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锋走时厝定和孩子们已经睡熟了,他为了保险起见,特意给房间里点了一支安眠的香。他这些天夜里没少练剑,他要确保自己活着拿到解药回来,他可舍不得把厝定留下。
他走到熟悉的府邸门口。
“呦,你怎么来了?”程璟笑道。
“别笑了,你知道我来是干嘛的。药。”
“我不是说等它该出现就出现了么。急什么。”程璟敛去笑容。
“快打春了,他时间不多了。”梁锋真的不想跟她废话,他只想赶紧拿到药,或是打一场,或是付出什么……
“别急嘛,跟我来一个地方。”程璟给他让出一条路。
“你别耍花样。”梁锋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毫不犹豫的跟上了。
程璟带他进了一间密室,里面黑洞洞的。
“等着,我去点灯。”程璟摸出一盒火柴,朝一个方向走去。
光线暗点灯,没什么好怀疑的,梁锋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一股奇异的香飘进他的鼻子里,他暗道不好,身体逐渐绵软无力,眼一黑,晕了过去。
程璟点燃灯,看着倒在地上的梁锋,将桌上那盒香熄了,轻声道:
“我说了你俩只能活一个,也说了我选他死。”
梁锋还不知道他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
厝定睁开眼,房间里没有梁锋的身影,他起身寻找,无果,他隐隐觉得,要出事了。穿好衣服把两个孩子叫醒,外面忽然刀剑声四起,火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
“糟了。”厝定抱起两个孩子,拿着剑,冲了出去,屋子已经烧了大半,外面还有一队不明来历的人马。
那些人看见厝定出来,立刻拔剑围住他。
厝定看看怀里的孩子,温柔的摸摸他们的头:“别怕,爹在呢。”
然后抽出剑,把孩子分开,前面抱一个,后面背一个。冷冷开口: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们吧。”
“到死了还废话那么多。”对方不屑一笑。
“没什么说的?那直接动手吧。”厝定对着孩子说了一句“抱紧了!”就率先对着离他最近的人展开了攻击。他由于身体原因,已经很久没碰剑了,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啊,不久,衣服上便有了血迹渗出,脸也被划了一道,最终险胜而已。
他心想不能再待在这儿了,待的越久越危险,但现在又找不到梁锋,万一他回来找不到自己怎么办……纠结了一会,他给门口的树上扎了张纸条,告诉他情况,才带着孩子离开了。
厝定前脚刚走,不久,程璟就赶到了现场,发现地上只有自己派来的人的尸体,却没有厝定的。正恼怒失手间,她余光一瞥,看见了扎在树上的纸条,摘下来看完,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厝定还不知道自己给自己留了这么大一个麻烦,还在纠结犹豫要去哪里。一支箭划过他的头顶。
厝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抱起孩子,他发现自己又被围住了,程璟和柳世安一个出现在他面前,一个出现在他身后,真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
“就要赶尽杀绝?”厝定看到程璟出现在这里,也就猜出了面前的柳世安是谁。
“其实没必要,可惜,你错就错在招惹了锋儿。”程璟开口。
“不止。”柳世安也开口。
“还因为我杀了柳辛?”厝定笑了笑,讽刺的说:“那是她罪有应得吧?”
“辛儿其次,还有一桩。”柳世安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
“什么?”厝定有点蒙。
“厝康。”柳世安抬起眼,看着厝定。
“你怎么会知道我爹的名字?!”厝定头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既令自己无比期待又令自己无比怨恨的名字,惊了。
“我不止知道厝康,我还知道杨汀。”柳世安笑了笑,又吐出一个让厝定无法释怀的名字。
“本来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是他俩的儿子。”
“你究竟想说什么?”厝定心神大乱,这个人,和母亲还有父亲都有关系……
“我想说,厝康……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当年捅我一刀,差点害我没了命,我柳家被株连九族,没有程璟收留,我早成了刀下鬼!你说,父债是不是该子偿呢?听说,他后来没要你跟你娘啊?”柳世安看戏似的盯着厝定,心里的往事开始涌上来。
那时两人已是过命的交情,至少柳世安这么认为,虽说身份相差甚大,他是一介百姓,厝康,可是一名皇室私生子。长期生活在宫外,年深月久,也就和柳世安走的越来越近。他怎么也没想到,厝康会为了回到宫里复位而买了自己。厝康上书说柳世安辱骂皇室,还私自屯兵,意图谋反。天地良心,他当时可是赤诚肝胆!!!他被株连九族,没地儿去,才去找了程璟,而厝康,圣上大赞有功,风风光光被接进宫。程璟与他自幼相识,便收留了他,是她,帮着他一步步壮大起来。
厝康靠着卖兄弟得到一个王位,他不满足,还想要皇位,就在这时,他遇见了杨汀,是当今皇帝,也就是他弟弟的爱妻,强行占有了她,有了厝定,杨汀离开了皇宫,跟了他,可这个不是人的东西,居然又抛弃了他们娘俩,或许是上天都见不得这种渣滓存在于世间,让他在夺取皇位的过程中丢了性命,当今皇帝,被他捅过刀子,对其恨之入骨……
往事不堪回首,今提仍愤恨满胸。
他或许应该可怜厝定命苦,可是因为对厝康太恨,淹没了他对厝定的同情,父债就该子偿!他可怜厝定,谁来可怜他!
