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封颜希催着叶冬知去训练，叶冬知绝对要跟万陆生好好唠明白这个道理。
大好前程不要，跑到北市这么一个小地方当队医。
“叶冬知，集中精神。”叶瑾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开口提醒。
叶冬知便连忙回过了神，把万陆生的事情暂时搁置在一旁，专心致志地训练。
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息时间，他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跑到外面去找万陆生。
他果然还坐在长椅上，迎着逐渐刺眼的晨光，眉目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万医生。”叶冬知站在万陆生面前，为他笼上一层阴影。
万陆生抬头看他，面沉似水，让叶冬知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不去美国啊？”叶冬知放轻了语气，即使知道这个答案是自己，但他却还是要问。
万陆生却绝口不提真正的原因，只轻描淡写地回答；“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机会。”
“叶千言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你还说无足轻重！”叶冬知有些生气了，谎言的气球都已经戳爆在他眼前了，可是万陆生却还在装。
“因为担心我自己。”万陆生自嘲地笑了笑。
担心自己到了美国之后因为时差没办法跟叶冬知及时联系，担心自己到了美国之后因为生活圈子不同渐渐失去了跟叶冬知的共同语言，担心有一天叶冬知生病难受而自己却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担心……担心凭自己单薄的二维视频留不住叶冬知的心。
面前这个自己等待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人，一丝缝隙就不想留给可能的风险。
“我觉得你肯定是对我没信心。”叶冬知皱着眉，认真地看着万陆生，“要么我给你的安全感不够。”
叶冬知清楚，在这段感情里两个人的付出是不对等的，一个三年的深情如水，另一个却只是一见钟情的热情似火。
“不是……”万陆生一听他的话就有些慌了，本来只是他自己对感情不够确定，此时此刻却成了叶冬知自责的理由，他一开始隐瞒这件事的原因……并不是想要叶冬知自责啊。
“那你为什么不肯去美国进修，缩在北市这么个小地方看着我。”叶冬知颇有点无理取闹的意味，但却每个字都是为了让万陆生不要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也应该有万陆生自己。
这份感情本来就不应该成为这只白狼王的脖圈。
“我……”万陆生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沉默地看着叶冬知。
叶冬知却也不说话，一直定定地看着他，满眼都写着“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场沉默战最终以万陆生的投降作为结束：“因为害怕失去你。”
他见过身边太多的情侣因为异地而分手，连那些最开始以坚定的眼神作为告别的情侣最后都会满眼疲惫地一别两宽，而他自认为也不是什么天选之子，能成为那些人当中不一样的那个，尤其是……
“那可是美国啊，跟你隔着半个地球，还跟你隔着半天的时差。”万陆生落寞地笑了笑，只是想一想，心里就会止不住的难受。
叶冬知却比万陆生表现出来的更加坚定，他捧着万陆生的脸，让万陆生和自己对视：“万医生，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不会离开你。”
万陆生这才意识到，在这段感情里，其实最坚定的一直都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被自己当作孩子的叶冬知，甚至在别的方面，他也永远比自己坚定：认定了电竞，哪怕退学也要去打电竞，认定了是他，哪怕以为他喜欢叶千言也要留在他身边。
在这段感情里，万陆生似乎才是那个孩子，而叶冬知，就是那个不断给他力量的保护者。
“那你不怕……”
“我不怕。”
叶冬知打断了万陆生的话，他不怕，不怕时间和空间阻隔两个人的交流，不怕万医生会喜欢上别人，不怕自己会喜欢上其他人，也不怕这世间可能会给他们之间造成曲折的一切。
“那你要记得每天给我发消息。”万陆生似乎是汲到了叶冬知的力量，终于从这个旋涡里游了出来，开始和叶冬知讨论到美国之后的事情。
