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流诗解决完秦歌的事,去政务处交东西时抽空把此事和师父廉清提了一下。她心里到底还是觉得秦歌如此行事不妥当,刚到外门第一天就与同窗起了冲突,以后日子可不好过。
廉清听完,点头道:“你按戒律行事,出不得错,你先下去吧。”
待慕流诗告退,廉清沉吟道:“虽然于理可行,但情理上,他那样做未免伤了同门情谊,到底还是太过气盛啊。”
“我倒不那样认为,”屏风另一边,宋昭隐伸了个懒腰,“本来就没什么同门情谊可言,哪里来得感情可伤?”
廉清一本正经道:“真传和外门虽然身份天差地别,可终归是同门,理应互相扶持。”
“师兄也说了,身份天差地别,”宋昭隐把“天差地别”几字咬得很重,“真传照料外门是好意,外门对真传谦逊恭敬那是本分!”
“话虽如此···”廉清并不完全赞同,“可你那位真传都没有真传的样子,如何能让外门弟子服气?既然还没有叫人服气的资本,就该委屈求全,待日后···”
“没有叫人服气的资本?”宋昭隐打断了他:“我摘星峰真传弟子就是让人服气的资本!本来就是云泥之别,又有不受委屈的法子,为何要委屈求全?”
廉清笑着摇头:“我说不过你。”
“师兄不是说不过,是没有我了解得多。”宋昭隐起身转出屏风把几张文书递给了廉清,也笑道:“待日后···你且看着吧。”
廉清不答,接过文书仔细看了起来,未待看完就皱起眉来:“此次我们明明招收了九名弟子,仙盟那边怎么只给我们记了四个内门弟子?”
“有些人眼睛瞎了,容不下我们清源派了呗。”宋昭隐无所谓道,“下次门派交流打到他们擦亮眼就好了。”
廉清苦笑:“师妹你别又乱来,此事还需上报掌门,大家一起讨论后再做决断。”
“那你们慢慢讨论,等出结果了通知我一声就好。”宋昭隐懒得参与这种会议,反正她提得意见都会被反驳,“天色已晚,我回去睡觉了。”
廉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离太阳下山还早着。等再回头时,宋昭隐早已不见了。他无奈地收起文书,去找掌门了。
等太阳真的落山时,灵溪峰课室内的九州地理课终于结束了。
弟子们陆陆续续地离开课室,项青山和白欢喜的住所就在灵溪峰上,因此便不和秦歌一道走了,秦歌独自一人从传送阵到了灵溪峰下,此时天已经快黑了,他索性决定吃了饭再回摘星峰,便又往饭堂拐去。
由于白天拉了一帮外门弟子的仇恨,秦歌现在走在路上能感觉到各种不善的眼神,饶是他脸皮再厚也有点受不住。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被天才围绕的废材可不好当,秦歌有些惆怅。
他正出神,忽然见一个彪形壮汉在他前面停了下来,然后开始咳嗽。
随即秦歌敏锐地听到好几声咳嗽响起,他正奇怪,就见又一个高大男子也停在那边开始咳嗽,和彪形壮汉对视了一眼后,又边咳边窃窃私语。秦歌顿时警惕起来:这难道是什么暗号?月黑风···风不高,他们要干什么?对自己下手吗?
秦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往前走,反正真传弟子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们也不敢杀人放火,最多打他一顿。他走了几步,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又呛又冲的感觉就涌了上来,他顿时停下脚步一阵咳。
这会儿他终于听清了两个师兄在说什么:“我赌两块灵石,周大娘这次做得麻辣宵夜肯定没人敢买···”“闻着就这么呛人,哪个傻 逼敢吃啊···”
被呛得涕泪直流的秦歌默默地看了一眼近处的食堂,忽然有种拔腿回摘星峰去吃原生野味的冲动。
但是来都来了,先进去看看再说吧,总不可能所有菜都那么恐怖吧。
如果秦歌有预知能力的话,或者有领教过黑暗料理的恐怖的经验,他此刻一定会转头就走,然而很可惜,他都没有。
光是食堂门口的味道就那般呛鼻,那食堂里面可想而知。
秦歌作死地走进去后,就发现里面一个食客都没有,还没等他多看几眼,他就开始打喷嚏打得几乎要灵魂出窍。
待他一轮喷嚏打完,身体稍稍有了点免疫力后,他才能看清眼前景象,结果面前却忽然多了一个人,秦歌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与传闻中的周大娘会了面!
这位周大娘不愧是当主厨的人,说她是虎背熊腰都不为过,完全是和项青山一个体型的。但她此刻系着围裙带着白色厨娘帽,笑眯眯地问秦歌:“请问这位小兄弟要来点什么?”
秦歌绞尽脑汁,报出了一个他认为的最简单也最安全的菜名:“请问有阳春面吗?”
