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恩情我记下了。”说着,挂了电话,转而拨给那个私家侦探,儿子吃完饭已经回房写作业了,而张倩还没有醒,现在的客厅里面只有我一个人,可我却并不觉得空虚,只是被一堆事情压得焦头烂额。虽然,事情已经开始有了转机,可是微博依旧是一片骂声,在那次发过微博之后我就没怎么看微博了。相信他们累了也就会停下了,毕竟现在闹得这么凶就是因为热度还没有过,我却为它添了一把火,而过几天之后证据的出现和热度的消退,这一切自然就会迎刃而解了。
“喂,是顾城洋先生吗?我是王振的朋友我叫林辉。”没错,王振就是小六的大名,因为他一直在我们宿舍起床最晚的一个,所以我们干脆就叫他小六了。
“嗯?林辉,好熟悉的名字。”那边一个颇有磁性的男声响起,听声音并不像是三四十岁的人,反而像一个刚刚大学的学生。
突然,他大概是想到了,说“你就是最近那个推人的人吧,微博炒的挺火的。”
“嗯,是我,但我是被冤枉的,你只需要帮我盯着那个男人,然后如果他说错话了,帮我录下来。”我只是简单提了那边的要求,之后却发现那边没了声音,当我以为这件事情估计难以成功的时候却听那边说:“好了,那个男人叫张成,36,无业游民,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些,剩下的还需要我慢慢跟进。说句难免的话,我收费标准可高,不过你既然是阿振的朋友,就给你打个半价好了。三万吧。事后,我会给你卡号。”
这个价不低了,而且还是半价,想来如果没有小六的话,这个人很有可能不会接下这个单子。当然,既然是小六推荐的人,我也不会去怀疑他的业务能力,当即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他大概也是因为小六的关系并没有跟我商量什么预付款之类的。
接下来我就陷入了焦急地等待之中,顾城洋那边肯定是急不得,只是证人那边却让我有一股心里发虚的感觉,说不好,就是感觉不会特别顺利。以至于,连张倩醒了我都没有发觉。
我坐在沙发上愣神,这个时候张倩从卧室里面走出来,我赶快告诉她今天发生的转机。张倩看起来也很高兴,显然她也为这件事情头疼不已,毕竟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如今的如临大敌,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么一个地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人心禁不住试探更难以揣测。现如今我能做的就只有期待着周队长的电话。
“你说周队长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的帮你?”张倩忽然捅了捅我的腰问。
我将目光准向她,却见张倩的目光望向了我们家的落地窗,“江城这个城市太复杂了,我们可以对所有人保持善心,就像是你去扶那个人一样。可是我们又不得不像防狼一样去防着所有人,不然就像你现在这个样子。而有些人或许比狼还要可怕。”张倩的语气中的意思很深,但是她并没有要继续的样子,我也就没有再问。
李白写过这么一句诗:所守或匪亲,化为狼和豺……
江城的夜色愈发的暗了,仿佛城市里的莹莹之辉不值一提,早就难以对抗黑夜的爪牙而慢慢落于下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也更甚了。
好一会儿,我看张倩仍旧没有什么动作而坐在那里时,我碰了碰她示意她去吃饭,她才回过神来,不满地说:“你说说你,全世界就你一个天使好了,天下都是苦难的人,等着你去救助呢。成天不知道带儿子出去玩玩,天天忙忙忙,今天惹祸了吧。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老好人。”
我听着张倩抱怨的声音,却不敢反驳,只能说:“好了,我们家的大功臣,我怎么是天使呢?你才是,你又是家里最辛苦的,又是功劳最大的,我怎么能和你比得上呢?快吃饭吧,别饿着我们的大功臣。”