叶冬知眨了眨眼，才意识到万陆生这是已经决定了要去美国进修，连忙点头，笑道：“记得！”
“我要走了怎么开心？”万陆生故意逗他，叶冬知连忙敛了笑容，却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万陆生看他实在是忍得难受，宠溺地笑了笑，“算了，不逗你了。”
叶冬知这才让自己的嘴角放肆上扬：“那你也要每天给我发消息。”
“好。”万陆生点头。
那场叶千言花了几个月都没有解开的困境，在叶冬知的几句话间就消散得干干净净。
“距离我出发还有一周的时间，我就留在这陪你吧。”解开了这个困境，连万陆生的语气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好啊。”叶冬知点了点头，见缝插针开始约法三章，“那正好，我们好好说说你去美国之后怎么让你保持对我的专心。”
万陆生轻声地笑了起来。
“要每天给我发消息，知道吗？”
“那你就晚上跟我视频，我盯着你看书。”
“那你要给我介绍你的同事，不准跟别的男生勾搭……女生也不行！”
“那你这一周把所有的人都介绍给我认识，把他们的想法都扼杀在摇篮里。”
两个人一来一往，不知不觉已经约法不止三章。
不过一天的功夫，叶千言就收到了万陆生同意进修的消息，暗骂一声万陆生是个眼里只有叶冬知的狗崽子。
——
“万哥，你放心，要是那个狗崽子敢跟你抢队长，我第一个帮你揍他。”封颜希坐在餐桌上，酒过三巡就开始醉醺醺地说胡话。
这场是万陆生的饯行宴，到场的只有叶冬知兄弟里跟封颜希几个，因为万陆生图能跟叶冬知多呆几个小时，准备直接从北市搭去美国的飞机，而北市能聚集到的熟人也就眼前这么多而已。
“封颜希！你到底站哪边！”叶冬知佯装发怒。
没料到这封颜希已经醉了，逻辑倒是很清晰，有条不紊地反驳道：“队长，外面那些个野花哪有万哥好，就是因为你是我队长，我才不能让你被那些野花迷了眼睛，这也是为你好。”
叶冬知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旁边的万陆生则被封颜希逗得一笑。
“万陆生，你放心，就我弟这样的，也就你眼神不好看上了，倒是你，别被那美国的高鼻梁蓝眼睛把魂给勾走了。”叶瑾喝了口酒，明明是替弟弟提点万陆生，但还不忘踩一踩亲弟弟，颇有叶瑾做哥哥的风格。
“吃你的吧！”叶冬知气夹了一大筷子菜塞到叶瑾嘴里，免得自己哥哥的狗嘴里又吐出什么狗牙。
万陆生也不接话，只顾着捂着嘴偷笑。
“你还笑。”叶冬知佯怒，伸手狠狠地捏了捏万陆生的脸。
万陆生按住叶冬知的手，主动示弱：“好，我错了。”
叶冬知松了手，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忍不住又面露担忧：“也不知道美国那些菜你吃不吃得惯，会不会犯厌食症。”
万陆生虽然在自己的精心喂养下已经开始长肉，脸上也已经有了健康的红晕，但是这就要到美国了，自己又不可能跟过去，别的倒不担心，主要还是担心他的饮食。
“没关系，我自己做就好了。”万陆生提出一个解决方式，算是宽慰，虽然麻烦了些，但毕竟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劝你的时候义正言辞，现在反而有点舍不得了……”叶冬知喝了酒，此刻酒精上头，终于还是把自己隐藏了一周的情绪全都倾诉出来。
“我也知道去进修才是最好的，不能让你因为我放弃了前途……”
“但是就还是会舍不得啊，如果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叶冬知醉眼蒙眬地说着醉话，刚说出来就又摇了摇头，变身另一个自己开始指责自己的子嗣，“怎么能这么想呢，这才是万医生应该奔向的前程，明明自己都一头扎进电竞里了，处处都是万医生迁就自己，这次让万医生去追求前程怎么了！”
万陆生坐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叶冬知一来一往地自己跟自己吵架，脸上的笑容更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在他滚烫的脸颊边落下一个一吻，亲昵道：“真可爱。”
叶冬知却已经醉得没有意识了，只是转过头双目无神地看着万陆生。
万陆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呢喃道：“这样也可爱。”
万陆生这副旁若无人地亲昵让坐在对面的叶瑾非常受伤，他摸着心口浮夸地演道：“啊，我遭到了暴击，付凌，我的付凌快回来救我。”
封颜希却全程看着叶瑾，而当叶瑾的嘴里念出“付凌”两个字的时候，封颜希热切的眼神瞬间凉了下来，转过头喝了一杯酒，抬头看着万陆生和叶冬知，自嘲地笑了笑：
这世界像队长和万哥这样圆满的故事，应该是落不到自己身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