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殿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默。
半晌，无人作声。
殿外传来弟子们修炼心斋的呼吸声，更显得侧殿里寂静。
静的吓人。
虽然文宗泽已经预想过这样场面。
可是他没想到连掌教真人……
一向淡定自若，看穿生死之人，都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
掌教真人可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这是第一次。
呼——
掌教真人一句话没说，缓缓地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
“生死修短，岂能强求？”
“人之生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生死只不过是形式的变化罢了。”
“以生观死，则死为死。以死观生，生亦是死。文族长的死，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话落。
灵虚道长、玄虚道人和白鹤道人纷纷闭上眼睛，手掐道决，念念有词。
文宗泽虽然是龙虎山弟子，自然也明白掌教真人此话的含义。
逝者已逝，不再纠结。
可是。
他也掌管着山下事务，多多少少沾染上俗世的气息。
所以对于四人讳莫如深的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这都什么时候了！
龙虎山危在旦夕，念叨这些个玩意儿有什么用！
“掌教真人！”
“青袍道人还请节哀，俗世之事，就随他去吧。山门清修之人，最忌心潮起伏。”
“掌教真人，文族长是被人杀了！”
文宗泽本以为抛出这句话，掌教真人会替他做主，也替文铁环复仇。
可是等了一会儿，对方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依旧盘膝而坐，虚静纯一。
“青袍道人，镇定。”灵虚道长幽幽道。
“镇定个屁啊！”
见四人均是如此状态，文宗泽坐不住了。
杨辰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他！他怎么能不急躁？！怎能想这四人一样淡定？！
哗啦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怒目而视，暴跳如雷。
忽地一下！
四双眼睛齐齐睁开，死死地盯着文宗泽。
仿佛这句话一旦出口，便会破坏了他们的修行似的。
“大胆！”
“曹尼玛的！”文宗泽再也忍不住，将在俗世沾染的气息全都撒出来。“你们这群狗比玩意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吧！？告诉你们，若是不阻止杨辰，下一个遭难的是我，下下个遭难的便是你们！他可是扬言要踏平龙虎山的！”
他身子激动地颤抖着，死亡就在眼前，文宗瑞和文铁环已经是前车之鉴，他怎么能够不慌张。
杨辰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
但是杨辰会做出什么事，文宗瑞和文铁环已经给出了答案。
杨辰既然说过不会放过他，那就绝对不会食言！
因此。
他也管不着此处是什么清修之地，面前是什么掌教真人。
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
文宗泽的一通咆哮，震惊了三位护教道长。
三人面面相觑，满眼疑惑。
“杨辰？”
“这个人的名字好像听过……”
“是不是上次来踢山门的二人？”
三人交流一番，将眼神抛向掌教真人。
掌教真人轻咳了一声。
虽然表面上看并没有惊讶和激动，但是深锁的眉头和空洞无神的眼睛，已然暴露了他的内心。
连掌教真人都感到震惊！
前所未见。
“青袍道人，稍安勿躁。”
文宗泽重重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张惊慌失措的脸上尽是惧色，苍白而毫无血色。
龟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他连夜来到龙虎山，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就是想要把消息尽快地告四人，可是四人居然是这样的态度，怎能让他不怕？
若是龙虎山不管自己，那自己必死无疑。
不过掌教真人的这一声，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坐。”
掌教真人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文宗泽深吸一口气，莫敢不从，缓缓地坐下。
“族长是被杨辰所杀？”
“绝无虚言。”
“这个杨辰……”
“就是上次拧下许艾人头，让两个莽夫大闹山门之人。”
掌教真人没说话，微微点点头。
大闹山门的两人他记得，身手不凡，竟然逼得自己出手才平息。
那想必这个杨辰也不是个好惹的人。
他深思片刻，突然朝灵虚道长、玄虚道人和白鹤道人发问。
“三位护教道长怎么看？”
三人也并未立即回答。
他们已从文宗泽的表情神态得知，这件事情非常的严重。
但是否会危及龙虎山，犹未可知。
虽说上次有人登门挑衅不假，但龙虎山卧虎藏龙，踏平龙虎山恐怕只是痴心妄想。
将龙虎山牵扯其中，怕是对山门不利。
掌教真人的态度又颇为暧昧。
对于文宗泽的请求，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直接将锅甩给三人。
“掌教真人，我觉得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灵虚道长缓缓道。
文宗泽顿时要拍案而起，但是掌教真人的一个眼神，便把他压了下来。
他只好又愤愤地坐了回去。
“杨辰是否会对龙虎山动手，犹未可知。仅凭青袍道人的一面之词，恐怕难以证实。”
“我说的都是真的！”文宗泽气鼓鼓道。
这帮蠢货！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装尼玛的淡定呢！
灵虚道长一抬手，制止了文宗泽。
“若是龙虎山贸然出手，怕是会毁了山门清誉。而且这些本为世俗之事，不应我们插手，切不可坏了规矩。”
“规矩规矩！我规尼玛的矩！”文宗泽气得七窍生烟，像是火车头喷出的烟雾，天灵盖呜呜直叫。
“青袍道人，不得放肆！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我定将你逐下山门！”
掌教真人终于忍不住，恶狠狠地警告道。
文宗泽赶紧闭嘴，这才发觉自己太过于冲动，若是惹怒了掌教真人，这小命就更没法保住了。
“灵虚道长说的言之有理。世俗之事，我们不应插手。”
掌教真人的一席话，让文宗泽的心凉了半截。
“不过，文铁环毕竟是我们龙虎山在俗世的代理人，他被杀与我们也有一定的关系，况且又恐将波及到青袍道人。”
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掌教真人眉宇深皱，双目犀利，紧紧抿着嘴唇，脸色相当的凝重。
他似乎在思考着万全之策。
文宗泽的一颗心砰砰直跳，期待之余又坐立不安。
生怕掌教真人的一个决定，将他一脚踹入万丈深渊。
不过。
掌教真人接下来的话，让文宗泽长舒了一口气。
“白鹤道人，这件事可否麻烦你？”
白鹤道人似乎早已知道掌教真人会叫道自己，脸上毫无波澜，没有一点表情。
“好，我知道。”
他面如止水。
但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不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