张倩这才不满的瞟了我一眼,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情也算是先尘埃落定了。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一定不会跟随我想的那样,那般简单,顺利。也罢,情节的跌宕起伏才能让结尾更加引人入胜。古话不是说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回头看了看正在吃饭的女人,那个女人很好,只是生活磨平了她的棱角而已,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球形到哪里都可以流畅自如。可我自己却知道,她埋在心里的那颗粉红色的小星星,正等着有人可以帮她摘下来,并保存一生。这个傻女人,跟着自己也算是受苦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队长关注这个案子还是因为范围小,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而地址就在我家旁边不远处的另一个小区里。
周队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张倩和儿子刚刚去上学,我突然接到周队长的电话。
“周队,是找到那个人了吗?”我当然知道周队长找我的原因,毕竟我们也没有其他地方的交集。
“对,我还在想是直接传唤还是让你先去沟通。按理说应该是按程序走,可是毕竟这件事情是在网络上,真实性很难说,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先去确定一下。如果他愿意作证,就可以去做笔录了。”周队长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在我看来犹如天籁。
我激动的手和声音都在颤抖,我蹲下身将脑袋埋在双臂间,瓮声瓮气的对周队长说:“谢谢!”这一刻的谢谢汇聚了我这几天所有的委屈。我心中苦涩难言,我词穷,无力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既有欣喜又有惆怅。我说不好我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家庭情况,我不知道去按响他们家的门铃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吧。”忽然,周队长说了一句,我猛地抬头看着手机,上面还显示着通话中,时间却过去了十分钟。我没有想到这么长时间周队长仍然没有挂电话。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可以想到这一层面上。
“会不会很麻烦你?”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其实我也是很想让他一起的吧。
“没事,那一会儿我去找你吧。”
“好。”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我走到沙发前坐下,脑子一直很乱,前几天那个预感又疯狂袭来侵袭着我的大脑。我有些头疼,不由得烦躁的锤自己的头。
周队长来得很快,他穿的便服不知道是为了不让记者发现还是不让那家人知道。
“发帖的人叫常连雨,四十岁中年男人,有遭受过妻子家暴的前例。”周队长简单的跟我叙述了一下他的情况,说到家暴时却顿了一下,才又说:“这次可能会比较麻烦,因为他性格比较怯懦,这次发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如果他不想惹事而选择隐瞒,我们没有办法。”
“嗯。”我点了点头,也清楚了周队长的来意,如果我猜的没错他所来就是为了害怕常连雨的妻子捣乱。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清楚了,那我们就走吧。”说着,周队长也站了起来,点点头,我也拿起手机跟上他。
这个地址我还是有些熟悉的,毕竟也在自己附近。我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高楼,危可掩日,高耸入云。而那个楼层正好就可以望到那条街,真是巧呢。
我和周队长坐电梯一路之上,楼层不是很高在第六层,距地也就小二十米吧,在这个高度还是可以看到底下人来人往。这也同样证明了这个人并不是在说谎。
当我们找到那间公寓后,我看了一眼周队长,周队长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按了一下门铃。
没过多长时间就从里面出来一个臃肿的女人,看到我们两个,本就不是很大的眼睛眯在一起,狐疑的问:“你是最近很火的那个败类吧……真像……你们来干什么?”听了这话,我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这个女人应该是不知情的。
“你老公在贴吧上发了一个帖子,我们来核实一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就可以去做笔录了。”说着,周队长出示了他的证件。
