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随着旬长安转入了屏风，清源派九位长老原本都在议论什么，见秦歌走来，立即都端坐好，除了居于末位的某人。
“你就是秦歌吧。”掌门祁坤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神色，然而他的面容太过年轻，这样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看上去怪怪的。
“是，我就是秦歌，见过仙人。”秦歌这时依然保持着镇定，任由长老们好奇地打量他。
“我来解释一下，你不被录取的原因是···”祁坤顿了顿，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把话说出了口：“你毫无灵根，与修仙无缘···我们清源派不收废材。”
答案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秦歌惊问：“我毫无灵根？”
“是。”祁坤肯定了回答：“你们先前从门外走进殿内遇到的光，就是来测试资质的，但你也看到了，光没有任何变化，你没有任何灵根属性。”
秦歌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他这一路走来，同行者要么是世家公子，要么都身怀奇遇，再要么是早已接触过修仙路的人，就他一个乞丐混在其中。
他原本觉得没什么，甚至还暗中嘲笑那些太子党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心和底气，现如今他明白了，该被嘲笑的是他自己，凡间也好，修仙界也好，一直都有那么些人出生就比旁人高了一大截。
秦歌垂眸站着不知在沉思些什么，没有不断质问或是大哭大闹，倒是让长老们多了几分好感，随即又在心里惋惜：确实是个心性极好的苗子，可惜是个没有灵根的废材。
掌门祁坤倒是看得开，他们这一次招生挖到了不少苗子，不差这一个。他心情还不错，安抚秦歌道：“不过先前你在山林试炼中表现良好，我们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这个决定也是几个长老一起讨论出来的，他们把一个毫无灵根的凡人拉入了试炼中，也算是耽搁了人家原来的命运轨迹，所以给点补偿不为过。当然，也是因为宋昭隐来了句“万一人家出了山门就大肆宣扬清源派忽悠人怎么办”，所以长老们都一致决定给点封口费。
不过，话说回来，秦歌一个废柴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山林试炼他浑水摸鱼过来了，但后来宁禄成带他们从山门一步步往上爬，如果毫无灵根的话是一定会爬得极为吃力无法坚持的啊。
清源派的山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可秦歌却走得轻轻松松，这不合道理啊。
掌门和几位长老都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决定先把秦歌处理了再去查哪里出了疏漏。
这时秦歌又反问了一遍：“我提什么要求都能满足吗？”
掌门祁坤笑着点头：“只要我们能办成。”他想，一个凡人小子，听说以前还当过乞丐毛贼，怕是没多少见识，最多也就要些财富权利，哪怕他要当土皇帝，清源派也能在领地里挑个附属小国给他过过瘾。
“那···”秦歌若有所思，“我要当清源派掌门也可以吗？”
“噗——”正在喝茶的宁禄成一口茶喷了出来，现掌门祁坤的笑容僵住了，几位长老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连向来沉稳的二长老南书平都有些气息不稳：“小子，你别不识好歹。”
秦歌眨巴眨巴眼：“怎么，不可以嘛？”
“想得美，掌门之位是我的！”宋昭隐猛地出声，其他几个长老目光齐刷刷地扫向他，他连忙改了口：“不是，掌门之位是不可能给你的！”
秦歌摊了摊手：“是你们说什么要求都可以的。”
宋昭隐道：“可我们也没说我们不会耍赖。”
秦歌被宋昭隐的厚颜无耻噎住了，旁边八张老闻砚别过头去不想看宋昭隐了，二长老和三长老更是有些挂不住脸，而其他长老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道这两人的脸皮倒是棋逢对手。
宋昭隐又懒懒的补充道：“你别太过分了，我们清源派虽然向来宽厚待人，可是我们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也多得是。当然我们也不至于要你命，最多也就抹去你一部分记忆把你扔下山门···不过这种术法我们都不太熟练，不知道会不会用力过猛直接清空所有记忆···”
他说着还仔细看了看秦歌的脑门，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秦歌背后有些发毛，连忙道：“仙人莫急，我换个要求可以吗？”
祁坤尴尬不失礼貌地微笑：“你说说看。”
“我在参加丛林试炼时，承蒙一位贵人搭救。”秦歌道：“虽然我现如今知道那些是幻境，在环境中丧命并非真的死了，可我再回想起当时情景依然觉得胆战心惊，更别提当时那位姑娘舍命救我用了多少勇气。”
祁坤赞叹：“舍命救人，确实心怀大义。”
“所以我想知道那位姑娘的行踪。”秦歌举起了手腕，红绸带缠在他的手腕上格外醒目，“这位姑娘身上衣服和发带一样，皆为绯红，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麻烦仙人能告知我更多信息。”
祁坤看着那条红绸带隐约觉得熟悉，那边六长老玉璇玑已经惊呼出声：“这不是···”她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妥噤了声。
秦歌已经敏锐地看向她：“这位长···姐姐，你知道什么吗？”
玉璇玑斜睨了宋昭隐一眼，摇头不语。
