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上有一个大山洞,不深,但很高,洞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空荡荡。山洞的形状像一个口朝外开的碗,能看到不远处的山崖有鹰在飞。
断崖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的温度隔一会就会变换,祝听白在这里呆着了三天,从一开始温度适中慢慢升高,热到她晕过去后又开始慢慢下降,直到周围结了霜,把她冻醒。
这里没有人来,送饭的人也是把饭放到固定的地方,像个木头人,对祝听白视而不见,问话也不回答。祝听白坐在地上,现在的温度正好是冷热转换的时候,周围湿哒哒,这是她唯一能正常思考的机会。
在她胡思乱想时,身边的空气变得粘稠,她一呼一吸间都带着热气,周围的空气扭曲,她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扒光。周围的石头滚烫,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垫在脚上,不让自己碰到石头。她嘴唇起皮,像一条垂死的鱼,汗珠不停从身上滴落。
在祝听白就要昏阙时,周围的空气慢慢下降,她微微一笑,今天没晕,有进步。嘴唇因拉扯而裂开来,血珠从皮下渗出,她舔舔嘴,将这一点点水滋润干渴的喉咙。
石洞慢慢变凉,沟壑里流出泉水,她爬到小水洼处,小口小口喝着水。
她手脚无力,艰难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在身上,衣服被汗水浸湿,带着酸臭味。乾坤袋在这里收到了限制,根本打不开,她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能忍受着。
石壁逐渐冰凉,她爬回原来的地方,把自己蜷成球。冷风无处不在,她嘴唇泛紫,身体从打颤变成僵硬,睫毛上有一层薄薄的白霜。她往手里呵气,热气一出口就变得冰冷。
祝听白在断崖上这样过了十天。
她深刻理解了原主和他爹的隔阂,她和刑水瑶的打斗怎么看也不是她的错吧?明明是刑水瑶先挑衅,她唯一的错就是没看穿刑水瑶的诡计,伤了刑水瑶。
祝元平完全没听她解释便把她关到这里,所以她这个女儿对祝元平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算有不能说的理由,她在断崖这么多天,为什么不来看她一眼?
十天一闪而过,祝听白在冷热中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总算是适应了一些。她无聊的在墙上画画,画笔是她一直带在身上的剑,她写了骂人的话,用的是现代字体,这样就没人看懂了。
送饭的弟子端着饭碗走进,祝听白自娱自乐道:“小哑巴,今天怎么来那么早?带的什么菜?我想吃烤鸡,能不能给我带?”
弟子不会回答,烤鸡也不会有,她在这里实在是待得烦了。门口有禁制,她出不去,就只能望着山崖发呆。有时她会想,要是她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呢?
“我来带你走。”
祝听白惊讶的看着送饭弟子,送饭弟子吃下一颗药丸,变成包季同的模样。
祝听白瞪大眼睛,“包季同?你怎么在这?”
包季同抓起祝听白的手,“跟我走。”
祝听白甩开他的手,“我不走。”
“为什么不走?在这里受折磨吗?你曾经那么骄傲,现在却像是一个阶下囚。”
“我再待二十天就能回去了,我要是一走了之,祝元平怎么办?我感谢你想带我走的心意,但我不能走。你要走赶紧走,要是真有心明天带只烤鸡给我。”
包季同和祝听白对视,“这是你愿意的吗?”
“是。”
包季同轻抱一下祝听白,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祝听白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放手,“你等着,我十天后再来看你。”
“等等!你不能去伤害刑水瑶。”
“为什么?是她害了你。”
“我的仇我自己报,你不要插手。”
其实她是怕包季同真杀了刑水瑶,要不就是刑水瑶杀了包季同,总之不管谁死了,对太初宗都是伤害。
“好。”
包季同背影消失在断崖,祝听白试探地伸出手,被看不见的屏障电了一下。她叹口气,还是修炼吧,强大之后做事才有底气。
正午时分,送饭弟子准时到达门口,手里却没有拿饭。他朝祝听白问道:“谁来过?”