厝定听着自己从来没听过的故事,心里有关父亲的恋想崩的粉碎。又听一阵兵马声,一个穿着华贵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柳世安与程璟跪拜。
“平身。”来人淡淡开口。
“这……圣上如今前来,是为何事?”柳世安斗胆问。
“来看看我哥哥的儿子。”来人笑了笑,却没有任何温度,转向厝定,开口:“你是厝定?”
“是。”厝定心想真倒霉,怎么什么仇家都找上门了啊,难不成今天真的要玩完儿了?
“和她,很像,也和他很像。”来人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跟他有什么恩怨?”厝定一开始就没跪他,自然说话也没多敬重。
“他抢了我最爱的人,强行占有!!!我把他当哥哥,他呢?连弟弟的女人都不放过!”来人瞬间没了稳重,此时眼里只有仇恨,“她那么善良,怎么会狠心打了你,即使你充满耻辱……她让我忘了她,她已经配不上我了,她没给我任何音信,无论我怎么找!”
“……”厝定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身世。
“他培养亲信,埋伏刺杀我就算了,可他连个女人都不肯放过!你……你就是个野种!”
“……”厝定算是明白了,自己有个渣渣爹,卖兄弟,算计兄弟,还睡了兄弟的女人,难怪……难怪这些人都这么恨他然后还迁怒于自己。也难怪,母亲不愿向他提起这个爹。
他看了看蜷缩自己身上的孩子,今天,大概是逃不过了……
梁锋醒来,已是下午时分,他揉了揉眼睛,回想起自己晕过去前的事情,知道厝定肯定出事了……
他拍着门,没有人回应,渐渐的,他开始绝望,又开始疯魔,一只手拍的鲜血淋漓,来送饭的小丫头看见这幅模样,吓惨了,连忙把手帕递进来:“少……少爷,您擦擦…”
“你放我出去。”梁锋没接。
“夫……夫人交代了,不能。”那小丫头吓着了,说话磕磕巴巴。
“你不放我出去我就死在这儿,你想好怎么跟夫人解释了吗?”梁锋眸色一冷,话语间尽是威胁之意。
“您别为难我……”小丫头站在那儿不敢动。
“我认真的。”说罢梁锋看看腰间的剑,作势要拔。
小丫头果然吓着了,战战巍巍的开了门。
梁锋一见门开了,风一样冲了出去。
他一边往回赶,一边祈祷着厝定不要出事,越祈祷,越心慌。等匆忙赶回看到一片废墟时,他感觉心脏一阵刺痛,眼泪开始往下砸。他疯了一样用手翻那些废墟,有的还没有燃过,手碰上去就被烫出了泡。他不死心的翻,翻到手上的泡烂了又起,却连厝定和孩子们的尸体都找不到,先是决绝望,他呆坐在地上,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晚风轻轻起,他又开始不断给自己希望,告诉自己他们可能逃脱了,指不定在哪一个角落蹲着呢。可他的手在颤抖。无数个声音告诉他,厝定有伤,还有两个孩子要保护,这次真的凶多吉少了,厝定可能真的要离开他了,他就要失去自己最爱的人了。
突然。梁锋看见远处有火光,他用袖子抹抹眼泪,朝着那个方向赶去。转身时,眼泪飞进余烬中,滋的一声蒸成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