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厝橙起得很早,给梁锋端来洗漱用的水,就出去了,没一会儿拎着早饭回来了。
梁锋没觉得奇怪,他想,这孩子应该是有什么想做的事了,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爹爹。下一个,是谁?”厝橙先开口了。
“皇帝。”梁锋拿起剑,冷声说。
“不先……杀程璟吗?”厝橙有点意外,按理说,杀皇帝这么大的事,该留到最后吧……
“她的账,我慢慢跟她算。”梁锋语气更加冷了,厝橙听出了浓浓的恨意。
“是,爹爹。”厝橙也拿起剑,走到他右侧。
二人找了去京城的商队,跟着他们,到了京城,入眼是一片繁华热闹。
“糖葫芦儿,又大又甜的糖葫芦儿!”
一个声音钻进梁锋的耳朵,场景重叠,恍若回到那天,厝定就站在他面前,他给他买了糖葫芦,还吃醋像那些盯着厝定看的人宣示主权……
回不去了啊,他多想回去。
“哎,公子,给孩子买串儿糖葫芦儿吧?”小贩的声音打断梁锋的思绪。
“啊?”梁锋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厝橙,“想吃吗?”
厝橙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梁锋顿时觉得,这孩子明明不是厝定亲生的,怎么就……那么像呢。
给他买了糖葫芦,梁锋就近找了家看起来生意兴隆的客栈,打算住下来。
“爹爹,为什么……不找个偏僻的客栈,万一有事儿了也好逃跑啊!”厝橙拦住他。
“生意兴隆,才消息灵通。”梁锋耐心解释道,“我会制定好计划。”
“嗯。”厝橙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在京城里算是生意兴隆的客栈里住下了。店里人来人往,很快两人就了解到皇帝四天后要离开皇宫,外出一趟。
准备了四天,也焦急地等待了四天,眼看时间将近,梁锋隐隐觉得,此行有大事发生,可是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提前打探好皇帝会经过的地方,两人在一处荒野,设下了埋伏。
皇帝乘着华贵的车子经过,梁锋一个眼神,厝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了皇帝所乘车子周围侍卫的命,见有异变,随行的其他侍卫纷纷警觉起来,梁锋笑了笑,拿出一把箭来,几支箭出,又有几个侍卫倒在地上,一个侍卫见情况不妙,忙的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号弹,正要点燃,梁锋一箭过去,信号弹应声倒地,而箭准确无误的扎在他手上。
里面的皇帝听见外面的打斗声停了下来,就想着安全了,结果刚把头伸出来,一把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来者何人,敢挟持朕!”
“你记得我吗?”厝橙把剑往起挑了点儿,皇帝被迫抬头看着他。
“你是何人?朕不认识你!”皇帝确实是想不起来了,他哪能想到当年那个小男孩最后活了下来,现在还用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来寻仇了呢?况且死在他手上的亡魂无数,就是一个个摆在他面前,他也说不出谁是谁!
“厝定还记得吗?还有梁雪!”厝橙头一次直接叫了他爹和姐姐的名字,几乎是吼着的。
“你……你还活着!”皇帝恍然大悟,梁雪他确实没什么印象,但是厝定……他不可能忘记。
“是啊,他还活着呢,这不就来要你的命了么?”梁锋出现在皇帝的视线里,嘴角带笑,这么多年了,他笑得越来越……像厝定了。
“你又是谁?”皇帝确定,他没见过梁锋。
“我是厝定的丈夫。”梁锋一句话,颠覆了皇帝的认知,他是知道有断袖这么回事,可没想到这真人真事就摆在自己面前,顿觉恶心,没想到啊,这当年放了一个死断袖,怎么另一个还在多年后来找自己寻仇了……
“死断袖?真恶心人。”皇帝抬起眼,直勾勾的看着梁锋,“怎么,我杀了你小相好?你别狗咬吕洞宾!我当年心软放了他,真不应该!”
“是啊,你放了他,可你放过一个才一岁多的女孩儿了吗?!”梁锋语气里带着刀刃。
“才一岁,哪能有一个二十五六的人重要啊……难不成,你爱他还不如爱一个一岁多的野种?哎,他本来,也就是个野种啊,你说对不对?”
