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警察局。
祝深和孟容宪都被请来“做客”，只不过，一个是嫌疑人，一个是受害者。
压抑的审讯室里，坐在祝深对面的，正是上午和他通话的女警官。这警官坐下后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先生，你家宝贝有人照看吗？”
祝深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淡然差点因为这句话崩盘，他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些警察的手段就是厉害。
心里这般想着，他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会照顾好自己，警官不必担心，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警官：“好，祝深先生，有人控告您恶意伤人，共计造成三人轻伤，一人残疾，此事是否属实？”
祝深：“根据《刑法》第二十条规定，为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中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行为。所以我认为我的行为只能算作正当防卫。”
警官：“据被害人陈述，以上我所描述的各项伤害，均是在叶青停止侵害行为之后发生的，况除叶先生外的其余三人并未对您实施侵害。”
祝深：“你这受害人是指谁？叶青吗？还是那三个混混？”
警官：“叶先生及其他证人。”
祝深：“在这次事件里，叶青等人是施暴者，其余人等是旁观者，能称得上受害者的只有孟容宪先生一个，我不相信他会对我做出错误指控。”
警官：“那你怎么解释其他证人的证词，如果你没有实施犯罪，旁观者没有立场去作伪证。”
祝深：“那警官你又怎么保证，他们不是被胁迫的呢？”
警官：“祝先生请放心，我们对您只是例行询问，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会定案。”
祝深：“那么警官，我想我可以为你提供充足证据……控告叶青恶意伤人，叶青及其跟从聚众斗殴，哦，还有一个恶意诬告，损毁他人名誉。”
他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警官表示早已看花了眼。
与此同时，另一间审讯室。
孟容宪整个儿缩在椅子里，像极了那刚出壳儿的小鹌鹑，在空气里瑟瑟发抖：“我……我没有犯罪啊，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对面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警察，头发都花白了的。看眼前的孩子这么害怕，他的一颗慈父心就有点泛滥。
警察：“孩子，你别怕，我们就找你做个笔录，做完了就放你回家好不好？你想啊，你做个笔录，伤害你的人就会被绳之以法，就不会再出来害人了。”
孟容宪似乎还是很害怕，不情不愿地把自己从椅子里剥离出来，眼角泪光滢然：“好……好的，那你问吧。”
警官再次抬头看了他一眼，连询问声都不自觉变得柔和：“有人控告祝深先生恶意伤人，此事属实吗？”
孟容宪仿佛受了惊吓一般，急忙否认：“不是不是，怎么能属实呢，祝深……祝深，是祝深救了我啊。他怎么可能恶意伤人呢？”
警察也慌忙安抚，生怕他一言不和就哭给他看：“孩子，你先别激动。你把案发的全部过程描述一遍，叔叔给你做主。”
似乎是能读懂警察叔叔的慌张，孟容宪的眼泪已经开始围着眼眶打转：“好……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讲述到祝深突然出现救了他，桌子被击碎弹出去，划伤了叶青的脸。
警察突然发现，小少年的眼睛里开始放光。
“他真的超厉害的，就像超级英雄一样。”
一说起这个人，孟容宪仿佛全身的胆怯都消失了，只剩下对这人的崇拜，和无限的热血沸腾。
老警察看在眼里，只觉得对祝深的印象都莫名好了许多。
“然后呢？他救了你之后……发生了什么？”
“之后……”孟容宪还沉浸在之前的兴奋里，连害怕都忘了：“之后，他们就打起来了，叶青和他的跟班儿，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最后……对，最后，叶青慌不择路逃跑的时候，还被木刺伤到了腿。”
警察意识到，这个描述跟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有很大出入，于是又确认了一遍：“你是说，叶青和他的跟班内讧，他们的伤都是自己造成的？”
孟容宪兴奋劲儿过去，又开始慌了，酝酿了半天的眼泪扑簌簌全掉了下来：“是……好多血，他们……浑身都是血……呜呜……”
