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喜欢的人，一直是卫擎风的，不是吗？
烟华凝眸深思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她的话来没来得及出口，就见叶咏湘从卧室里出来，只能暂时作了罢。
叶咏湘订了下午三点多的高铁票，不能多呆，得尽快赶过去，不然会赶不上车，匆匆跟两人告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烟华总觉得，叶咏湘似乎有意无意在回避，避免与她们母女对视。
上官冰焰提出让司机送她一程，叶咏湘拒绝了，说元家那边派了司机送她。
上官冰焰到阳台往下看，的确看到了元家的车子，就没有再坚持。
只是出于礼貌与不放心，还是跟母亲一起，送叶咏湘下楼。
两人原本是要送叶咏湘上车的。
叶咏湘说什么也不让，在单元楼楼下就不让他们再靠近了。
因为跟元礼婚姻闹得很不愉快的关系，跟叶家和元家的往来也不多，两人叶咏湘这样生疏的表现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嘱咐叶咏湘路上小心，到了打个电话报平安，就上楼了。
叶咏湘一直等在单元楼下没有离开。
直到看着烟华和上官冰焰进了电梯，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长长地叹口气，转身回到车上。
上车子之后，叶咏湘立即就把车门关上，锁得严严实实的。
怕出什么意外，她还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转头，看向一直坐在后座的人。
是元礼。
他从头到尾都坐在车上，没有下去。
是的，元礼没有死。
他不过是不想再让自己痛苦，也不想让上官冰焰痛苦，让卫擎风痛苦，三个人再这样纠缠不清下去，永远没有结果。
于是，说服了医生，让医院那边宣布自己手术失败。
为了让一切能够平静地划上句话，让父母办了一场葬礼，瞒过了所有的人，包括上官家。
然后，自己则在父母的安排下，到郊外的别墅里休养，一直到现在，情况慢慢地好转，才跟母亲一起过来收拾东西——
既然决定放手，那就要走得干净利索，不在上官冰焰的生活里留下半点痕迹。
只是，没看到母亲把该带的东西带下来，忍不住蹙了眉，“东西呢？提不动，那我让司机上去收拾。”
说着，就要让司机上楼。
话还没来得太出口，胳膊就被叶咏湘攥住了，“元礼，你真的打算就这样跟妈妈走了，不再回S市了？”
元礼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把目光移开了，长长的睫毛微长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久久之后，才又开口，继续往下说，“她喜欢的人是卫擎风，现在卫擎风回来了，我留下来，只会让她难做，让三个人都痛苦，与其这样，不同成全他们……”
叶咏湘看儿子明明不舍，却还要放手的模样心疼得不行，攥紧了儿子的手，摇头，“儿子，妈刚才跟冰焰聊了几句，她说，她喜欢的人是你……妈也不是提不动东西才没带下楼，是冰焰哀求妈妈把你的东西留给她……妈觉得，事情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你要不要留下来……”
“她说你就信了？”元礼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语气难掩嘲讽，“不过是因为我的死，心里背上愧疚罢了，她若是真喜欢我，会等到现在？”
“……”叶咏湘动了动唇，想要反驳儿子的话，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够说出口，也无力反驳。
儿子说得没错，上官冰焰真喜欢儿子，又怎么会跟儿子纠纠缠缠闹了这么久，甚至好几次都险些对薄公堂？
大概真的是儿子的死，给上官冰焰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让她觉得愧疚吧。
叶咏湘长叹一声，垂下眸。
只是想到上官冰焰跟自己说的、那些情真意切的话，叶咏湘忍不住再一次开了口，“儿子，妈妈刚才，听到冰焰跟她母亲说，她以后都不会嫁人了……”
“以后都不会嫁人？”元礼又笑，嘴角却是往下沉的，“你觉得可能吗？她才二十五岁，卫擎风又回来了，都是一些漂亮的场面话罢了，再过一段时间，就什么都过去了……”
“可是，你应该很了解冰焰的，她不是那种会随便给承诺的人。”叶咏湘总觉得上官冰焰不是在说场面话，她是认真的，如果上官冰焰是认真的，儿子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很可惜？
想了又想，叶咏湘还是拿出手机，把刚刚录的东西放给儿子听。
录音很短，只有一句话。
【妈咪，对不起，我以后，都不会再嫁人了。】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让元礼全身的神经倏地绷起，整个人像拉满的弓那般，搁在腿上的手狠狠地攥成了拳头，指骨泛白，骨骼“咯咯咯”地响。
