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冬知自从手术结束之后已经昏睡了三天了。
这三天里,万陆生一直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待在叶冬知的身边,为他更换营养液吊瓶,为他擦拭身体。
他不是没见过叶冬知的身体,只是这一次心无杂念,只希望他能尽快地醒过来。
叶家父母年纪毕竟大了,到了深夜脑子也不由得犯困,万陆生就跟医院借了担架,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睡觉的地方。
等他们睡了,万陆生才会坐到叶冬知的身边,擦擦他的手指,轻声地和他说话 。
莱恩博士手上拿叶冬知的病例,从外面走进来,抬头看到万陆生,喊道:“生?”
万陆生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莱恩博士,开口道:“莱恩老师。”
“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莱恩博士看不惯万陆生这副憔悴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劝道。
万陆生却没有动,只是专注地看着紧闭双眼的叶冬知。
“莱恩老师,他……什么时候会醒啊。”
“看他自己吧。”莱恩博士叹了口气。
——
在手术台上,就在莱恩博士从叶冬知的脑子里取出了那颗肿瘤的一瞬间,叶冬知的心率疯狂地下降,连带着检测仪器上的数值也开始浮动。
万陆生在旁边不断地为叶冬知的身体补充能量,控制他的血液氧气浓度,控制他的心率,控制他那些不断变化的、代表着性命的数值。
莱恩博士和万陆生两个人把控着手术室的一切,经过一番努力,才终于把叶冬知的生命数值都稳定下来。
但经过这一番折腾,叶冬知醒来的时间就没有办法确定了。
如果叶冬知自己的求生意志不强的话,甚至……就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
万陆生看着沉睡的叶冬知,那双眼睛里一瞬间就失去了光彩。
如果乔在场的话,一定会觉得他心目中的神灵也失去了光环。
“叶冬知……”万陆生坐在叶冬知的病床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把自己的手指放进叶冬知的指缝里,做出十指相扣的样子,可是却只有万陆生一个人的手是扣着的,叶冬知的手只是无力地悬挂在万陆生的手上。
“生,你该好好休息了。”莱恩博士慈爱地看着万陆生,他没有见过这样疲惫、没有神采的万陆生。
之前的万陆生即使是连续熬几个通宵去准备论文,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疲惫。
不是身体的累,而是万陆生的灵魂,好像伴随着叶冬知的昏睡也一起消失了。
“没事,我再坐一会。”万陆生依旧固执地陪在叶冬知的身边,如果困了,他就趴在叶冬知的床边睡觉。
叶冬知现在需要陪伴,也需要爱人和朋友的呼唤。
“生,你这样他不会醒的。”莱恩博士说道。
万陆生看了一眼莱恩老师,惨淡地笑了一声。
他是一名专业的医生,他当然知道这样的陪伴没有办法唤醒叶冬知,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用理智去思考问题,他只想陪着叶冬知,哪怕他做的都是无用功,他只想陪着叶冬知。
莱恩博士叹了口气,离开了病房。
万陆生便继续安静地坐在叶冬知的床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前。
“还好,还有温度。”万陆生轻轻地念叨。
他怕极了失去叶冬知,叶冬知就好像是他的灵魂,是他从二十四岁时就一直在追寻的灵魂。
“叶冬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啊。”万陆生呢喃自语,“你肯定不记得了,每一次都装成记得,你记不记得我还看不出来?”
回忆起往事,万陆生的眼神中渐渐升起了神采。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叶冬知,你醒一醒好不好啊。”
万陆生一声接着一声地喊着,可是床上的叶冬知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睡着了,可是万陆生知道,他是陷入昏迷了——甚至,是进入植物人的状态了。
那一整夜,万陆生都在回忆自己和叶冬知的旧事,好像只有这样,他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像一个躯壳里装着灵魂的人。
万陆生紧握叶冬知的手,回忆着和叶冬知的一点一滴。
“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不让你去打电竞,你还吵着要跟我分手。”万陆生说起往事,疲惫地笑了笑,“明明是你提的分手,害得我一整夜都没睡觉,到了最后反而你委屈得要命,在我面前哭唧唧的,好像是我欺负你了一样。”
往事像放映机里的画面,不断地翻转,又不断地跳跃,把往事的一段段一幕幕痘呈现在万陆生的眼前。
忽然,叶冬知的指尖弯了弯。
万陆生不敢相信地看着叶冬知的手指,一下子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叶冬知的手指,继续说道:“冬知,你记不记得,那次我到BTK俱乐部当队医,被叶老师追着让我出国……”
叶冬知的手指又动了动。
他确信了叶冬知能听到自己说话,慌张地按响了护士铃,不一会儿,莱恩博士就跟着护士们一起来了。
“莱恩老师,他的手指动了!”万陆生兴奋地看着莱恩博士,那副样子就像是一个孩子突然收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莱恩博士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叶冬知的身体,宽慰道:“他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了,让朋友们多陪他说说话,就会醒了。”
“好……好。”万陆生的语言功能似乎在那一瞬间丧失了,口中只剩下对叶冬知即将苏醒的喜悦。
“早点休息吧。”莱恩博士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学生这么疲惫,依然不懈地劝万陆生回去休息。
万陆生却只是随意地答应了一声,又坐到叶冬知的病床前,握着他的手,说话说得更起劲。
面对学生的执着,莱恩博士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
外面的天空逐渐地亮了起来,仿佛是被万陆生吵醒的一样,一大早便暴躁地散发着炽热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明晃晃地照在叶冬知的眼睛上。
叶冬知的眉头皱了皱,万陆生就连忙跑到窗边把窗帘拉实,免得叶冬知知梦中都被太阳刺得难受。
叶家父母一大早地就赶了过来,手里还带着一堆自己做的早饭,万陆生对叶冬知的悉心照顾,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在叶家父母的眼里这是一种老师对学生的偏爱,但是在暴发户和叶瑾眼里,这是他对叶冬知沉淀了五年的爱。
暴发户在送走了因为公司的一些问题只能匆匆忙忙赶回国的野月之后也回到了医院,一群人围着叶冬知开始讲述自己和他的一些故事。
只有万陆生沉默着,害怕自己跟叶冬知的关系暴露在叶家父母的眼睛下。
在所有人都能表达着对叶冬知的爱和想念的时候,他却只能在黑夜里诉说自己和他的故事。
这件事说起来,总是有一种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凄凉。
明明……自己才是跟他最亲近的人。
所有的人遵从医嘱,围在叶冬知的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往事。
可是叶冬知却又重新变成了那个听不进去任何声音的病人,半天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直到叶瑾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叶冬知,恨恨地说道:“如果你再不醒过来的话,我就让别人当第一队的队长。”
叶冬知的心率一下子纷乱了起来。
“再不起来的话,万哥就要跟别的人跑了。”暴发户看着纷乱的心率,又下了一剂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