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的位置在他使出姻缘结之后便不动了,直觉告诉斐玉,顾风并没有被任何人掳去,他只是发现了自己的企图然后便等在原地,等着他来寻他。
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好,越是靠近顾风的位置,他越发的清楚,内心的一种无名的失落悲伤油然加重。
终于三日之后他找到了顾风,那日傍晚,牵着白马行走在竹林之间,姻缘结感知顾风的存在越来越强烈,可是他的心却越发的紧张害怕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并不期待这次相见,好像会发生让他难过的事情。
他穿过竹林之后,视野开阔,面前是一条围着碎石的小溪,而顾风便坐在溪边的一颗大石头上面,他背对着自己,抛出一片小石头,石头在水面上滑出三个波纹,最后沉入水底。
“师尊……”顾风没有回头叫着他的名字。
斐玉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看着他平静的背影,平静的声音,还有眼前平静的一切,但是却预感到藏匿在这平静之心的悲伤。
他走到顾风的旁边,伸手从身后将他抱住,顾风手里的动作停下来,他感觉到斐玉在自己肩侧的呼吸,感觉到他从脸上滴在自己脖颈的泪滴,感觉到他怀里熟悉的温度,有那么一刻,他想有一天死在他怀里也不失一段幸福的事。
他默默的数着数字,最后一次享用他的拥抱,最后一次感受他的温柔。
要是他是一个平凡的人就好了,他再一次这么想。
“如果哪天我陪你一回去就好了,顾风我……”
“师尊,别说了,我不想提有关老爹和筱儿的事,”顾风说。
斐玉看着他的侧脸,平静至极,这不是顾风该有的表情,他宁愿他此刻抱着自己大哭,也不愿看到他脸上如死水一般平静,因为他不知道这之下究竟酝酿着什么他看不到的绝望。
“我们就当做什么没有发生过,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顾风从脑袋蹭了一下他的下巴带着撒娇的意味说。
斐玉的眼眶忽然就红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顾风好像变成了一个极其易碎的东西,他即使再小心翼翼都会让他受伤,这样的顾风让他心痛的不能自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让他变成这样。
他不愿逼问他,“好。”他哑嗓子说。
顾风好像真的变成了以前那样,但是话却少了很多,他们在林间的一处小木屋里落脚,顾风缠着斐玉给他做饭,然后像只小哈巴狗一样盯着他看,不时的凑过来吻他。
像是无法餍足一样,不断如此,但是斐玉甘之如饴。
吃饭的时候,顾风也不愿老老实实吃,而是面对面坐在他腿上,让他喂自己,顾风越发的像个没成熟的小孩,但是这个小孩斐玉却愿意宠到永远。
夜晚来临之时,顾风又缠着要和他一起洗澡,顾风坐在木桶里,眼睛时时的,裹着一层水汽,趴在木桶边安静的看着斐玉褪去衣衫。
然后再定定的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今日的顾风有点疯,视线毫不收敛的看着斐玉的身上的每一寸,斐玉刚跨到木桶里时,顾风就伸手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
两人碰到一起的时候,像是两团烧着的火源撞上了,顾风的身体很冷,在覆上他的唇后,斐玉这样想。
顾风比以往更主动,但是这并不让斐玉欢悦,隔着胸膛他不知道为何清楚的感觉到顾风的心很难过,一直在哭,他下意识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确哭了,眼尾红红的。
“怎么了?”斐玉哑着嗓子问,
顾风摇摇头,下一刻揽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亲我一下吧。”
他便重新的吻了上去,但是顾风心中的悲伤越发的清晰了,他发抖着抱着斐玉,像是下一刻就要跌进深渊里一样。
顾风很想在他耳边说我爱你,可是一想到接下来的离别,这句话就对他太过于残忍了,他紧紧的咬住牙,把想要说的话全部都忍在心肠里,把对他的爱意全部死死的压在心底,这里离别的时候会不会就不那么让他受伤了。
林间的夜风轻轻摇着窗外婆娑的竹叶,耳边依稀听见溪水静静流淌的声音,再然后是那人混乱的呼吸,斐玉看着顾风,他今天像个特别受伤的小孩,一直不停的哭着,他用手背当着眼睛,但是已经又泪滴滑落。
感受他的心中的痛苦,斐玉的眼眶也一并红了,他抱住他凑近他的耳边说:“感受的到我吗?”