叶咏湘就知道儿子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下上官冰焰，如果能放下，又怎么会纠葛这么多年，最后以这么惨烈的方式结束？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要不要去跟冰焰聊聊？有些事，当面问会比较清楚。”
“我这种样子，问了有意义吗？”元礼哑着声问，搁在腿上的手攥得更用力了，几乎要把拳头捏碎，“妈，你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车祸的时候，他是真的万念俱灰不想活下去，想替卫擎风死的，所以根本没有给自己留后路，直接用身体挡。
可惜，老天觉得他受的折磨还不够，不让他死。
不让他死、让他继续留着受折磨也就罢了，还为了惩罚他不珍惜生命，毁了他的双腿。
他现在，就是一个双腿彻底失去知觉，下半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人。
这样的他，拿什么去见上官冰焰，又该怎么开口问她为什么以后都不打算嫁人了？
他的人生已经废了，不想再去自取其辱。
“算了，到了这个地步，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元礼嘲讽地扯了下唇道。
他嘴上这样说，目光却控制不住，朝单元楼的方向望去。
怕被发现似看出心底真正的想法，元礼不敢多看，只是扫了一眼，就快速地把目光移开了。
叶咏湘一直都盯着儿子，怎么会错过他这细微的小动作和表情？
儿子这明明是放不下。
这样的情况，叫她怎么能安心地把人带走？
在心底长长地叹口气，叶咏湘再一次开口，“还是去见个面吧，别的女孩子妈妈不敢说，但冰焰不是那种人，她要是真喜欢的人是你，是不会在意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她不在意我在意。”元礼咬牙，每个字都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她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把人生浪费在我这种废人身上！”
“儿子……”叶咏湘还想劝说几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上官冰焰匆匆地跑下楼，在单元楼底下搜寻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连忙攥紧儿子的手，“正好冰焰下来了，走，我们当面去问清楚。”
说着，就要打开车门拉儿子下去。
元礼压着门不放，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妈，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尊严，一定要让我在她面前丢得什么也不剩么？”
叶咏湘没想到儿子反应会这么激烈，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顿住了，眼圈泛红，“你明明就想见冰焰，当面把事情问清楚的，不是吗？”
“是又怎么样？”元礼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眼圈通红，“我想的、却做不到的事还不够多么？我想跟她在一起，想让她爱我，想让她忘了卫擎风，想让她当我真正的妻子，想让她当我孩子的母亲，想跟她永远在一起……结果呢？有哪一件事做到了吗？她心里，只有卫擎风，没有我。”
像是承受不住这种事实的打击一样，元说到这里顿住，重重地抹了把脸，才继续往下说，“妈，算了，到此为止吧。”
“元礼……”叶咏湘总觉得儿子坚持了那么久，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放弃，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才能够让儿子听自己的，下去见见上官冰焰。
母子俩僵持的时候，上官冰焰那边有了结果。
她在单元楼的角落里，捡回了一个红色的绒布盒子，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车子也贴了防爆膜，母子俩也看清楚了那个盒子的大小和模样——
那是S市某个知名首饰品牌的包装。
而那样小小的规格，就算是瞎子，也不会认为绒布盒子里放着的，只是寻常的礼物。
那是卫擎风送的钻戒吧。
速度倒是挺快的。
元礼坐在车里，扯了扯唇，看着上官冰焰小心翼翼把鲜红得刺眼的绒布盒子收进包里，脑中浮现刚刚在耳这响起的【妈咪，对不起，我以后，都不会再嫁人了】有种被人狠狠煽了一巴掌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