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忘带着季维凉绕了好几圈，终于回到了盛风大厦的大门。
原本停在门口不远处的大巴早没了影。
季维凉很满意地望向空旷的地面。这刘喜不愧是跟了季若风这么多年的人。
车都没了，这家伙心情居然还挺好的？
夏忘摸了摸兜里仅剩的四块钱，既好笑又无语地拿眼瞪季维凉。
真是富家子弟不晓得人间疾苦啊……
“走吧。”
季维凉收敛了一点，无辜地看他，“去哪里？”
“坐公交！难不成走回去吗……”
“哦。”
夏忘问了园区里的保安，公交站的具体位置后，带着季维凉七拐八拐，出了园区。
两个大帅逼，腿长手长，外形俊朗，并排走在路上，惊起了路人目光中的水花。
两人刚出园区，就有小姑娘跑过来要微信，他们以没有带手机为理由婉拒了。
小姑娘不相信，红着脸杵在他们面前不肯走。
夏忘和季维凉无奈，只好把口袋翻出来让她看，小姑娘才讪讪离开。
两人走到了第一个街区，又引来了一片围观，几个小女生拿出手机拍照。
好像是认出夏忘身上的衣服，一群人围着他们窃窃私语：
“这是《青春练习生》的小哥哥吧。”
“好像是，他叫什么名字？”
“夏忘，是夏忘，我好喜欢他呀！”
夏忘只得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夏忘小哥哥，我是看《青春练习生》知道你的，你很棒，加油哦，我们都pick你。”
夏忘受宠若惊，“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就是现在我们有事要回去，能不能麻烦各位让个路？”
人群让出了一个小出口，夏忘和季维凉走到了前面，奈何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个小女生仍跟在身后，紧追不放，惹的一旁的路人都看过来。
又有人说，“他旁边那个男生是谁，好帅啊！”
“是导师！打游戏很厉害的那个季神，叫季维凉。”
“太帅了，太帅了！”
“我天！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没想到竟然见到明星了。”
听说有明星，原本看热闹的人也加入。这时有其他家的粉丝骂，“这是背着其他练习生出来拉票吗，麻烦先把那身衣服脱了，太不要脸了。”
夏忘僵了僵，不过他假装没听到，仍目视前方走着。
两年前参加《明日之光》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当时他在电梯里，被对家的粉丝骂“贱人”之类难听的话，他也不争辩，改走楼梯，身后仍是传来冷嘲热讽，“呦，还有脸走楼梯。”
面对无端的谩骂，他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但至少也能不耿耿于怀了。
见夏忘没有被激怒，那人很不屑，开始找季维凉的茬，“他旁边那个还瞪我，不就是长得帅了点吗，了不起啊！这年头导师和练习生都这么熟吗？”
季维凉的境界就更高了，往那边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就好似那人根本不存在。
那个不配有脸的路人直接糊了……
不一会儿，就被挤出了队伍。
夏忘很想笑，但有相机拍着，他只好忍着。
他们所在的街区位于市中心，加上今天又是节假日，异常繁华热闹。夏忘和季维凉在人群里举步维艰。
短短一段路，有好的声音也有不好的声音，季维凉都好似没有听见。
人潮拥挤，原本并排走着的两人，现在几乎是肩膀贴着肩膀，夏忘觉得自己的左手只要一不小心就能碰到季维凉的右手。这是让他最为窘迫的地方，闪光灯和众人的目光夏忘倒并不抗拒。
就是他和季维凉的距离，会不会太近了一点？
他只能刻意地把手贴在身体一侧，尽量避免碰到季维凉的手，不一会儿，手心全都是汗。
季维凉紧抿着唇，专注地盯着脚下，仍和往日一般酷酷拽拽的，仿佛周围的人都是空气。
夏忘汗……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注意到夏忘在看他，季维凉偏头回看了他一眼，对着他使了个眼色。
夏忘没明白。
季维凉又对他眨了眨眼，“跑！”
夏忘根本来不及思考，手腕再次被扣住，季维凉这次的力度比之前大了不知多少倍。
夏忘的心跳得很快，任由季维凉拉着他往前跑，两人穿过人群，一路狂奔，过了几条街，在一个报刊亭前停下。
季维凉一撒手，夏忘便腿软，坐在了地上，心脏像是受离心力的牵引，在空中绕了好大一圈才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季维凉喘着气看他，“没事吧？”
“没事……”夏忘拍了拍腿，想起刚才被围在人群中，季维凉若无其事，甚至有些淡漠的样子，忍不住仰头看他，“你刚才是怎么做到那么淡定的……”
季维凉呼吸仍带着喘，表情却极淡，“习惯了……”
夏忘不明白，“怎么说？”
季维凉在他旁边坐下，望着天空，低声轻喘，“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你，喜欢或讨厌，往往都只是一瞬间的情感，所以不要太在意。”
夏忘偏头看季维凉，他眼里的景象，像是此刻的天空中被乌云遮住了的太阳。
明明看起来很阴翳，但他的口气确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他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资料，季维凉十三岁就去韩国当练习生了，不用说这么小的小孩，就是大人也回很难适应吧，语言不通，环境不同，可想而知这其中有多困难。
