

  玄樽月不说话,眉眼之间的哀愁一闪而过,楚长清何尝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喝酒只不过是个幌子。

  明明心里很难过,却还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给你。”

  他递给了玄樽月一件东西,她没有看,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接在手里才发现是方才手中的那支竹笛,竟不知何时到了他的手中。

  她疑惑的看着他,他解释道“刚刚跟着你一同掉下来的,若我不拿着,定要摔坏了。”

  接过之后,玄樽月宝贝似的将它收起来,这一幕落在楚长清的眼里,心中又多了几分苦涩,一个逝世之人的东西她都能如此宝贝,他一个活人现在她面前,她合时才能不装傻?

  凉亭之中,两人并肩而坐,她打开了之前扔给楚长清的酒,仰头喝了一大口,身侧传来他的声音。

  “今日是晋王的忌日,我去看了晋王的陵墓,你没有在那里,便来公主府看看,每年的今日,你都会躲起来一个人偷偷的喝酒。”这也是他今日为何翻墙也要进来的原因。

  玄樽月垂下了眼帘,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楚长清这般了解她,她又何必在他面前装呢。

  “那一日,我亲自给孟怀风送去毒酒,看着他喝下去,本以为我会高兴,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孟怀风死了,她虽报了仇,可怀陨哥哥跟皇姐再也回不来了。

  提起昭华公主玄樽月,只怕整个南国乃至整个天下无人不知,年仅十六岁便领兵出征,不过三年便直逼风国国都,生擒风国皇帝孟怀风,从此世上再无风国。

  一个女子,让无数男儿汗颜。

  她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其实她有时候也想过做一个普通的女子,嫁给所爱之人,相夫教子,一生平淡,可终归只是想想。

  坛中的酒很快见底,玄樽月也感觉到了许些醉意,靠在他的肩头睡意来袭。

  肩头忽如其来的一沉,他侧头看了一眼,只见她已经睡着,相识多年,两人还是第一次这般亲密。

  手下意识的抬起,落在她的脸上,轻轻拂过溅在她脸上的酒渍。

  他小声的开口:“你当真这般爱他吗?宁愿让自己这么难受也不愿意忘记他?”说罢,他偏过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玄樽月闭着眼,强忍着不让泪水流落下来,她是不胜酒力,可也不至于那么快便神志不清。

  其实她从未爱过孟怀陨,从始至终,她心里的那个人都只是楚长清,若非爱他,当初便不会忤逆父皇,在烈日炎炎之下的御书房门口跪了两天一夜,直到昏死过去。

  于孟怀陨,她只有愧疚,终其一生都无法释怀的愧疚。

  若非她胡闹任性,他与孟怀陨之间便不会有婚约,那么嫁给怀陨哥哥的人就会是皇姐,他们也不会死。

  睡梦间,她仿佛梦到了怀陨哥哥,梦到了初见他的时候,那一年她才十岁,正是调皮、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年纪。

  南宣帝十年,冬。

  天还未亮,外面便下起了大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都说润雪兆丰年,百姓们高兴,孩子更高兴。

  然而这并不影响玄樽月睡懒觉,辰时已过,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殿外的宫女端着水已经换了三次了,殿内的人依旧没有动静。宫女们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无奈。

  殿下睡觉不喜被人打扰,否则定会发脾气,每日都是自己起身,平日里刚过卯时便会起身,今日已经快过了辰时,却没有动静。

  若是平日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听闻风国晋王来访南国,今日便到,传闻中那位晋王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惊艳四国,殿下对此颇为好奇,所以昨夜里千叮咛万嘱咐,今日一定要早早的叫她起床。

  可眼下…谁也不敢打扰殿下的美梦,做奴才难,做殿下的奴才更难,叫与不叫都会被责罚,只好纷纷看向应儿。

  应儿跟随殿下时日最长,与殿下也最为亲近,想来就算殿下要责罚,也只是嘴上说说。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应儿抬头看了一眼所有人,只觉得头疼,今日这般大的雪,莫说是殿下,就连她们也想在被子里多躺一会儿。

  见她纹丝不动,其中一位宫女开了口:“应姐姐,你也是知晓殿下脾气的,若是醒来错过了看晋王的时辰,定要发脾气,平日里殿下待姐姐最好,不如姐姐去叫殿下起身?”

  这不开口还好,可以当做不明白她们的意思,这开口了…所有人看她的眼神便更加大胆了一些,一个个可怜兮兮的。

继续阅读:第二章 南国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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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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