但是怀里的人只是低低的啜泣一句话都没有说,蜡烛燃灭了,屋内漆黑一片。
顾风听着这人低低的呼吸,借着暗淡的月色看着他脸部的轮廓,自此之后再也无法拥有他的怀抱了。
有那么一刻,他想如果溺死在他此刻的温柔热情之中是不是也算一个不错的结果,他的手覆上他的胸膛哪里依旧还是为他强有力的跳动着,斐玉握住他的手腕,接着附身亲了他一下,顾风的在一片支离破碎的呼吸之中定神看他,这人的眼,鼻,嘴,他一一用吻虔诚的覆盖,
他们今夜都裹挟着痛苦和悲伤,却依旧都疯狂的回应对方,但是一个是为了挽回,而另一个却是为了告别。
他们如同在漂流的河水之上纠缠的两朵浮萍,在一片惊涛骇浪之中抱紧对方,斐玉却还是觉得不够,他应该抱的再紧一点,这样顾风就不会再被他弄丢了。
他努力的想告诉他自己的存在,但是顾风却只是低低的小声哭,咬着嘴巴想要忍住啜泣声。
他停下动作,顾风却握住他的手腕摇摇头,眼神依旧是悲伤的,“别松开我,抱紧我。”
斐玉照做手臂勒紧了几分,顾风趴在他的耳边,继续小声哭着,像是要把所有的悲伤都流尽,墙上的两个影子像是融在了一起,模糊朦胧却满含温柔和疼痛的缱绻。
犹如星辰坠落,海晏翻涌,烈火燎原这般疯狂的回应,每一此炸裂都让顾风觉得自己即将碎成齑粉,可是他甘愿如此,一次次的感受魂魄几乎脱力柔体的冲撞。
这样就能暂时让他忘记一些事,他想顾风死在了今夜,没有一点的遗憾,在眼前这个人的温柔热爱之中死去了,明日之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顾风这个人了。
他把那个单纯善良对待喜欢的人永远真诚矢志不渝的顾风留在了这个夜晚,他不愿带着这个单纯干净的灵魂去复仇,那样对他太过于残忍了,他让顾风死在了他最爱的人的怀中,死在他灼热的温度之中,这对他是最好的结果。他们一次次的点燃对方,一次次的相拥沉入癫狂的深海之中。
天不知不觉的亮了,顾风看着身侧的人,已经睡着了,
再看一眼,他对自己说,再看一眼就离开,他想让顾风再能多陪陪这个人,可是时光却不等他,他没有一次希望这个夜晚能够再漫长一点,可是却是妄想。
等到晨曦落到床边时,他不得不离开,他动作轻柔的穿上衣物,走到门边,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斐玉,满室的微弱日光之中,男人盖着一间素色衣袍,白发落在枕边,带着碎光,光洁白皙的胸膛均匀的呼吸着。
颜色很淡天生显得有点不苟言笑的嘴唇,让他很想再亲一下,但时间已经不够了,
“我爱你。”他无声的说出这句话,眼眶再次落下泪滴,悲痛的让人无法呼吸,不能再犹豫了。
下一刻他打开门走出去,用灵力维持的凡人形象在出门的那一刻皆变回原形,红色的头发,妖异的血瞳,顾风死在那间屋子里,而他是妖族的王,是璇玑的儿子。
行道溪边之时,竹林间走出来一个人,黑袍老人玄叶,玄叶看着顾风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小木屋淡声道:“王上,我们现在走吗?”
“走吧。”顾风说。
玄叶几次看向一旁的顾风,他的神色看上去还算沉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在跟踪顾风的那段时间内,他也算多少了解了顾风和那位明曦长老之间的关系,本以为王上会因为这个人的离开犹豫几分,可是照现在看来,他好像决绝的很。
“站住!”身后传来一人凛冽的喊声,
顾风和玄叶一时都停住步子,
玄叶回过头便看到那名明曦长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追了上来,此刻正眼神通红的看着顾风的背影。
“你先行离去,我等下自然会跟上去。”顾风对玄叶说,
玄叶没有婆婆妈妈而死俯首行了一礼接着转身离去。
等到他离开之后顾风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斐玉。
斐玉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为什么他会和这个黑袍的老人在一起,他到底是谁,为什么顾风的封印又解开了恢复了原形,还有他为什么要离开自己,无数的问题挤上来,
“为什么?”直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是哽咽的。
天知道,他在醒来之后发现顾风消失的那一刻,内心有多么害怕,他有多么的害怕失去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