十三岁到二十岁，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为了让季维凉开心点，夏忘说了一件自己的窘事，“哈哈，你应该没我惨，其实我被扔过鸡蛋，当时脸上头发上都是黏乎乎的蛋液，拿蛋扔我的人还拍了照片，可恶，浪费食物。”
夏忘说完耸耸肩，时间还真是神奇的创可贴，当时刚出道的他被打击得不行，现在再提起这件事，竟然可以一笑而过。
季维凉轻呼一声，“我没有被扔过鸡蛋，不过，倒是被扔过泡菜，我拿回宿舍煮了泡面。”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怕再被认出来，夏忘把制服脱了，剩下一件打底的白衬衫，季维凉也把外套脱了，解了领带，只留下那件白底灰纹的衬衫。
两人走在路上依旧引来不少目光。
于是，找了家药店花了两块钱买了两个口罩，还是夏忘软磨硬泡，老板才同意的，老板笑着送他们出了药店，挥了挥手，“两个帅小伙，亏本便宜卖给你们，就当宣传了，以后常来啊。”
夏忘连连点头，“那是当然，老板人这么好，下次一定来……”
两人出了药店，现在兜里只剩两块钱了。
夏忘把口罩分一个给季维凉，见他嘴角微微勾起，问，“笑什么？”
季维凉认真道，“你以后真的还要来这家店？”
夏忘吐了吐舌头，“小朋友，听不懂这是客套话吗？”
季维凉：……
两人戴上口罩，又穿过一条街，终于找到了公交站，用最后的两块钱，搭上了公交车。
车上只有一个空位，季维凉把座位让给了夏忘。
夏忘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接过季维凉的外套和自己的外套一起搭在腿上。
早上站了好几个小时，刚才又跑了那么久，现在累得腰酸背痛，懒着动，倚在车窗边，望着窗外流动的景色发呆。
季维凉在他旁边站着，握着扶手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夏忘没有过多注意他，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下耷拉，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车子一路向前，车上的人越来越多，季维凉握着扶手的手腕愈发吃力，但看着少年安睡的脸，他费力地支撑起另一只手，整个人环挡在座位前。
三十分钟后，夏忘醒了，车子颠簸了好一阵，他抬头看季维凉仍站在他身边，脸色却不太对劲，他整个人看起来很吃力，额头上都是汗。
夏忘担忧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季维凉仍逞强摇头，“没事……”
夏忘知道季维凉那打死不说的性格问了也没用，直接上手扯下他的口罩。
车上原本死气沉沉的小姑娘们，在看到季维凉口罩下那张脸时都精神振奋，好奇地往这边看。
夏忘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口罩下季维凉的脸死白死白的，“还说没事，脸都白了？”
季维凉虚弱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我……晕公交车。”
不早说……
夏忘这次不跟他废话，把他推了进去，“我们换换，你快坐下。”
季维凉也不勉强了，在座位上坐下，拉开车窗，徐徐的风吹进来，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假寐，胃里舒服了些。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落日染红了小半片天，季维凉的侧脸在橘色的光晕中很是好看。
夏忘趁他闭着眼，光明正大地偷看他。
车子出了街区，驶过一座长长的高架桥，江风灌了进来，吹乱了季维凉前额的碎发，那张苍白的脸原有的宁静被搅扰后，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夏忘忙把窗户拉了拉，只留下一条缝隙。
风仍轻轻吹着，季维凉的脸渐渐柔和。夏忘忍不住研究起他的脸，平常总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现在这么看，倒怪好看的。
他的两颊还带着点婴儿肥，总是微蹙着的眉头似乎只有在闭着眼的时候，才微微舒展。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这么近地看他。
这时，季维凉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眼睛没有睁开，嘴角一侧微微勾起，耳尖却悄然红了。
他是在偷笑吗？太好看了……
就像纯净的风。
夏忘的耳边凭空奏起了《海街日记》里的旋律。
他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那片江，车子缓缓向前，他映在车窗上的身影，在变幻流动的光线中半明半昧。
此刻，他前所未有地想念着家乡的海风，那片海，那个遥望着海，遥望着未来的少年。
夏忘，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忘掉过往的不堪，正如电影里的那句台词所说——依然能感到美丽的东西是美的。
他望向闭着眼睛的季维凉。
小朋友，一起试着接纳吧……
接纳自己的不完美，也接纳这个世界的美好与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