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驾船赴蓬莱
青楼春梦2020-07-04 11:282,197

  小山这日正同江氏闲谈,只见海外带来那个白猿,忽从江氏床下,取出一个枕头在那里顽耍。小山见了,向江氏笑道:“婆婆:原来这个白猿却会淘气,才把婉如妹妹字贴拿著翻看,此时又将舅舅客枕取出乱掷。怪不得古人说是‘意马心猿’,果然竟无一刻安宁。但如此好枕,为何放在床下?”因向白猿手中取过,看了一看,却象自己家中之物,随即掀起床帏,朝下一看,只见地板上放著一个包裹。正要动手去拉,江氏忙拦住说:“那是我的旧被,上面腌腌臜臜,姑娘不可拿他!”小山见江氏举止惊慌,更觉疑惑,硬把包裹拉出,细细一看,却是父亲之物。正向江氏追问,适值谢氏走来,听见此事,见了丈夫包裹,又见江氏惊慌样子,只吓的魂不附体,知道其中凶多吉少,不觉放声恸哭。小峰糊里糊涂,见了这个样子,也跟着啼哭。

  小山忍著眼泪,走到吕氏房中把谢之洋请来,指著包裹,一面哭泣,一面追问父亲下落。谢之洋暗暗顿足说:“他的包裹,起初原放在橱内,他们恐妹子回家看见,特藏在丈母床下。今被看破,这便怎处?”思量多时,明知难以隐瞒,只得说道:“妹夫又不生灾,又不害病,如今住在山中修行养性,为甚这样恸哭!你们略把哭声止止,也好听俺讲这根由。”谢氏听了,强把悲声忍住,谢之洋就把“遇见风暴,吹到小蓬莱,妹夫上去游玩,竟一去不归。俺们日日寻找,足足候了一月,等的米也吃完了,水也喝干了,一船性命难保,只得回来”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小山同谢氏听了,更恸哭不止。江氏再三解劝,何能止悲。小山泣说:“舅舅同我父亲骨肉至亲,当日寻找,既未见面,一经回家,就该将这情节告诉我们,也好前去寻访,怎么一味隐瞒?若非今日看见包裹,我们还在梦中。难道舅舅就听父亲永在海外么,此时甥女心如刀割!舅舅若不将我父亲好好还出,我这性命也只好送给舅舅了!”

  说罢,哭泣不已,谢之洋无言可答。江氏只得把他母女劝到吕氏房中。吕氏因身体虚弱,还未下床,扎挣起来,同谢之洋再三相劝;无奈小山口口声声只教舅舅还他父亲。谢之洋说:“甥女要你父亲,也等你舅母病好,俺们再到海外替你寻去;如今坐在家中,教俺怎样还你?”吕氏说:“甥女向来最是明理,莫要啼哭,将来俺们少不得要去贩货,自然替你寻来。”谢之洋把孙慕煜所题诗句向婉如讨来,递给小山说:“这是你父亲在小蓬莱留的诗句,你看舅舅可曾骗你?”小山接过看了,即送谢氏面前,细细读了一遍。谢之洋说:“他后两句,说是:‘今朝才到源头处,岂肯操舟复出游!’看这话头,他明明看破红尘,贪图仙景,任俺寻找,总不出来。”

  小山说:“母亲且免伤悲。据这诗句,且喜父亲现在小蓬莱。此时只好权且忍耐,俟舅母过了满月,女儿跟随舅舅同到海外去找父亲便了。”谢氏说:“你自幼未曾上过海船,并且从未远出,如何去得!看来只好你同兄弟在家跟著叔叔读书,我同他们前去,就是在外三年五载,也不误你们读书。将来倘能中个才女,不但你自己荣耀,就是做父母的也觉增光。你若跟著舅舅去到海外,这水面路程,最难刻期,设或误了考试,岂不可惜!”小山说:“如今父亲远隔数万里之外,存亡未卜,女儿心里只知寻亲一事,那里还讲考试!若教母亲一人前去,女儿何能放心?还是母亲同兄弟在家,女儿去的为是。若不如此,就让母亲寻见父亲,也恐父亲未必肯来。”谢氏说:“这话怎讲?”小山说:“母亲倘竟寻见父亲,父亲因看破红尘,执意不肯回来,母亲又将如何?若女儿寻见父亲,如不肯来,女儿可以哭诉,可以跪求,还可谎说母亲焦愁患病。女儿一因母病,二因父亲远隔外洋,所以不惮数万里特来寻亲。父亲听了这番说话,又见女儿悲恸跪求,或者怜我一点孝心,一时肯回,也未可知。况母亲非女儿可比,女儿此去,虽说抛头露面,不大稳便,究竟年纪还轻,就是这边寻寻,那边访访,行动也还容易;至于母亲,非我们幼女可比,何能抛头露面,各处寻访?”谢氏听了,半晌无言。谢之洋说:“甥女虽然年幼,也觉不好出头露面。据俺主意,你们都不用去,还是俺去替你寻访,倒还省事。”

  小山说:“此话虽是,但舅舅设或寻不回来,甥女岂能甘心?少不得仍要劳动舅舅同我前去。与其将来费事,莫若此番同去。只要到了小蓬莱寻著父亲,无论来与不来,甥女也就无怨了。”

  谢之洋见拗不过,只得说道:“甥女这等悬念,立意要去,俺们也难相阻。只好等你舅母满月,俺置些货物同去便了。”于是大家议定八月初一日起身。谢氏要替女儿置办行装,随即带著女儿别了哥嫂,把丈夫包裹也带了回来。孙重光问知详细,手足关心,好不伤感。小山回来,每日令乳母把些桌椅,高高下下罗列庭中,不时跳在上面盘旋行走。这日谢氏看见,问说:“我儿:你这两日莫非入了魔境?为何只管跳上跳下,四处乱跑,这是何意?”小山说:“女儿闻得外面山路难行,今在家中,若不预先操练操练,将来到了小蓬莱如何上去呢?”谢氏说:“原来如此,却也想的到。”不知不觉到了七月三十日。小山带著乳母拜别母亲、叔、婶。谢氏千叮咛,万嘱付,无非“寻著父亲,早早回来”的话,洒泪而别。

  孙重光把小山送到谢家,并将路费一千两交代明白。别了谢之洋,仍去处馆教学。后来本郡太守因慈禧开了女科,慕孙重光才名,聘请课读女儿去了。

  谢之洋置了货物,因梁九公老诚可靠,仍要他同去照应。无奈梁九公因在歧舌得了一千银子,颇可度日;兼之前在小蓬莱吃了灵芝,大泻之后,精神甚觉疲惫:如今在家,专以传方舍药济世消遣,那肯再到海外。禁不起谢之洋再再恳求,情不可却,只得勉强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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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宅狐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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