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蔓微套上消毒服,全副武装走了进去。
秦主任也在。
眯着矍铄的老眼,给迷迷糊糊的小乖做各项器官的指标检查。
他小小的身子,躺在宽阔的检测台面上,越发瘦小。
尤其那张惨白的小脸,瘦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仿佛一碰就会碎。
叶蔓微轻轻柔柔抚摸他的小脑袋,呼吸层层锐痛。
“秦主任,还是没找到匹配的器官吗?”
“是啊。”
秦主任把小乖脸上的呼吸罩扶正固定,沉叹了口气,“小家伙的肝脏,又多了一个黑点,照这样的速度,可能……”
“可能什么?”叶蔓微瞬间红了眼眶,被口罩遮住的唇瓣,嘶嘶颤抖。
“秦主任,你如实说吧,我,我能撑住。”
嘴里说能撑住,但她的眼角渗着泪,身子也止不住地发抖,摇摇欲坠,抖如筛糠,风吹就会倒。
秦主任与她默默对视良久,权衡了一下,慢慢开口说道,“叶医生,瞒也瞒不住,我还是实话实说吧。斯宇小少爷的肝脏功能,已经到了极限,如果没有移植到健康的肝源,他最多只有二十天的时间。”
“什,什么?小乖明明还可以活到明年三月的,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信!
秦主任,求你,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救小乖!他才刚刚度过七岁的生日,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失去他啊!”
叶蔓微泪眼朦胧,盯着她的小乖,舍不得眨眼,胸口一股股剜心凿骨的钝痛。
她痛苦,秦主任也不好受。
深叹了声,说道,“这种情况,除了换肝,别无他法了。”
叶蔓微僵滞地动了动唇,想要说话,可喉咙里却哽咽滚滚,哽得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的。
只有换肝,才能救回她的小乖。
她知道。
她全知道。
可找到今天,还是找不到给小乖匹配的肝脏,哪怕拼了她这条命,也找不到啊。
等等,她好像漏了什么。
叶蔓微忽而睁大猩红的双眸,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她一手扯下口罩,手忙脚乱从消毒服里面的医用白大褂口袋里扯出手机,打傅止深的电话。
那边的男人,刚一接通,她就哑着嗓子心急如焚抢先开了口,边说边无声流着泪。
“傅止深,秦主任说小乖最多只有二十天可以活,你找到的匹配人选,到底是谁?什么时候可以安排给小乖捐赠肝脏?
现在,立刻,马上就安排移植手术行不行?小乖他那么难受,那么痛,我等不了,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叶蔓微泪流满面,已经泣不成声。
再抬头,眼前赫然是傅止深那张迷人入眼的英俊面容。
他眉眼深邃,凝着她脸上难得一见的脆弱,慢慢地张开修长双臂,抱着她,抱紧在他温热的胸膛里,沉声安慰。
“宝贝,别哭了,不哭!我答应你,三天,就三天后,一定可以为小乖安排移植手术。”
他的嗓音,低沉镇定,他的言语,安稳人心。
叶蔓微渐渐止住了泪意,睁大眼,“真的吗?傅止深,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的口罩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紧盯着他,不放。
眼睛里,含着隐隐的绝望,也含着隐隐的期待,像是要盯进他的灵魂深处。
这幅患得患失样子,想信任他,又不敢信任他。
还是被他以前的绝情残忍,给伤害怕了。
傅止深心里为她咝咝痛,却还要笑,“别担心,一切有我。”
听他这样说,叶蔓微稍稍安了心。
她再次睁大眼,紧紧看着他,挤出一抹笑,笑容飘忽。
“好,我信你一次!三天,很快的,到时候就能出结果!
如果你真的说到做到,我也一样,说到做到!
那么多年的冷暴力,我被踩踏到低入尘埃,伤害就是伤害,可以遗忘,可以修复,但那些累累的伤痕,照样存在。
只要你救了小乖,我也答应你,沉淀过去那么多的痛苦,努力统统忘掉它们,清空所有,尝试着与你重新开始。
因为,我失去了自己的家,我知道失去家的痛,所以排除万难,我也要给小乖小宝小贝他们,一个完整无缺的家。
可如果你欺骗了我,办不到这件事,新仇旧恨加一起,我无法原谅,永远不原谅。
这世上的人,再喜欢,再爱,也没有谁,离不开谁。”
她低语呢喃,声音很轻。
却给了傅止深,入骨的爆击。
心脏连绵不绝地跳动,狂跳。
她的态度,坦诚,更坚定。
她对小乖,百分百疼爱,绝对接受不了,希望到失望的破灭。
一旦他与温然举行假婚礼,最后却没达到救治小乖的目的,对她而言,将是又一次巨大伤害。
她不仅不会和他在一起,甚至更恨透了他。
而他,永远也追不回她的人,她的心。
只要想到以后可能会有个男人,像他一样拥抱她吻她,甚至给她男女情事极致的快乐,他浑身每根血管都要炸裂爆血。
有那么一瞬,他内心冲动,想要告诉她真相,他娶温然的真相。
可是理智当头,他还是忍下了,也藏了一些无法言喻的私心。
就让她像此刻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才不会有尖刺,有疼痛。
才会对他笑,对他娇嗔,流露小儿女的娇态。
傅止深眯了眯眸,敛去所有的思绪,大掌探过去,握紧了她的纤细冰冷的手指,脑海里,一半火焰,一半冰霜,在坦白与不坦白之间,重重挣扎。
“算了,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都过去了。”
叶蔓微眨了眨泪眼湿透的眼睛,朝他勉强扯唇笑了下,“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救治小乖,其他的,我不想,也没心情想,任它顺其自然,你说对不对?”
这……要他怎么回?!
他低下头,猛地手掌用力,把她寸寸扯进了胸膛,狠狠闭上曜黑双眸,心底的浪潮,狂乱翻涌。
既然选择了隐瞒,那就隐瞒到底。
后天的假婚礼,全线封堵,不让她听到一丝半毫,不让她再对他,生出怨恨和罅隙。
“是,顺其自然!只要你还没有完全想要接受我,我都不勉强,不逼迫你,直到你愿意重新敞开心扉,愿意重新燃起那片美好的感情。”
他握着她的细腰,手腕寸寸用力,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削薄的唇,一厘厘落向她粉白的唇瓣——