“什么帖子?什么贴吧?”女人的大粗眉一皱,不满的看着周队长:“我说你咋那么没事找事啊,那个帖子就是他瞎发的,你们还真信。这件事情我们不知情,你这个败类有什么好证明的,做过就是做过,还不承认。呸,人渣。”说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缓了口气,思绪万千,“我,没做过!”这句话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别人说的。太长时间,被贴上一个标签,看着成千上万的人在骂自己,估计连自己都会相信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吧。
这时周队长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跟上他。因为这个小区是安电梯的所以楼梯的人很少。所以周队长将我带到了楼梯间。我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周队长要干什么。
这个时候周队长从兜里面掏出一盒烟从里面抽出一根点上,这一套动作极其缓慢,好像是他也在回忆着什么。
“你是不是一直怀疑我为什么这么帮你?”周队长背靠在墙上吐出一个烟圈。我猜测他的话应该不会太短,所以便坐在了楼梯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四周冰冷的空气。
“是啊,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帮助我,毕竟我们素未谋面不是吗?”我点了点头,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我在感受着冰冷的空气将我包围,而不是那一颗颗冷漠无情的心。
“其实也不算是,你知道周雅姚吗?”周雅姚就是我之前说过那个被校园暴力的女孩子,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一个官家的孩子会被校园暴力,当即转过头睁大眼看他。
周队长也低下头和我对视,好像是看出我的疑惑,他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吐了一口烟说:“在疑惑为什么我的孩子会被校园暴力是吗?我很少管孩子,一直是她妈妈在管她,可是有一天她妈妈出车祸去世了,肇事司机跑了,我找不到,一直都找不到。我开始为了追查那个肇事司机就要求被调到外省去,孩子由她奶奶照顾。我把她奶奶从乡下接过来。可还是找不到,我申请回来,但是变得更加糊涂,借酒消愁,一蹶不振。孩子是在我调去外省的时候遭到的校园暴力。我不在她身边,她不敢跟她奶奶说。她说她不敢跟爸爸妈妈说,我知道她已经开始精神恍惚了,她开始幻想她妈妈还活着。”
这个时候周队长哽咽了,我回过头看他,他却并没有注意到我,而是目光向前,眼中闪烁着泪光。
但是他还没有说完,他继续道:“当时你是她的班主任,我知道你一直在解决这件事情,可是那几个孩子家里有些关系,所以你一直都有很大的压力。而我当时又一蹶不振,根本就没有发现女儿的失常。她有的时候,会在她自己的房间自言自语,就像是在和她妈妈聊天,话语间很亲昵都是她妈妈生前的事情。开始的时候她只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后来却开始跟我说妈妈做完饭之类的话。我才发现异常,我也看到了她身上的伤。当时我糊涂啊,我吓唬她我问她是谁干的。她一直摇头,一直摇头,我将她拉到她母亲的遗像前。她当时就崩溃了,我去警局报案。我调查,我深挖了她们所有人,我把欺负她的人都送进监狱了。”
我的目光一直看着周队长,发现他一个赤胆男儿竟然泪流满面,语气间的哽咽更是掩藏不住。
“可……她死了。她跳楼了……死之前给我打电话,跟我说让我谢谢你,因为你是她心中的光,可以照亮她生命中的黑暗。只是她看到作恶者的结局后,就再也没有支撑了。她挂电话时的最后一句,是让我报答你。我才发现我当时太混蛋了,根本就是没有顾及女儿的感受,一个劲的执着自己所谓的报复,我甚至做的不如你这个班主任,所以女儿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结。”周队长简短的做了一个结尾,他的语气让我陷入了沉思。
“我也有一个儿子啊,我也害怕他被校园暴力。不过还好,他很坚强,比我想得坚强。也可以说比我坚强。”我顿了一下,向着周队长伸了伸手,道:“周队,给我来一根。”
周队长有些诧异从思绪中转出来,问:“你也会抽烟吗?”