老警察从衣兜里摸出一块纸巾递给他，都不忍心问了：“别怕，都过去了。”
孟容宪“坚强”地抬起头，一把抹掉了眼泪：“我……我不怕，警察同志，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你问吧！我一定配合……你们的工作！”
他一段话说得磕磕绊绊，老警察还直夸好孩子。心满意足地继续例行询问。
“孩子，你的意思是说，叶青等人的伤和祝深都没有关系是吗？”
“是的！”他这次回答地很笃定，可笃定之后，眼神又有几分躲闪，不敢直视老警察的眼睛。
老警察看出了他有所隐瞒，可依然挡不住自己的一颗慈父心，问话的语调都没舍得提上半分：“孩子，你如果不实话实说，祝深是没办法洗刷冤屈的。”
难为老警察，为了这么个熊孩子，“脱罪”都能给意译成是“洗刷冤屈”。
孟容宪似乎也觉得不能辜负他的好意，嗫嚅了半天，还是犹犹豫豫地说了：“就是……就是，叶青脸上的伤，是因为祝深……不过不是他主动攻击的！他是为了保护我才……”
“就是你之前说的，桌子被击碎，溅到叶青脸上的时候造成的？”
“是，是的。”孟容宪眼巴巴地看着警察同志，生怕他给出一个不好的答案。
老警察心都软了，还以为是瞒了什么大事，原来是之前说过的……真是个单纯的好孩子！
当下不由安慰：“没事，他这算是正当防卫，不会判刑的。”
“真的吗？太好了！”孟容宪眼睛亮亮地，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警察同志，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警察笑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叶青为什么找你麻烦？”
孟容宪不好意思的捎了捎头：“哦……这个啊，就是……就是他妹妹叶彤，跟我告白了，说要跟我在一起，我没同意，所以才……”
老警察听闻这个原因，有点意外地抬头看了看他。只见面前的少年人生得唇红齿白，性格也羞涩腼腆，确实可算作女儿家的良配。那姑娘能看上他……也不奇怪。
被叫去问话的两个人，又齐齐被送了出来。孟容宪和祝深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对方的笑容……有点暖。
“你是靠什么取信对方的？”孟容宪看着祝深，有点好奇。
他们都事先对好了口供，不怕露馅，可怎么说出来取信于人，也是一种技巧。
“我有那天案发的视频。”祝深也转头看他，唇边带着笑：“可以当作物证。”
孟容宪眨眨眼：“可是，那个视频不全是对你有利的啊？”
祝深没说话，示意孟容宪看他。
孟容宪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干嘛？脸上没花。”
祝深：“……我是想让你看看，美色能遮蔽人的双眼。”他表情严肃，却悄悄红了耳尖。
“你怎么不说是色令智昏呢？”孟容宪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他一口。是“真香”本“香”没错了。
祝深已经开始习惯他的偷袭，便顺势按住他的头，加深了这个亲吻。
片刻，唇分。
两人都有些气喘，祝深拥住他，轻轻将他揽在怀里：“让我抱一会，等平复了呼吸……我们就走。”
孟容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抱就抱，还找什么理由。”
祝深不但不恼，反倒凑在他的耳边说情话：“没有理由我也可以拥抱你，可就算有千万个理由，我也不愿放开你。”
十年前，他们第一次恋爱的时候，祝深每天都会给他说一句情话，用以保证孟容宪对他的感情不褪色。
可其实，不需要的。
孟容宪拉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两个人一起在街边压马路。
此时，夜已深了。
“你神经病啊！看不见有车吗？！”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身边停住，车窗被摇下，露出车主正骂骂咧咧的脑袋。
祝深吓了一跳，慌忙把孟容宪护在身后。因为近距离的缘故，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孟容宪从衣兜里扯出一包湿巾来帮他擦脸：“没事，这人不是冲我们来的。”
确实不是，那车主停他们旁边大概只是一时没刹住车。
他“开炮”的方向其实是轿车屁、股后面的一位女士，这位女士方才拦了他的路。
祝深才不管什么女士，他正专心致志地看他家宝贝，模样格外乖巧：“唔，柠檬味儿的。”
孟容宪愣了一下才知道他是在说湿巾，不由笑弯了眼睛：“也只能是柠檬了，湿巾可没有柠檬薄荷味。”
祝深吃东西，尤其是口香糖，偏爱柠檬薄荷的组合。孟容宪没有什么特殊爱好，久而久之，便把这记在心里了。
记得久了，就成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