“你混蛋!”梁锋忍不住了,这所谓的皇帝,不仅死不悔改,还辱骂厝定和梁雪是……野种,他转过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混蛋?他爹不混蛋吗!他爹为了皇位算计我,强行占有我的女人,还让她怀了厝定这么个野种,还抛弃她们,他不混蛋吗!”皇帝也情绪涌了上来,往事重提。
“可那是他爹啊,跟他有什么关系,跟梁雪有什么关系?”梁锋这才知道皇帝跟厝定他爹的恩怨在哪里。
“父债子偿听说过吗?他那个爹,就是个混蛋,知道柳世安为什么想方设法要弄死他么?就是因为他爹,多会算计兄弟!”皇帝继续说。
太多的事情一下子堆在梁锋的脑子里,他整个人都乱了,但还是没心软,这皇帝再可怜,也不是厝定造成的……而自己现在成这个样子,却都是拜他们所赐!转过身正要挥剑杀了这狗皇帝,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听起来数目庞大。
“你会付出代价。”皇帝开口。他可是帝王,早就阴险无情了,趁着和梁锋说话的时间,悄悄发了信号。
“走!”梁锋一声令下,立马带着厝橙逃进了林子中,“狗皇帝你可防备好,你的命我定会要!”
“呵……跟我斗。”皇帝阴险的笑了笑,“我等着你。”
“陛下!”远处的人马赶过来,“臣护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无妨,走吧。”皇帝摆摆手。
“要我命是么?我就等着你往套里钻。”皇帝吐出一句毫无感情的话,带着丝丝寒气。
梁锋厝橙两人闪进林子里后,又逃了一段路,确保安全后,才靠在一棵树上,稍作休息。
“爹爹……我们,还动手吗?”厝橙喘了口气,问道。
“当然动手,我不可能放过他。”梁锋喘气幅度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厝橙不安的问,他知道这次失手了,下次就难了。
“先回去,过几天商量对策。”梁锋把剑插进剑鞘,转身离开,厝橙慌忙跟上。
两人回到客栈,已是傍晚时分,确认藏身之处没有被查到以后,才进去了。回到房间,两人先是洗了把脸,而后下楼要了饭菜,用完餐,各自怀着心事躺在榻上。
月光透过窗棱照进屋里,梁锋认真回想着皇帝今天的事情,理了理,把它串在一起,算是知道了整件事情,提起这些事情,他又不由得想起厝定,后来他在浓郁的思念里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见了厝定,小小的厝定,跟在母亲后面,问着:“娘,我爹去哪了?”奶声奶气的,他母亲蹲下来摸摸他的头,“你爹死了。”
小厝定眼里的光渐渐暗下去,“是他不要我们了吗?”
“不是,是他意外去世了。”他母亲耐心解释道。
“哦……爹真可怜。等我长大就替他报仇。”小厝定眼中满是坚定,一字一句像是誓言。
然后画面跳转,小厝定长成了大少年,跟在一个比他大些的少年后面,寸步不离,只有到了夕阳西下,才回家同母亲在一起。
场景切换。
“哥,你就是我亲哥。”少年厝定站在那个少年面前,满怀感激的说。
“别这样,阿定,我把你当亲弟弟。”少年笑了,“走吧,带你去学剑术。”
少年厝定就屁颠颠的跟在那少年身后,学剑术,寒来暑往,他长成了小伙子,与乡里乡亲混熟了,那些人还常常找他帮忙,也给他小费,他总是客气的不要。那时候的厝定多善良啊……
时间轴又往下移,画面黑洞洞的,火光四起,厝定在火光里抱着一名男子的尸首,哭着把他往出带,“哥……哥,哥你别死……”
梁锋就在这个时候醒来了,他大概知道了,那人是厝定哥,是被安皿涩……害死的,他只听他说过,这下才算是亲眼见到,还有他小时候,对他的爹充满期待和憧憬,而现实却是这么残忍……即使是在梦里,可梁锋的直觉告诉他,不是梦。手轻轻拂过脸颊,发现泪流满面。
厝橙也没睡,他想着梁雪。她是身中数箭倒在自己面前的,这是厝橙心里的一道坎,他过不去……还有爹,他就死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也过不去……沉思间,他听见旁边的爹爹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又时而轻笑,时而低泣,嘴里也在打着绊子,可厝橙听清楚了一个名字:
“厝定”
在梁锋发觉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时候,厝橙也借着月光看到了爹爹脸上的光景。
爹爹一定很爱爹,也一定很想他了。厝橙心里感叹道,越发恨那些把自己跟爹爹、爹还有姐姐拆开的人。
此仇必报,哪怕用命去换。
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许下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