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万陆生一直到最后也没有跟叶家父母透露出半点跟叶冬知的关系。
而叶冬知也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万陆生知道,叶冬知是在难过自己短暂的电竞生涯。
他跟叶冬知经历的那么多时间里,叶冬知最在乎的就是电竞,甚至自己在某些时候都要排在电竞之后。
而他现在知道了自己手术之后不能再打电竞,那种感受就像是花朵失去了颜色,蝴蝶失去了翅膀。
“叶冬知。”万陆生坐到叶冬知的床边,想要安慰他,却被叶冬知沉默的背影拒绝了。
叶家父母都在场,万陆生不敢做出更多逾矩的行为,便只留下了一句“想开点”就走了。
郑枫河还想再在病房里待一会,可是却因为咳嗽不敢多呆,跟着万陆生一起离开了病房,到医院后面的花园里坐坐。
母子俩就这么沉默地坐着,晒着美国的阳光,闻着带有药剂味道的空气,看着充满生离死别的医院。
“陆生,不要太难过了。”郑枫河开口说道。
万陆生跟她呆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也像现在一样,沉默的时候多,说话的时候少,可是郑枫河却能轻易地辨别出他的沉默里到底是单纯的不想说话,还是因为难过。
比如现在,她就能感觉到万陆生的沉默其实带着难过。
“嗯。”万陆生没有否认,只是把自己的头埋进臂弯,像个孩子一样把自己蜷缩起来。
万陆生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可是即使是清楚地知道,却又没有办法解决难过的根源。
他想要叶冬知的病好后还能重回电竞,他想要那个在赛场上散发着光彩的少年回到自己的眼前。
可是没有,现在的叶冬知像极了一个灰败的玩偶,不指望有人来把他拾起来,也不知道会有人在角落里翻到他。
而他没有办法让那个充满光彩的少年回来。
第一次,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
叶冬知的病房里,叶妈妈拉开了窗帘让阳光洒进这间沉默的空气里,叶瑾始终坐在叶冬知的床边一言不发,父母不能明白叶冬知的难过,但是叶瑾明白。
如果是他有一天突然不能再打电竞,那他一定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完了,更何况……叶冬知的电竞生涯才刚刚开始。
“爸妈,你们去买点饭吧,该吃饭了。”叶瑾开口支走父母。
叶爸爸立刻看出来叶瑾是有话想单独对叶冬知说,便起身哄着叶妈妈跟他一起出了病房。
“叶冬知,我知道你难过。”叶瑾绕过病床,站到叶冬知的面前。
叶冬知没有说话,只是把自己的脸往被子里蒙的更深一些。
叶瑾被叶冬知这样逃避的举动激怒,一把就拉开了被子,却一下子怔住了。
叶冬知的脸上都是泪水,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有眼泪不断地涌出来而已。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叶冬知不是没办法接受,而是没办法面对。
他无法面对没有电竞的生活,也没有办法面对自己庸庸碌碌的一生。
“哥……”叶冬知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下子抱住了叶瑾,放声地大哭,“哥……我以后都不能打电竞了。”
哭声里的悲伤让叶瑾无法回答,只能轻轻地拍打着叶冬知的背。
如果可以,他希望是自己的脑子里长了颗瘤,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前程无量,却被命运拦腰截断。
————
乔站在万陆生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很讨厌这样的万陆生,落魄、悲伤、疲惫,一点都不像那个自己第一次见到的万陆生。
“生,你得放弃他。”
乔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万陆生的时候,他站在万人的大讲台上,沉稳又自信地讲述着最新的成果,他在结尾处出于礼貌微笑的时候,刚好有一束阳光打到他的脸上。
就像是……被神灵眷顾了一样。
所以他一直称他为神灵,也只有神灵,才会在二十八岁获得那么高深的学术造诣和医学实践。
或许连乔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第一次遇到万陆生的时候,就把他安在了心里第一个位置,他不能允许自己心里的神灵为了一个凡人跌落神坛,也不能看着自己的神灵为了一个凡人难过伤心。
万陆生抬头看着乔,面无表情,似乎又是那个清冷又不易接近的万医生。
“请你离开。”
“生,你得放弃他。”
放弃了这个凡人,我的神灵才能没有软肋地站在高台上,而只有这样的万陆生,才配成为自己的对手,配成为莱恩博士口中“比你强”的学生。
“离开。”万陆生的声音变得强硬,半个字母都不想再跟他说。
在万陆生的眼里,乔这个人对于医学的兴趣比起像个医生,更像一个学术上的狂人,只是幸好……莱恩医生从不让他进医院见真正的病人,而是在实验室里做学术试验。
乔又嗤笑了一声,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万陆生看着远处逐渐下落的夕阳,心里突然有一阵剧烈的不安,仿佛是第六感的预知,又像是疲惫之后的猝然心跳。
身边的母亲郑枫河依然在止不住地咳嗽,她的病越发的严重,有时候甚至会突然晕倒,手脚无力,躺在床上一缓就是一个下午,想劝她吃药,她却固执己见,除了止疼药一概不吃。
“陆生,冬知会没事的。”郑枫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此时此刻的儿子,说出来的话又平淡又无力,她咳嗽了两声,继续道,“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万陆生闻言只是笑了笑,自己都没办法确保叶冬知不会有事,自己的母亲也只能用这种一下子就能被戳破的句子来安慰自己了。
郑枫河抬头看着远方只剩下半个的太阳,喃喃自语:“要是在死之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