那边宁禄成也反应过来了，怒狠狠地瞪向宋昭隐。
其他长老也隐约知道了什么，再看向宋昭隐的眼神也都是又好气又好笑。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别都看我啊，”宋昭隐一下子坐直身子，“我虽然是主考官，可是在前期就被淘汰的人我哪里记得住啊！”
宁禄成直接传音入密：“我说怎么这小子过山门过得这么轻松呢！原来是身上带着作弊的东西啊！”
宋昭隐任由宁禄成在他脑中怒吼，其他长老也都或指责或幸灾乐祸地给他传了音，偏偏宋昭隐一点回应都不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咬紧的牙齿还是出卖了宋昭隐心里想揍人的事实。
最终还是知晓了事情经过的掌门祁坤传音给宋昭隐：“你犯下的疏忽，你自己解决吧。”
宋昭隐在心里把秦歌狠狠揍了一顿后，面上依然云淡风轻：“我们若是把姑娘的行踪告诉了你，你要是去骚扰了人家姑娘，岂不是我们清源派的过错了？我们清源派可不能干这种泄露姑娘隐私的事。”
掌门和众长老：你先前还一副无赖嘴脸现在又知道扯上清源派了？！
秦歌笑了笑：“仙师放心，我找到贵人后，只想真诚地道个谢，绝不会让对方为难。”
“谁知道你心里有没有什么龌龊心思呢？”宋昭隐还想耍赖，但面对掌门和众长老虎视眈眈的眼神，还是正色道：“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帮你找到这个姑娘。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从茫茫人海里找一个人也不容易，所以——”
宋昭隐朝秦歌伸出手：“所以你得把你手上的红绸带给我。”
秦歌握紧了手腕，问道：“给了你之后你还能还给我吗？”
宋昭隐道：“我是要根据物品上的气息来寻找主人，物品自然是被消耗了。”
秦歌忽地一松手，“那算了，我不需要什么愿望，你们把我送回房间就是了。”
他这话又说得在场的长老们愣了愣，宋昭隐倒是挑了挑眉问他：“你不想找人了？”
秦歌回：“想啊，不过求人不如靠己，要报恩的是我，我自己去找便是了。”
宋昭隐当即看向掌门：“这小子说不要愿望了，我们送他走吧？”
掌门祁坤：“······”
五长老楚潇潇和旁边六长老玉璇玑小声道：“完了，宋大缺又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忽悠瘸了。”
宋昭隐便起身理了理衣袍，又朝秦歌伸出手：“走吧，我送你下山。”
秦歌也伸出了手，倒没有去抓宋昭隐的手，只扯住了宋昭隐宽大的衣袖，道：“这样即可，有劳仙师了。”
宋昭隐反倒不动了，那边祁坤从大起大落中回过神来，又出声问秦歌：“你当真不悔？”
秦歌回头笑了笑：“命该如此，没什么可悔的。”他这么说完，忽听身旁一声轻叹，他抬头去看宋昭隐，却见宋昭隐仍旧笑盈盈的，仿佛刚才那声叹息是他的错觉。
他提醒宋昭隐：“仙人，我们走吧。”
宋昭隐问：“你要去哪儿呢？”
秦歌道：“哪都可以···当然，仙人要是能送我去一个适合白手起家的好地方就更好了。”
宋昭隐又问：“白手起家？然后呢？”
秦歌心想这仙人怎么这么多话，面上还是笑嘻嘻道：“然后去找贵人啊，找到了就报恩啊。”
宋昭隐还要刨根问底：“那要是找不到呢？”
秦歌耐着性子道：“只要能活着一天，我的本事就涨一点，我能去的地方就多一点，总能找到的。”
他们在这儿聊了半天，其他长老都有些坐不住了，却又不好打断他们。
宋昭隐却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你想要多大本事？”
秦歌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道：“当然是能有多大的本事就有多大的本事。”
“啧，年纪轻轻，白日梦倒是做得不小，”宋昭隐一把甩开秦歌的手，“行啊，你想学本事，我给你机会。”
被甩开的秦歌有些懵，然而后半句话把他砸得更懵了：“什么？”
宋昭隐又重复了一遍：“少年，我很欣赏你这份做白日梦的勇气，所以我给你机会！”
那边掌门沉着脸道：“阿九，别开玩笑！”
宋昭隐神情认真：“我没开玩笑，我们门派应该不至于资源紧缺到连多收一个弟子都不行。”
“宋昭隐！他是个没灵根的废柴！”南书平气急了，一拍椅子站了起来，“他哪里有资格进入内门！”
旁边一直都不说话的三长老也黑着脸道：“宋昭隐，我们清源派从没有这样的先例和规矩。”
宋昭隐无所谓道：“确实没有凭长老一句话就收下一个内门弟子的先例，也确实不符合规矩，所以，”他顿了顿，“我说的是，我要收他当真传弟子。”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楚潇潇直念叨：“完了宋大缺疯了···”
先前两个开口喝止宋昭隐的长老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宋昭隐，掌门祁坤有些头疼：“阿九，你不能这样胡来，真传弟子是要继承长老衣钵的！”
“我知道。”宋昭隐并未多分给他人一个眼神，只又端起身后茶几上的茶盏的给秦歌：“来敬茶吧。”
他说得果决，完全不看其他长老的脸色，也不问秦歌的愿不愿意。
而秦歌···自然是愿意的。他的脑中还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一步接过了茶盏，顶着众长老惊异的目光，就要往下跪，跪到一半跪不下去了，空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他。
那边祁坤还在试图动摇宋昭隐：“真传弟子只有一个，你收下了他，你这一身剑法就可能要失传了！”想来是他在暗中施法阻挠秦歌。
“无需掌门忧虑。”宋昭隐伸手按在秦歌肩膀上，生生把秦歌按了下去。
秦歌“噗通”一声膝盖磕地，疼得他两腿都酸痛无比，可他一声不吭地将茶盏奉到了宋昭隐跟前，双唇翕动清脆地喊出两个字：“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