祝听白惊讶,“原来你会说话啊。”
送饭弟子又问了一遍,祝听白装死,站在一边不答话,学习送饭弟子之前的样子。送饭弟子在周围转了一圈,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第二天,门口便多了一层禁制,这下不仅祝听白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了。送饭弟子在设下禁制前扔给祝听白一瓶辟谷丹,留下“辟谷丹”三字便离开。
禁制起效的那一刻,祝听白感觉冷热的转换加剧。这下好了,唯一能见的人都见不到,全世界像是只有自己。极冷和极热折磨着祝听白的神经,四周的石壁被她发泄似的刻满涂鸦。
白清川出现时,正是极冷,祝听白头发散乱,长发披洒在身上,抱着膝盖发抖。祝听白眼珠子动了动,艰难地朝白清川笑笑,她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热气便从嘴里溜走。
两人的距离不过十米,却有着天地之别。白清川脚刚伸出一步,便被禁制弹回。他站在洞口外,静静地看着祝听白。
山洞内的温度慢慢回暖,等到开始升温时,祝听白才从站起来,腿早就被麻得没了知觉。她走近白清川,脸苍白如纸,笑道:“你怎么才来啊?我在这里好无聊,都没人陪我说话。你不知道,之前给我送饭的是个假哑巴,说什么都不理我……”
祝听白不停地絮叨,白清川默默听着,透明屏障逐渐起雾,祝听白的脸越发朦胧。她抹抹眼泪,“谢谢你来看我,我很开心,不过这里好像是不允许探视,你赶紧回去吧。”
祝听白退回去,开始忍受新一轮的折磨,她不想让白清川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白清川转身离开,他站过的位置地面碎开,形成一个小坑。他不说清自己为什么会走这一趟,祝听白与她不过就是一只小宠物,无聊时逗弄两下。可能是这半个月来都没看到他的小宠物,有些无趣。
白清川回到院子,看到站在他院子里拨弄花草的刑水瑶,心生烦躁。他挥挥手,磅礴的灵力喷涌而出,将刑水瑶扔出院子,屏蔽她的叫喊声,封住院子不让刑水瑶进入。
祝听白大汗淋漓,一边擦汗一边数日子,她叹口气,还有十天才能出去呢。黎月柯忽然如鬼魅般出现在眼前,祝听白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我现在是丑了点,不过你也不至于这么嫌弃吧?”白清川都没嫌弃她呢?黎月柯的眼神怎么回事!
“你冲动了,最后一招刑水瑶全是破绽,你不应该看不出来,但你还是上当了。”
祝听白翻白眼,“你是来同我说教的?行叭,听着啊,咳咳!经过多日思考,我深刻反省了自身的错误……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一定同大家友好相处,共创和谐太初宗!”
黎月柯皱眉,“什么东西?”
祝听白已经开始发抖,渗入骨髓的冰冷又来了,“我、我我在反省。”
“为什么反省?”
祝听白感觉自己无法同她交流,祝元平把她关起来不就是要她反省吗?在能思考的时候她花两分钟拟好这篇检讨书,等见到祝元平时就背出来。
“因因、因为我我、我做错了。”
“你没有错。”黎月柯的表情还是那般冷漠。
“嘿嘿、嘿,其实我我、我也这么觉得。”
“我走了,保重。”
“唉……走那么快,还真是来看我一眼就走。”
黎月柯走后,祝听白又是五天没看见任何人,她无比期盼出去的日子,烤鸡、酸菜鱼、红烧肉,还有好多好多吃得都在等着她,她吃辟谷丹快吃吐了。
出断崖那天,祝听白热泪盈眶,仿佛重获新生。她眼里闪过奇异的光,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房间,却在路上看到千蓝。
“千蓝?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那么白?”祝听白喘气如丝,焦急地看着对面的千蓝。千蓝的娃娃脸瘦下去,更显得眼睛大,整个人的打扮跟逃难似的。
“师姐,你别问我了,你看你都跟野人一样,在里面肯定很难受。”眼泪从千蓝的大眼睛往下滴。
祝听白哭笑不得,“你怎么尽说大、大实话,你说,祝元平,是不是,处罚你了?”
祝听白不能完整的说完一句话,她必须再三停顿,等嗓子缓过来才能继续说话。
“我被宗主禁足了,本来想早一点来看师姐的,师姐对不起。”
“胡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
刑水瑶将手边的花瓶摔到地上,她的伤口休养几天就恢复了。但是白清川已经好几天没理会她,她现在连第五峰都进不去,都是祝听白的错!
一个男子从门外走进,朝刑水瑶说道:“花瓶又没做错,你朝它撒气做什么?”
刑水瑶跺脚,“哥!你不知道那个祝听白有多讨厌,不仅长得丑身材差实力低,还敢打伤我!”
刑阳彦挑眉,“实力低怎么打伤你?”
“你到底是不是我哥?”
“好好好,祝听白最讨厌,哥给你报仇。”
“哼!这还差不多。”
……
祝听白以为自己出来时会是威风八面,大吃四方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脚软得走不动道,走一步便要摔在地上。在山洞里呆久了,她感觉外面的空气怎么那么软呢?
千蓝半背着祝听白走回房间,祝听白一路打盹,她真的好困。在山洞里几乎没睡过什么好觉,不是热醒就是冷醒,她现在都快睁不开眼睛。要不是怕她睡着之后千蓝背不动她,她离开就能去找周公。
半路上,祝听白被人拦住,她思维混乱,脑子里只想着睡觉,眼前发花。她还没看清对面是谁,便脱口而出:“让让,让让,别挡道,我急着回去睡觉。”
祝元平怒喝道:“面壁了一个月,你就思过了这些东西?”
祝听白讽刺一笑,怎么在哪都能遇见祝元平,只要倒霉就肯定是祝元平在背后推波助澜。她整个人的重心都在千蓝身上,懒懒说道:“是啊,我冥顽不灵顽固不化愚不可及,怎么?要再面壁一个月?呵,千蓝,送我回断崖。”
“你!”
“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