周大娘愣了一下,当即对端菜窗口喊道:“来一碗阳春面——”
后厨里有个老者应了声,想来是周大娘的老伴。
秦歌此时又想打喷嚏了,他强忍着不适想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忽然又听周大娘和蔼可亲道:“面可不准剩下啊,吃不完我会不开心的。”
秦歌内心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不开心会怎么样?看周大娘“友好和善”的样子会被拖到柜台后面暴打也说不定吧···
这么想着,他悄悄回头观望了一下大门,计算了一下自己平安逃出食堂的可能。
可惜未等他积攒够付诸心动的勇气,周大娘就端着面上来了。
热气腾腾的白雪清汤面上淋着葱花等浇头,周大娘还十分好心地给秦歌卧了个荷包蛋。
看上去还是挺好吃的嘛,秦歌这么想着。
就在他刚放松下来时,周大娘忽地从身后掏出一碗红色不明酱料,笑道:“我再送你一份我的秘制酱料!”
秦歌大惊失色:“别——”
“不用客气。”周大娘猛地把酱料浇了上去,又辣又呛的味道瞬间和着热气加倍散播开来···
等那碗面被放到秦歌面前时,秦歌早已两眼汪汪了,等听到周大娘又补了句“一定要吃完后”,秦歌当即涕泪直流。
他壮着胆子尝了一口,顿时在内心惊呼:世上竟还有如此辛辣呛人难以下咽的东西!这是何等残忍的酷刑!
秦歌吃了几口后,就直接放弃了夺门而逃的念头,转而把目光移向了窗外:不如直接跳窗跑吧?虽然狼狈了点,好歹不用被辣死当场。
就在这时,一个慈祥的大爷道:“老婆子就知道放辣椒,瞧这孩子被辣成什么样儿了。”
“我确实不太能吃辣···”秦歌连连点头,接过了周大爷递过来的汤,凑近闻了一下,还没入口,一股酸味儿就直冲脑门。
“这汤是我特制来解辣的。”周大爷露出了和周大娘一样友好和善的神情:“喝完要告诉我,是辣酱更好吃,还是我的汤更好喝哦。”
“哦呵呵呵···老头子你说什么呢,当然是我的酱更好吃啦···”周大娘一个眼刀甩了过来,和周大爷的视线撞在了一起,空中仿佛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秦歌:我当时害怕极了···
他根本不敢说酱和汤一样难以下咽,生怕两人一齐把他暴打一顿,可他说两个人做得一样好吃,两人又不放他走坚持让他评个高下。
最终,秦歌吃完了变态辣的阳春面喝完了酸汤,才得以扶着墙走出食堂。
当他看见夜空中皎洁的明月时,他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他此时才理解了那天,那个外门弟子和他解释周氏夫妇一旦闹起来就折腾菜谱时扭曲的神色是为什么了,这对夫妇简直是清源派的一大杀器,特点是光凭辣酱和酸汤就能让人灵魂出窍。
有着同样想法的不止秦歌一个,等第二天秦歌去灵溪峰上课时,就发现一路上弟子们的话题都从废材真传变成了食堂的辣酱酸汤酷刑。
就连秦歌走进了教室都没几个个弟子再注意他,只有前座的项青山转过头来对他大吐苦水:“我今天早上去食堂买了两个肉包,结果你猜怎么着,一个辣的不能吃,一个酸的不能吃!”
秦歌无奈地道:“你就把这当成一种试炼吧。”
项青山又道:“我们当初在丛林中试炼时,吃得都比这好,曲小沐的厨艺,嘿,那真绝了!”
秦歌表示赞同:“确实。”他心里有道灵光一闪而过,但那边闻砚已经拿着课件走进来了,他便不再多想,投入了学习中。
一天的课上完,秦歌与项青山他们分别,到了灵溪峰脚下,食堂方向飘来的味道依旧又辣又呛,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路过的外门弟子都抱怨不断。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忍忍吧,过几天就好了”“现在谁给我点正常的吃食他就是我亲兄弟!”
秦歌默默转身回摘星峰打猎去了,他这个时候深刻理解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
但他心里某个念头越来越重,最终他掐着点睡了一觉,醒来后天还没亮时就下了摘星峰往穿霞峰赶去。
他不太认识路,但还好清源派的建筑都有名字标识,他看牌匾约莫能分清楚哪里是外门弟子学习的地方,哪里是外门弟子住得地方,以及内门弟子住的地方。
最终他找到了他想要找的院落,叩响了小院的门。
他持之以恒地敲了一段时间,院内终于传来了一道不耐烦地声音:“谁啊?”
一阵脚步声后,门开了,露出了曲小沐睡意朦胧的脸,“什么事啊?”
秦歌朝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早上好~”
“啪嗒”一声,门被合上了。
门后的曲小沐一脸震惊:“卧槽,我是眼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