我笑了笑点头,低下眼睑道:“会一点,不总抽。所以大家都以为我不会抽烟。”我接过烟,含在嘴里接住他扔过来的打火机。
“周队,你说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们算不算是朋友?”我吐了一个烟圈,向前探将脸放在烟雾之中。
“咳咳”浓烟让我不由得有些难受,低下头看着手里面夹着的烟,苦笑道:“不习惯了,真呛啊。”
“嗯,我也不总抽,就是烦躁的时候才抽上两根。”周队长说着将烟根撇在地上伸脚将他踩灭。
我看着他的动作,打趣道:“你这么一个官家队长还干这种事情。”周队长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当即道:“官家队长怎么了,官家队长不能烦躁了?我当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扳倒了欺负我女儿的人,现在我怎么可能解决不掉你这案子中的区区流氓。”
“哎,我以前也不知道原来我这么在乎别人的看法,我平常只认为清者自清,可是我发现,当全世界都在职责你的时候,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看,你认为自己清白没有用,清白不是给自己看的,是给别人看的。”说着,我狠狠吸了一口烟。
“你这哪里是抽烟,你这是要把烟吃了。”周队长走上前来将我的烟从嘴里抽出来,撇在他烟根的旁边。
“走,跟我再去一趟他们家。”说着,周队长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拽起来。
我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在说谎?”我转过头看着周队长,见他这般不急不缓的样子还真是有个带薪来玩的意思。
“那是肯定的,而且我还能猜到这个女人就是家暴那个男人的人,并且如果这个女人如果不让他说出真相他也不会说。我还能猜到……”听到他说这么多,我不禁有些好奇,他是凭借什么推理出来的。
他停下来,转过头盯着我的眼睛,笑道:“在想我怎么推断出来的?其实我不是管民事纠纷的,我是管重案的,一般都是穷凶极恶的人,如果不会分析人的心里,就有些危险了。”
“这个女人一定会因为害怕惹事,而不愿意出来指证,这种人欺软怕硬惯了,不会因为帮你而去得罪一个流氓。信不信?”周队长向我努努嘴,目光转到门上。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去敲门,可是刚才都已经被轰出来了,现在再敲结果不还是会一样吗?
“她会说吗?再敲不也是无用功。”
“我提前查到了,这个女人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去买菜只有那个男人在家。”看来周队长真的调查的很仔细啊,我心中不由想。
于是,我也没再犹豫,走上前去按了一下门铃。果然,从里面传出来一个男声。
“谁呀?”那个男人打开门见到我们,当即将门拍上。
我将目光转移到周队长身上,周队长耸了耸肩,那意思就是你看我说的对吧。我暗暗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继续叫门。
“先生,对不起,我是来确定一个事情的,麻烦你把门打开。”
那个男人怯懦的声音却从里面传了出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别来找我了,小心让我媳妇看到把你们轰走。”
“先生,我们不会打扰到你的,我们只需要你做一个证人。你放心,我旁边的人是官家,没有人会把你怎么样的。”
那个男人听了这话才打开门,看了看外面的我们,然后才弯着腰说:“那你们进来吧。”
“嗯。”周队长先我一步进了房间,房间很整齐却又显得有些空旷。
“请问您姓什么?”周队长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他的变脸速度真的让我有些佩服,刚才在门外时还是一副威严的样子。
“我姓常。”那个男人锁着肩膀请我们坐在沙发上,自己也坐下,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拘谨。让我忍不住说了一句:“您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些事情的。”其实,刚才问他也只是为了确定他是不是常连雨。
“我知道,帖子是我发的,我认识你,可我不能帮你指证,因为我们这样一个小家庭不能去得罪那样的流氓,我们还要生活不是吗?我媳妇说了,让我不要理你们,可是我想告诉你们一个事情,就是我不能去作证。”
这个男人说的很清楚,我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失落,可能还要归功于周队长在外面的推测吧。
我注意到了他的用词,他说的不能作证并不是不愿意,这就表明他现在都表现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的妻子而非他的本意。所以说,只有攻克了他妻子这一关,我才能进一步得到这份证据。显然周队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既然此地无银三百两,那我们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当即和他道别。
“常先生,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离开了。”说着,我将桌子上的手机拿起来就要离开。
可是常连雨却挡在了我的前面,脸上充满着愧疚,抿着嘴不甘的道:“对不起,我应该去帮你的,我知道你很需要我这个证人,可是,我们家真的禁不住那个流氓的折腾。我们家里还有一个老人,对不起。”
说实在的我一点也不怪他,甚至有点佩服他可以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顾虑,虽然自己心中多少会有一点沮丧,但是,这本来就是个人的选择,我没有理由去强迫人家。
“没关系的常先生,大家都是成人了,多少会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不是吗?没有什么好道歉的,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顾虑。”说完,我就打开门准备出去,却正好碰到他妻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